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类别:穿越架空 作者:聂振宏 本章:第56章

    文月视线移向聂振宏身侧的青年,眼带询问。聂振宏低头看了眼也在好奇打量来人的小朋友,没有怎么犹豫,便将胳膊搭在了林知肩上。

    然后十分自然地同两个老友介绍道。

    “我对象。”

    这之后,高海全程保持着嘴巴能塞进一颗鸡蛋的表情,和聂振宏一块儿把货车里的鞋盒往铺子后院搬。而他老婆文月则淡定多了,端了两个小板凳,拉着林知坐在门边,陪他一块儿继续剥花生。

    看着两个年逾三十的大老爷们吭哧吭哧进进出出的扛货搬货,她眼露怀念,却又在目睹聂振宏一瘸一拐的身影时,闪过难过的神情。

    林知在一旁看着,没有吭声。

    在刚才互相介绍时,他也知道了这两个人都是宏哥以前的同学,是很多年的朋友。他们都和宏哥一起上过学,做过生意。他瞧见那个光头大哥一直嘚吧嘚吧地在宏哥身旁说话,这个姐姐也随时都能插进他们的对话里,他干脆低下脑袋,埋头剥花生。

    只不过手里的花生壳好像也不想开口了,他用指甲掰了半天,也没掰开一颗。扣群:二叁呤6追更

    “要捏这里,用关节磕一下。”

    身旁却传来轻言细语的声音,同时伸过一只手,‘咔’的一声就帮他剥开了手里的壳。

    “我叫文月,应该比你大许多,你可以跟老聂一样叫我文姐。”女人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内向和不自在,并没有主动与林知攀谈什么,只是一边剥着壳,一边用轻柔徐徐的声音,同林知讲了一个不太久远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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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骨头

    文姐的故事,是从四个住在同一宿舍的男孩子开始的。

    在蓉城南边不远的县城里,有一所职高,这四个男孩就是职高里的学生。刚入校没多久,这四人就成了风云人物,原因无他,他们几个新生跟学校里高届的的混混们起了冲突,打架赢了,打球也赢了,一时间就吸引了不少女孩子的注意。

    学习不好,人会耍帅,这简直就是标配,几个少年意气风发成天凑在一块儿,在学校里很是显眼。

    但和不一样的是,没有什么为爱改邪归正,考上好大学,也没有什么隐藏的有钱少爷,在校园兴风作浪。几个不爱学习的男生凑在一块儿,竟然商量起怎么搞钱的事来。

    起因是宿舍老四家里人得病了。

    其他三个少年家境也不算太好,都是来自周围农村或县城里的,只能拼拼凑凑出几千块,但最后老四家人还是走了。老四自此变得沉默了许多,宿舍里气氛也越来越凝重,终于有一天,老二看不下去了,问大家要不要一起出去搞钱。

    老大从书本里抬起了头,老三没主意地挠了挠脑勺,老四则亮了眼睛。

    这座小县城虽然不大,但人口挺多,大家日子过得也不错。究其原因,是大半个镇子的人都在鞋厂里上班做活。

    据说清朝的时候,这片镇子就有许多制作草鞋的手工作坊,卖草履麻鞋,而隔壁镇子经营着浆洗、制革的生意,久而久之,手艺流传,到如今,整片县城聚集了成百上千家制鞋作坊,有小的做手工生意,也有大的盖起了厂房,做出的鞋销往世界各地。

    他们读书的时候,国内电商刚刚开始起步。老大当时谈了个高一届的女朋友,女孩家里做着外贸生意,也会揽一些国内杂七杂八的订单。因为偶尔帮忙家里,她是首先注意到电子商务这一块的新鲜和好处的。

    最近一两年,网络上找来的单子越来越多,量也越来越大,她在和男朋友兄弟几个吃饭时,随口感叹了几句,觉得是个赚钱的好路子。

    其他人没在意,这话却被老二听了进去。

    老二是四个人里最机灵的,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是块读书的料,想做点其他什么证明自己的价值。听完嫂子的话,便还主动向她打听了不少卖鞋这行当的事,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经由老四这事情,几个少年人也被现实狠狠教训了一把。没有钱,很多事都干不成。老二怀揣着想去闯荡一番的念头,干脆直接和兄弟几个提了自己的想法。

    他人长得阳光,人缘也好,大家都喜欢和他玩,在四个人中间算是最有号召力的主心骨。经他这么一说,兄弟几人心思都活络开了。说到底,谁会不想有钱呢?

    一开始,他们只是小打小闹。

    借着老大女朋友家的方便之门,他们在客户退订的外贸尾货里挑选了一批货,用几近成本的价格买到手中,转手便卖给了网络上的远在千里外的买家。

    他们尝到了甜头,也发觉他们的生意可以做得更大。一头是镇子里数以千计的生产源,另一头是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需求商机,他们仅仅在中间搭起一个桥梁,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于是,在做了两三年倒买倒卖的生意后,他们也算是小有身家了。

    但人的胃口总是越来越大的。他们不甘于自己只做转手的事了,想把源头也捏在自己手里,多赚几道链条的钱。于是几兄弟把大半的身家又重新投了进去,开始筹备自己建鞋厂,自己生产,自己卖货。

    长袖善舞的老二带着憨头憨脑的老三去开拓市场和寻找客户,善于精打细算的老四管着公司的财务,不那么爱和人打交道的老大则负责厂里的生产安全,而他的女朋友成了外援,靠着家里的资源为他们提供原材料和供应商。

    厂子很快就建成了,他们公司接到的订单也源源不断。随着电商势头越来越好,大家的日子也越过越红火,连最抠门最沉默的老四脸上的笑意也多了起来。他们盘算了一下手里的订单量,又开始摩拳擦掌筹备招新人,建新厂。

    几个曾经被人看不上的,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如今俨然成了镇子上最有出息的代表。

    有人夸赞,有人羡慕,当然也就有人眼红。群23呤^陆_92)3(9陆更多资(源

    在某个十分普通的傍晚,他们的工厂起火了。

    火势从布料车间开始冒头,很快便铺天盖地,往整个厂子蔓延。

    那天老二和老三刚签下一个大单子回来,喜气洋洋的,却不料一回到镇子上就看到一片火光冲天。他们一边报警,一边往厂房赶,一路上都在联系老大和老四,却没人接通,直到车撞开厂房大门。

    尽管大多数工人都下班了,但隔壁还有一个车间在加班加点为一个大客户赶工。火势一起来,一部分人跑了出去,还有一些人吓到了,吸了烟晕了过去,点了员工发现少人的老大立刻从还没有火情的员工通道冲了进去,往外救人。

    一向文质彬彬爱干净的男人此刻浑身黢黑,抹了一把脸,用湿帕子捂住脑袋就又冲进了火场,而老二和老三见状,也不耽误,做了点准备也就跟着老大冲了进去。

    好在火不是从有人的车间燃起来的,给了他们救人的时间。还困在里面的工人只剩几个,他们陆续往外运,反倒是老二留在了最后扫尾。

    火势渐猛,房梁忽然塌了,只有一扇窗户留给老二逃生。

    “老聂的脚就是那时候跳下来的时候,瘸的。”

    文月掏了根烟,问林知介不介意,得到摇头的回答后,便点燃猛吸了一口。

    “大海的胳膊和后背也被火燎了,一大片,”文月扬起下巴示意林知去看大光头正在搬货的手臂,“不过好在人没事,还……活着。”

    “老大,和老四呢?”林知早已将被这个故事吸引得停了手里的动作,此时只紧张地捏着一颗花生在掌心,都快捏瘪了。

    “呵。”文月发出轻促的一声,带着林知难以理解的复杂情绪,又吸了一口烟,才继续这个故事的下半截。

    厂子没了,老二老三受伤住院,一时间兵荒马乱。

    老四当天下班下得早,后来听见警笛声才赶了过来,而老大则先去派出所做了笔录,之后便开始处理后续一系列的事。

    厂子物资的清点,员工的安抚,供货商和客户的沟通……一桩桩一件件,没一样是顺心的,也没一样是不花钱的。

    尽管他们当时搜救及时,但还是有一个员工因为当时被火堵在设备间,遇了难。还有一些员工收到惊吓和烧伤,按理说保险可以赔偿一大部分,但正是因为这事,老大和老四爆发了一次大争吵。

    原来管着财务和人力的老四,一直以来根本没有给员工买保险。他好像觉得那些底层打工仔不值得似的,认为赚的钱都应该是他们几兄弟的,其他人应得的已经够多。

    老大完全无法理解这种思想,但当时他要处理的烦心事太多了,只能先将此时按下,去处理更重要的烂摊子。

    他们做生意的,货款周转都需要不短的时间。如今旧厂子没了,新厂子还在建,本就压了一大笔资金,加上在生产的订单没法准时交付,还有签下来的新单需要赔偿,公司的账上一下就拮据起来。

    老大拿自己的钱先垫上了一部分,然后才到医院和老二老三商量怎么处理其他。但三兄弟都不知道,在他们还想着如何补救公司,如何挽回损失的时候,他们一直关心照顾的老四,已经卷下公账上仅有的一点钱,跑了!

    是的,谁也没想到,老四就这么跑了,抛下他们所有人,走得干净利落。

    公司是几个人一起投的,如今少了一个人,该解决的事还是要想办法解决。

    老三先爬了起来,抹着膀子去和那些嚷嚷着要找他们赔钱的供应商和工人扯皮,而老二则开始变卖房子车子,拿来堵公司要补的窟窿。大家都在尽自己的力去处理眼前的这摊烂账,没有人注意到老大的状态越来越差,越来越差。

    直到某一天,人从公司顶楼跳了下来,没了。

    “他写了封遗书,说都是自己没管好工厂,没做好防备措施,才导致的一切。说他对不起所有人,对不起那个遇难员工,对不起老二,对不起女朋友……草他妈的,孬种。”

    看起来秀气文静的女人骂了句脏话,但听上去却没什么恨意,只有一丝怅然。

    “反正人一死,担子都让活的人挑了。”文月叹了口气,“你们家老聂是个能抗事的,把该赔的钱都赔了,该安抚的人也安抚了,才撂下挑子。”

    “大海那个傻货,还想拉着他哥重新东山再起,但我能看出来,老聂没那心气儿了。”

    文月把抽完的烟蒂在水泥地上一碾,“不过也好。现在这么平平淡淡过日子,也挺舒服的。没那么多操心的事,我瞧着……”扣"群二散!临六酒>二三‘酒六|

    她抬头在聂振宏正和兄弟说笑的笑脸上扫了一遍,又扭头看了眼林知,才轻松地说道,“我瞧着他现在,比那时候还年轻些呢。”

    不是容貌,而是精气神。

    不像当初和各方老板做生意时的老油,也没有天塌下来后闷头扛着的沉默,反倒像是……像是当年甫一进校时,在篮球场上英气勃发,阳光开朗的少年。

    尽管少年的面上多了一层被岁月镀上的成熟痕迹,但聂振宏未曾变化的眼角眉梢间,却重新燃起了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

    而点火的引线——文月目光落在林知黑凌凌的眼中,心想——显然被这个不爱说话的小男生死死攥着呢。

    “聊什么呢?”

    那头,搬完货的两个大老爷们终于歇了口气,聂振宏立刻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家小恋人身上。

    “聊青葱岁月啊。”文月冲聂振宏挑眉,“我正给小林讲你当年,怎么在球场上大杀四方,引得众多小妹妹尖叫的呢。”

    聂振宏脸色立刻一变,后槽牙都开始疼了起来。

    “什么小妹妹,没有没有!”

    他连忙否认,走到林知身旁捂住小朋友的耳朵,冲文月小声求饶,“姐,给点面子吧,这可是我才哄到手的小祖宗。”

    文月噗嗤一笑,“行啦,逗你的。”

    聂振宏这才松了口气,招呼两人今晚一块儿出去吃个便饭。他把林知牵了起来,打算让他放下怀里的簸箕一块儿收拾着出门了,却冷不丁的,被两颗花生给堵住了嘴。

    “嗯?”

    聂振宏张嘴嚼了,只感觉这俩花生仁咋有些扁?牙口还没咬上就碎了。

    “多吃花生。”

    林知又抓了一把,一股脑喂到男人嘴里,嘴里认真到有些执拗地对聂振宏说:“长骨头!”

    91

    还疼吗

    文月口中的故事,其实并没有真正讲完。至少,还没有讲到坏人的去向和下场。

    但一向对故事感兴趣的林知,这一次却没有对这些理应被填满的空白生起太多好奇。直到晚上由聂振宏做东的饭局散场,直到高海和文月开车离开,直到两个人回到了聂振宏家里,他都没有开口追问故事里的细节和其他。

    但他的目光,却一直流连在聂振宏的一双腿上。

    确切的说,是男人那只因为从高处跳下,而瘸了的左脚上。

    聂振宏其实早就注意到了。

    他在主动联系上老友,并且愿意将林知介绍给他们时,就有了将自己的过去暴露在恋人面前的准备。

    其实他那些过去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只不过之前聂振宏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说出口,他也不习惯用身体的残疾来示弱。

    倒是他的小朋友,似乎从未想过那么多,早就把自己的秘密赤裸裸地敞开在他面前。那么坦诚的,充满信赖的,将一切都赤忱地摊给他看,将伤口主动贴向他,毫无半点防备和介意。

    聂振宏反而觉得自己这个恋人当得太不够格了。

    他愿意重新建立起与过去的联系,也愿意和林知共享未来的快乐欢喜,那么曾经的过往也不会在藏起来。如果小知了好奇,同样也可以随时触碰他的一切。

    所以当晚上两个人都洗漱好,看着林知脱了拖鞋爬上床后,聂振宏就将人抱到了腿间。

    “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了?”林知刚洗了澡,香喷喷的。聂振宏搂过他细瘦的腰,让小朋友后背靠在自己胸前,蹭在他耳边问。

    “嗯。”林知乖乖任他抱着,点点头。裙内日更二.氵.泠:浏.久!二*氵

    “那还有没有什么想问的?”聂振宏主动提起话头。

    “……”沉默了一会儿后,身前的人才发出声音,“有哦。”

    “你问。”聂振宏摸了摸他的脑袋,“宏哥能回答的都回答你。”

    只留下一台床头灯的房间里,随着他这话落下,便没了其他声响。聂振宏倚在床边,看不见林知的脸,却能感受到两道干净又认真的视线,正垂落在他身上。

    还带着潮汽的温热指尖落在了他的膝盖边。

    一路向下。

    小知了煽动着羽翼,轻轻停驻在了他那道陈年旧伤上。

    “宏哥这里,还疼吗?”林知伸出食指,指腹贴着那条寸余长的伤疤,小心翼翼地摸了摸。

    聂振宏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顺势插进男孩柔软的发丝里,贴着他的软发轻抚。

    “早就……不疼了。”

    聂振宏说的是实话。

    最开始摔下来时,他只仿佛听见咔哒一道闷声,如同皮筋崩断了似的,他膝盖便不受控制地弯下,整个人跪趴在了地上。直到躺进救护车被送到医院里,他才感觉到钝钝的疼,但这种痛对于一个大男人而言,也还算能够忍受。

    所以那时候聂振宏一直以为自己没什么大碍的。至少,是做了手术能好的那种。直到真正手术结束后,那种针扎刀割般的疼痛,才迟缓地在神经里蔓延起来。

    然而这些都不算什么。

    真正让聂振宏感觉到最痛的时候,是努力复健了好几个月之后。那时,他被医生告知,他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正常走路了。

    聂振宏忽然就感觉到钻心的疼,从伤口直直往脑仁里扎。

    过了这么久,那里早已没了当初的感觉,只是偶尔他运动复健时会扯到跟腱处,带来神经拉拽的刺疼。此时被小朋友抚摸着,却没有丁点的痛楚,只有仿佛被白云亲吻的绵痒,飘落在伤口上。

    等等……

    当聂振宏意识到那绵痒是什么带来时,他整只腿都下意识紧绷了起来。

    “……知知!”

    轻飘飘的云朵已经离开了他的脚踝,只有云朵上的两颗星星在一眨一眨地望向他。

    “干嘛亲那里?”聂振宏拇指贴着小朋友的唇角蹭了两下,说,“脏。”

    林知自然地把下巴搭在聂振宏的手掌上,反驳道:“洗了澡,不脏的。”

    他手还贴着男人脚上那道蜈蚣似的长长瘢痕,像在抚摸小动物一样,在蜈蚣的背脊上一遍遍捋着,认真回应聂振宏刚才的问话,“想亲。”

    想亲,就亲了。

    不像以前那样说是见别人也这么做过,也没有来自记忆中妈妈的教导,这一次林知的回答,令聂振宏讶然之余,浑身都开始发烫。追*文二三O6+久二"三.久6

    “知知,你呀……”

    聂振宏将弯着腰的小朋友重新抱回到身前。

    他曲起左腿,让林知跨坐在了自己的大腿间。两个人变成了面对面地贴在一起,靠得近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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