此时此刻立在她眼前的这人,神情凉淡,眉眼皎然,竟是……张学林!
他身披墨色大氅,乌发如缎,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甄真睁大了眼,难以置信。
他怎么会……
张学林伸手握住她的手,把那把锋利的剪子顺了出来扔到了一边。
甄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然而手还给他握在掌中,滚烫灼人,分明不是做梦。
张学林凝望着窗下的人,双眸暗沉。
甄真碰触到他的目光,不禁缩了缩手,他的手却顺势而上,握住那一截细柔的手腕。
察觉她腕上的肌肤微微发凉,他目光一动,突然翻窗跃进了屋。
甄真给他吓了一跳,在他跃起的刹那,大氅轻拂,遮住了她眼前悉数月色,天地竟似骤然昏灭。
他轻轻落地,并未发出半分动响,往前倾身,将她缠入怀中。
甄真拿手抵着他,身体仰倒间,披在肩头的外衫也滑落在地,露出底下雪色的单衣。他怕她冷着,当即将人裹进自己的大氅中,抬手合上了窗。
此时,她缩在他的大氅之中,鼻息间全部是他的味道,不由脸上一红。
张学林俯首凝望着她眉眼,默然不语。
过片刻,他伸出手掌,覆盖在她额头,声音低哑:“烫成这样……”
甄真瑟缩了一下,眼角沁出一丝泪来。
她意识有些昏沉,早不知东南西北,迷糊间感觉到有人在给自己擦拭脸颊。
冰冷的巾子触及肌肤,令她战栗不止。
一只手落在她胸前,仿佛是在解她的衣扣。
甄真用尽力气去抓那只手:“你、你做什么?”
他淡淡道:“你发热了,身上要擦一擦。”
甄真紧捉着他的手不松开,眼睛红红地盯着他。
他俯下身,贴近她耳边:“听话。”
她骤然松手,猛然抱住了他的脖子,眼泪决堤一般涌落,哭得浑身发抖。
张学林沉声一叹,气息里有极淡的笑意:“这位小宫女,你注意些——”
甄真松开他,泪眼朦胧的:“你……是不是真的?”
他伸手替她擦去眼泪,那些泪珠子却没完似的往下掉,砸落在他手上,竟令他有些生疼。
身下泪水涟涟的人,忽然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把他往下一拉。
他伸出手臂撑在榻上,她却仰起身子,下巴扬起来,吻在他唇上。
她不管不顾地,像小动物一样地咬他的嘴。
他微微一滞,随即伸手扣住她后脑,深深地吻了回去。
原本心里的那一丝不确信,随着这个吻烟消云散。
她浑身一松,像溺水之人放弃了挣扎,瘫软在他怀里。
甄真的手从后攀在他的后肩,触碰着他坚实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就像是无处可去的浮萍遇到了断木,竟觉得奇异的心安。
不知吻了多久,张学林才松开了她。
他望着怀里两眼迷蒙、软若春水的人,俯首埋在她脖子里,近乎叹息地低声喃喃:“真真……”
他的手落在她的额头上,顺着额角滑落至面颊、下颌,然后轻点起她的下巴,俯首吻落。
这一次,仅仅是双唇相接,并未深入。
两人的身体相贴,身下人柔软得如同轻棉,仿若比那花枝还要脆弱,在他掌中,不堪一折。
甄真望着他,从他的眉眼间看到一丝极力压抑的隐忍之色,一时忘了挣动。
张学林从她唇上离开,手臂撑在他身侧,略抬起身。
她在他身下,乌发披散,双眸迷蒙,樱唇像花瓣一般轻轻打开,露出一点玉白,每一下喘息都引得那小小的身躯玲珑起伏。
他喉头发紧,须得死死按捺,方能遏制住再次吻落的冲动。
“大人……”
她却伸出手搂住他脖子,把人拉下来靠近自己。
张学林神色一变:“不可……”
甄真却抬头吻了上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一个轻吻,彻底突破了他最后一道防线。
他神色晦暗,捏住她的下巴,吻在她眼睛上,缓缓下落,在两颊轻触,然后吻住她双唇,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不敢多用一分力。
温柔入骨。
那只从来都温厚内敛的手掌,此刻却像入了魔似的,不费吹灰之力解开了衣带,轻轻勾扯之间,裙带也随之散落一地。
甄真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被汪洋浸没了头顶,睁不开眼,连嘴也被水堵住。
唯有那股熟悉的淡香,若有似无地飘荡。
鼻息间尽是那个味道。
她就像一叶小船,被浪打得起起伏伏,不能自已。一时间,又急又怕,忍不住就低低地哭泣起来。
第85章
同往
翌日早,晨曦初露。
纤白的小臂从帷幔中探出,在半空一探,又无力地垂落,一声低泣飘出。随后,响起男子低沉劝慰之声,那低泣才渐渐止了。
“口渴了?”张学林问道。
甄真感到嗓子如同火烧,浑身酸软,底下更是说不出的……异样。
只是她这会儿还是有些睡意,几乎睁不开眼了。
张学林握住她举在胸前的手,看到她眼睫猛然一颤,眼里浮现出一丝浅笑,沉声问道:“要不要喝水?”
她手一动,想要甩开他的手,却给他不轻不重地握着,难以挣开,当下便恼极睁开了眼,一双眼红红的,水汪汪地瞪着他。
他淡淡道:“你再不答我,我便……”
甄真一抖,不等他说完就道:“要。”
这一把嗓子,他昨夜已不知听了多少回。
张学林喉头一动,探出手臂取来茶杯。甄真一怔,那水必然是凉的,怎么……
他仰头,将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又将茶杯一掷,朝她看去。
甄真对上他的目光,浑身一抖,隐隐觉得不好,当下便要往后缩去,却给他一把捉住,堵住了嘴。温热的水自他口中渡到她嘴里,源源不断。她逼不得已,咕咚饮下,两手抵在他胸前,阵阵发软。
等水全渡完了,他松开时,两人唇间竟连着一根水亮的银丝。
甄真用力捶了他一下,猛然扭身,背了过去。
张学林丝毫也不恼,反而低头在她鬓发边轻轻一吻。
她回眸盯着他,怨怪道:“如今才十月,大人怎么穿着这大氅,实在是热死人了。”
张学林道:“我连夜赶路,来不及换衣服,沙罗那里天寒地冻,自然得穿厚些。”
甄真目光一闪,脸色柔和许多,顿了片刻,伸出手轻抚他面颊:“是不是瘦了……”
张学林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下次还是不要贸然进宫了,若是给人发觉……”
张学林却按住她唇道:“没有下次。”
甄真不解。
张学林轻抚她发丝:“今日我便带你走。”
她心头一跳:“可是皇上那边……”
“放心,他不会如何。”
甄真蹙眉:“你怎么知道……”
“怎么,你是不想走?”张学林挑眉。
甄真睇了他一眼:“我若不走,大人——能如何?”
他俯身凑到她耳边:“不能如何,自然只有强抢了。”
甄真羞恼躲开,捶了捶他心口道:“说正经的,到底是为什么?”
张学林捉住她的手,脸上笑意淡了几分:“你还记不记得——叶家那个四公子?”
“记得,叶知岚是不是?”
“不错,”张学林道,“这个人不简单,他手里有萧家的把柄。”
“什么把柄?”
张学林低头看她:“真想知道?”
甄真一个激灵明白过来,连忙摇头。
“可他怎么会有萧家的把柄?”
“此人可不简单,”张学林道,“不过,他最厉害的,不是手握萧国公的秘密,而是把这个秘密让给了我。”
甄真一愣。
“不仅仅是聪明,而且审时度势,知道叶家控制不了局面,有这样的秘密反倒会引火烧身,就转而和我做交易。”张学林缓缓道。
甄真目光一转:“你是说,皇上他……”
张学林看着她,慢慢地点了点头。
“可皇上也不可能任你威胁,难道大人就不怕引火烧身么?”
“我这不是威胁,而是交换,”张学林道,“用一个女子,换天家颜面和萧家安宁,对皇上来说,只赚不亏。”
“哦?意思是——你张大人用这么大的秘密,只换回了我一个小女子,是亏大了?”
张学林一顿,握拳咳嗽了一声:“你这又是诡辩。”
她一笑,靠入他怀中:“大人若是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张学林凝视她眼睛,低头吻落在她掌心:“绝不反悔。”
果然如张学林所说,他把她带出皇宫,一路畅通无阻,竟无人阻拦。
然而见张老夫人时,她却颇为羞愧。昨夜胡闹,身上到底很是不同,老夫人何许人也,一眼就看出猫腻来。
偏偏这始作俑者一脸神清气爽、淡然无波,没有丝毫愧疚之相,甄真一边羞臊难堪着,一边在心里怨怼不休。
老夫人虽表面笑得跟平常无甚两样,只是最后要她早早回去歇息时的神色有几分似笑非笑的。
甄真两腿发软,腰身酸疼,腿心更是……
甫一踏出门,就有一只手臂拦在她腰上,将人扶着,甄真一窘,正要将他的手推开,却见他眉头轻跳,一矮身就把她打横抱起,大步往前走去。
琳琅轩有嬷嬷在门口偷偷张望,正瞧见这一幕,不由掩嘴轻笑,转回身就去和张老夫人说了。
老夫人听了呵呵一笑:“昨儿可算是全了他的心思。”
那嬷嬷给老夫人捏着肩,笑道:“瞧大人那样,是真的心爱少奶奶呢。”
要说起来,原先自从立了首辅府,不提外头的桃花,光自家府里头对张学林有心思的丫头就多不胜数,从前的彩英只是其一。张学林本就性情冷淡,遇到这类事,更十分铁面无情,每逢底下有小丫鬟别有心思,但凡给他觉出一分异样,二话不说就赶出府去,就是拼死哭求也没有用,绝没有余地。
从前老夫人只当他是身居高位,洁身自好,不敢有轻懈。如今看来,这哪里是个和尚,分明是个嘴挑的恶狼,看甄真那丫头今儿这站都站不直的模样,显然是遭了大罪。
本来老夫人和甄真也有数月未见,还想和她坐下聊聊,谁知道竟会如此。
张学林抱着甄真回到慈铭堂,将她放下。
甄真刚要怨他方才行径,却听他道:“半刻钟前得了消息,黑骑找到了流芳。”
甄真闻言一惊:“她还活着?”
“嗯,她在山崖底下隐居了一阵,是怕遭人追杀。”张学林道。
“那一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玮民与人串通,害我母亲,本来要将所有人灭口,可他对流芳心生歹念,流芳不从,争执之中滚落山崖,幸亏被一个山民所救。”
甄真听得有些揪心:“那她……”
“据说当时伤的不轻,不过休养许久,已经重伤痊愈,只是腿脚还不利索。”
甄真吁了一口气:“那就好。”
“你若是想,过几日,我带你去看看她。”
“那倒不必,我自己去就好,你刚回京,肯定……”
话说一半,见张学林看着自己,神色间别有意味似的,不由道:“怎么了?”
张学林正色道:“夫人如此懂事,我倒有些不习惯。”
甄真瞪他:“谁是你夫人?”
他皱眉:“昨夜你分明……这是想耍赖不成?”
甄真闻言,简直哭笑不得。
张学林莞尔一笑,将她拉入怀中。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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