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来到兵部司正门外。
门前大理石地面上一片污迹，想来是干涸的血液，足见那晚战斗的血腥。
兵部司位于平康坊内，这里多是朝廷部门聚集地，一般不允许平民百姓进入。
正门前是一条大约二十米宽的路。
大门左右两边各有一排榕树。
正对面是五城兵马司临时驻地，驻地围墙旁是一排榕树。
两边是蓄水池。
李牧来到正门外榕树旁，看到了榕树上溅有血渍，还有一些小洞，但不多。
“世子爷有什么发现？”
身后响起韩墨的声音。
“你看过。现场遗留的兵器了吗？”李牧问道。
“看过了，对方连根毛都没留下，看不出箭矢样式。”
李牧微微诧异，这家伙竟然知道自己想查什么？
在这个时代，箭属于战略资源。
箭矢的制作工艺十分复杂，成本高昂。
需要专门的军械局生产打造。
全天下，只有大齐帝国产铁，且有冶铁术。
树上的洞非常深，且周围有磨碎的树皮说明箭头带倒勾。
大理寺那帮废物捕手们，连对方有几人都不知道就被射伤，说明袭击者是在路对面射击，且人应该不多。
最理想的位置当然是树上或者房顶。
从这段距离来看，箭头必须使用生铁制成，否则穿深不够。
射出去又能收回，说明是绑了绳索。
大理寺捕快人多，若是突袭者来人不多的话，那就必须加快射速。
综上所述，李牧推测，对方大概率用的是弩而不是弓箭，且应该是连弩。
带回收箭矢能力的连弩！小作坊做不出这种装备。
因此，箭矢样式是一个突破口。
“走吧，我们往里看看。”
李牧出示令牌，进入到了兵部司大院，韩墨跟在身后。
“韩墨，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回收箭矢？”
“自然是为了掩盖其制造工艺和出处。”
这个回答令李牧很欣慰。
大理寺总算是来了个正常人了。
之前那帮人，不是摸鱼就是在站队搞内斗。
从基层捕快的样子就能看出来，大理寺那帮人都是些什么货色。
能来这么一个有断案能力的人，不容易啊。
李牧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可不能让这样的人明珠暗投了。
两人来到一栋被封锁的房子前。
这里正是此前存放虎符的房子，那晚袭击之后，虎符就被转移了。
这一半虎符原本应该是在将帅手中。
但大齐帝国承平日久，除边境线上有些许冲突外，已经快三十年没经历过大的战争。
所以将这一半虎符收回，存放在兵部司内。
等有需要时再交给将领。
就算是被偷了，问题也不是太大。
另一半虎符在皇帝手里。
光有这一半虎符，屁用没有。
隐患就是，若某一天发生巨变，太子或者皇后拿到皇帝的那一半虎符。
而另一半虎符又落在某个大将手里，那起事就立刻拥有了合法性。
两人拆开封条进入房内。
房内摆放依旧。
李牧回忆起那晚，两人打斗的时候应该没有触碰什么东西。
就连他走的时候，也把窗关上了。
应该没人知道有人进来过。
“李世子，你觉得是什么原因？”韩墨突然问道。
“什么什么原因？”李牧反问。
韩墨走到窗边，用手摸了摸窗沿，道：“就是贼人明明杀死守卫进入了这个房间，却什么都没拿走的原因。”
李牧双目微凝：“你怎么知道有人进来过？是因为你以前来过这个地方？知道现场摆设不对？”
韩墨嘴角扬起淡淡笑意：“李世子是在考验下官么？您能判断出贼人突袭的目标，也能一眼看出箭矢关键，不会看不出这种小伎俩吧？”
“那就当是我考验你吧。”
“好，那下官就献丑了。”
韩墨用手指抹了一下窗台：“首先，窗台上的灰尘有擦拭痕迹，这一点在其他窗台上并没有，说明它由内而外打开过，而且走得很匆忙，应该是飞跃出去。”
“其次。”
韩墨走到李牧身后的墙壁旁。
“这面墙壁上的一小块石灰有脱落迹象。”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李牧问。
“贼子明明已经潜入了，最后却不得不跃窗离开，再加上墙上脱落的石灰，说明……。”
韩墨目光一闪：“说明贼人在这里遇到了某个人，行动受阻并和对方打了起来，没打过，发射暗器后跃窗而逃。”
你小子是看监控了吧？
这是李牧第一个反应。
否则怎么可能仅凭一个窗台一个脱落的石灰，就能推测出那晚的情况。
墙壁那么大，那脱落的石灰就那么一小点。
如果不是非常细致的近距离观察，很难发现。
况且，房间里石灰脱落是很正常的事。
韩墨怎么能联想到呢？
“李世子，我分析得还算靠谱吧？”
李牧脸上十分平静：“嗯，孺子可教。”
“李世子觉得袭击者会是什么人呢？”
“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知道？”
“猜猜看嘛。”
“断案靠的是证据和线索，不是靠猜。”
韩墨则说道：“可是猜测也是断案的一环。”
李牧摇了摇头：“做这些事没意义，我们走吧。”
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之一，就是想看看对方是不是有什么证据落下。
事实证明，并没有。
那个黑影连暗器都没落下，显然也是可回收暗器。
“李世子总得定个方向吧？”韩墨的话在身后响起：“这样卑职也好继续追查。”
李牧转过身，走到韩墨面前，用手指向墙上石灰脱落的地方：“你心中不是已经有数了吗？还来问我？”
韩墨面带微笑，紧紧盯着李牧的双瞳。
突然笑出声来：“不愧是李世子，早就看出来了。”
墙上的痕迹说明，那是一个可回收的暗器。
也就是说，潜入者是那名京城杀手。
案子又转回了原地，根本无从查起。
对方真要隐藏起来，给你十年也查不到。
那么能查的，就是突袭者所用箭矢的来源。
查到来源，就能查出背后的组织，倒过来就能查出潜伏在京城的杀手是谁。
李牧觉得，以韩墨的头脑绝对能想到这一点，所以才说对方是明知故问。
如果投直球不行，那就投个变化球！
“来人！”
韩墨大声道。
一名捕快很快进门。
“大人，有何吩咐。”
韩墨道：“通知大理寺暗探立刻出发，秘密调查河东、襄阳、梧州，这三家羽箭军械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