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那些曾让他孤寂困苦的恶意，如今再也动摇不了他分毫。

    敖丙狄然化出龙形，龙身方现就镇住了那气势汹汹的四尾狐妖，直叫她浑泄了力气，再不敢直视上古神兽。

    敖丙不知她这几百年来经历过什么，他只有三岁，在她面前实在讲不出什么有用的道理。

    他只道，我师父曾说过，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任你怎么努力都休想搬动。于我们妖族而言，若修不成人形外貌，走在人间就永远要被当作异类。

    龙首微垂，他的话语伴着龙吟传进她心里。他道，做异类虽辛苦，但我只想做我自己。钰鄢

    因为哪吒，敖丙才有幸得以明白无论自己是作为妖而活、还是作为人而活、甚至是作为仙呢，这全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他可以只做他自己，在哪吒眼里，他便是他自己，是什么样都可以。他们初次见面，他就从未嫌弃过他有角。

    敖丙化回人形，有些羞涩地抬手摸摸与这身姿很不相称的稚嫩的小角，又道，这龙角，我要留着。你奈何不了我。现在你解开他的幻术，我便放你走。

    那狐妖还真不是诓骗敖丙，如她所言，她甫一解除施在哪吒身上的幻术，那煞神似的千年魔丸顷刻间就闯出石缝，恶狠狠地直直冲她过来。

    敖丙一怔，都不知哪吒什么时候入的魔，见他凶神恶煞地来，不及多想忙上去拦，嘴里唤道，哪吒、哪吒！别伤她，我没事，让她走！

    那狐妖更是无须敖丙多言，见他挡了那尊大魔一挡，忙趁乱就化形开溜了。

    敖丙哪里知道，在哪吒所见的幻境中好好的一个他忽地就灰飞烟灭了。那缕摸不着抓不住的消散的轻烟，霎时间就唤起了魔丸当初与灵珠一分为二之时犹如剜心蚀骨之痛，哪吒直接就入了魔。

    魔丸直以为是那狐妖又将灵珠从自己身边带走一回，自然满心是恨，敖丙要拦，他只有更恨。

    哪吒攥紧手中的火尖枪，对强硬拦在面前的敖丙怒目而视。半晌，魔丸忽然仰天长啸，并于不解与痛苦的嘶吼声中缓缓冲灵珠张开六臂来。

    #狐妖参考《玄中记》：“狐五十岁能变化为妇人，百岁为美女，为神巫，或为丈夫与女人交接。能知千里外事，善蛊魅，使人迷惑失智。千岁即与天通，为天狐。”

    第18章

    Chapter

    18: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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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

    纵使哪吒是千年魔丸，奈何心思单纯又从未经过这些幻术，才轻易被蒙蔽。语啱

    敖丙见他如此狂怒，心里也是抖了一抖，兀自想起大闹陈塘关那回入了魔的哪吒是如何六亲不认。

    正想着，哪吒那带了火的枪尖已是一个猛刺逼到近前，敖丙急退，翻身舞起冰雪霎时间就往他面前铸成一道厚厚的冰墙。

    冰墙虽厚，被那烈火烧融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然而敖丙比他更快，待哪吒穿过阻碍，两人已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在这雪山间，冰雪皆可为敖丙所用，纵使哪吒六臂全开，他也能与之一战。这回他心里已有防备，再不会落到那近乎被腰斩的惨烈境地了。

    况且敖丙不信哪吒是真要伤自己，他定是生气，只要自己能与他周旋到他心神稍稳、怒气稍减，就能安抚下他了。

    于是与陈塘关那回一样，起初敖丙对哪吒凶猛的攻势只是招架。他以双蚌冻住火尖枪上的烈火，以寒冰封住那缠上来的混天绫，拖得哪吒一刻算一刻。

    每每抵挡住哪吒的攻势，敖丙也不反手打回去，就一面逃远些一面冲他喊话，喊他“快回来”。

    这入了魔的哪吒非但没“回神”，还愈发咬牙切齿。他甫一追上敖丙便逃，并不断卷起风雪来拖住他。

    一对儿魔丸与灵珠，生生闹得这重重雪山都不得安宁了。

    也不知该说敖丙傻还是别的，自哪吒初次入魔，他就对他存了近乎盲目的信任。可他这你追我逃的“周旋”落在哪吒眼里，实在不是挑衅也胜似挑衅。

    尤其那对儿琉璃冰晶似的双蚌一舞起来便流光溢彩，好似夺了漫天星光，叫他这挑衅还有几分“挑逗”的意思，更叫哪吒气得非把他逮回来不可。

    且战且退间，敖丙也渐渐觉出不妥来。哪吒的怒火非但没有消减，攻势还愈发凶猛了，自己招架起来也愈发吃力，不得已都开始回击哪吒以攻为守。

    自敖丙手心刺出的冰雪不再只是铸一堵冰墙，而是直接冲着人去，将那团烈火速速包裹冻住。而这冰晶一面还未结牢固，一面就从内部迅速消融。

    须臾间，火尖枪刺破冰面，敖丙也福至心灵，忽然反其道而行身姿一旋迎着哪吒就倾身而上。

    这胡闹行径简直是在魔丸心上挑拨，他哪想到这灵珠如此任性，想逃就逃想回就回，对着自己的枪尖竟避也不避。

    奈何这火尖枪刺得极猛，就是魔丸自己一时间也收不住攻势，唯有用蛮力一翻手臂。带火的枪尖生生偏开三寸，利风仍顷刻间就在敖丙脸颊上划出一道血痕。

    敖丙给那痛刺得闭了眼睛，也仍朝他而去，似多情的包容又似温柔的枷锁，伸手正正搂上那团从寒冰中化出的烈火。

    霎时间卷起盈天残雪的狂风也停息，天地间仿佛万籁俱寂，唯有莹莹白雪绕着二人缓缓旋转飘落。

    敖丙只是想到哪吒最是不喜欢自己逃离他的，那自己便不逃了，就回到他身边去，任凭他同自己生气就是。

    敖丙拥抱着哪吒，仿佛拥抱一匹刚烈难驯的烈马，他搂着他，在他耳边轻轻出着气音，虚着声儿唤他的名字，说着叫他安心的话。

    他说没事的，再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了。他说自己没有要走，自己哪里也不去。

    他还捧起哪吒的脸，歪头去亲他的脸颊，温柔控诉他太凶了，这火爆脾气可得改改，总不能见一个杀一个，都要吓坏人了。

    而哪吒就像一头被温柔驯服的初通情爱的猛兽，由敖丙安抚着不大情愿的镇定下来，与他一起在如梦似幻的浮雪中缓缓下落。

    两人落回山间，哪吒手里仍紧紧攥着火尖枪，同时也拥抱他，还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左看右看，像是在确认幻境中消失的那个敖丙真的与他无关。

    敖丙身上哪有伤，除了方才火尖枪划的那一道。他笑起来，别过脸想躲，嘀咕道，好了吧，好了吧……

    可在这入了魔的哪吒面前，敖丙说的从来不算。哪吒掰着他的脸，冲那道泌血的新伤低头就靠过来。

    敖丙心下猛地一跳，忽地就反应过来他们这样可不行。这么搂着舔一舔蹭一蹭的，哪吒就又要同他做那事了——敖丙这回可不依他了，叫他醒来又说那气死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