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总要有个说法,需要有人承担。
皇后这时候的“依仗”,
是为了方便将来推脱罪责。
这样毕恭毕敬地请他入局,不免让人觉得可笑。
“只有我恐怕不行,”谢长绅看向身后的六部尚书,“诸位与我同去吧!商议一下,
接下来该怎么办?”
眼下可能有几个结果。
一是迎鲁王或者祁王入京。
二是杀了鲁王和祁王,拥立祁王世子。
三是为徐家效命,
帮助徐皇后掌权。
第一条路不是不行,
但朝廷与鲁王、祁王兵马交战,
不少官员都因此得罪了鲁王、祁王,
他们中人登基,
那些曾站在朝廷这一边的官员,
必定要被报复。而且到底是鲁王还是祁王,恐怕也有争论。
第二条路,
拥立祁王世子就要杀掉祁王,祁王世子登基之后,
会不会为父报仇?
第三条路,
太后掌权,
紧跟在后面的就是皇帝和太后的争斗……
所以要怎么选?
谁又能整饬现在混乱的局面?
兵强马壮,人心所向……
谢长绅再次站在大殿前,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名字,眼下大齐成了气候,
能够一争的人,除了鲁王、祁王、徐家之外还有宋羡。
李佑出京之后,
一路北逃,是不是去找宋羡?
有了李佑一番话,宋羡就能从北方起兵,
大权旁落,外戚想要夺权,旁人自然能够讨伐。
“谢相,您怎么了?”
礼部尚书上前扶住谢长绅。
谢长绅摇摇头:“没事。”他只是忽然觉得,可能会彻底变天。
……
十日后的镇州。
陈老太太看着整饬起来的兵马,宋家军比几年前抵抗辽人的时候有多了不少。
外孙女婿翻身上了战马,队伍今天就要开始一路往南。
宋羡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谢良辰,
向她点了点头。
这次出征再回来的时候,一切就该尘埃落定了。
黑蛋有些激动,
也有些惋惜,若是他再多长哪怕两岁,也能混在队伍中,
跟随姐夫一起征战。
他看到有些熟悉的面孔就在队伍之中,那是镇州村子里的人。
陈子庚才跟着东篱先生从外面回来,他走到谢良辰身边低声道:“姐姐放心,
杜节度使、昭义节度使、平卢节度使也一同发兵。”
谢良辰颔首,除了他们之外,秦茂行也带兵南下,还有战船从沧州出发。
宋羡的身影渐远,谢良辰看到一人一骑向这边而来,那是宋启正。
宋启正跳下马,走向谢良辰,谢良辰和陈子庚立即行礼。
“我来看看喆哥儿。”宋启正看向谢良辰怀中的小儿。
天气这么冷,那小儿却一点不怕似的,一双眼睛好奇地盯着远去的宋家军。
宋启正伸手摸了摸喆哥儿头上的毛毡帽,然后小心翼翼地捏了捏喆哥儿的小脸蛋,这样看着喆哥儿,宋启正想起了宋羡小时候的模样,也是有一双大大的眼睛,每次都这样仰着头与他对望。
宋羡还很聪明,他教宋羡剑法,只需演示两次,宋羡就能记得差不多,等他出去再回来的时候,宋羡就练熟了。
宋启正还记得宋老太太说过,宋羡不喜欢读书,长大也不想去军中,但却愿意讨他欢喜,将先生留的课业背得熟练,练好剑法和拳脚功夫。
可那时候,他因为心底的固执和偏见,将宋羡远远地推开。
喆哥儿忽然一笑,向宋启正伸出了手臂。
宋羡出征前,穿着甲胄抱了一会儿喆哥儿,喆哥儿好奇那看起来硬邦邦的衣服,可惜还没看明白,就被宋羡交到乳母怀里,喆哥儿因此闹腾了好一阵,现在看到宋启正也穿着甲胄,于是想要宋启正将他抱过去。
宋启正不明白前因后果,面对忽然对他满脸热情的喆哥儿,宋启正霎时红了眼睛,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从前,宋羡小的时候,他还能有机会改变一切。
宋启正伸手抱住了喆哥儿,谢良辰没有阻拦,就这样将喆哥儿交到了宋启正手中。
“小心着点,”宋启正道,“别碰着。”
喆哥儿的手抓住了甲胄的一角。
宋启正眼睛中满是慈爱:“等到祖父回来,你是不是又要长高不少?到时候天暖和了,祖父带你去放纸鸢,再大一点,祖父教你写字、练武,跟你父亲小时候一样。”
喆哥儿不懂,不过却跟着宋启正咿咿呀呀地叫着,仿佛是在应承。
好半晌,宋启正才依依不舍地将喆哥儿交还给谢良辰:“家中老、少都要你照应,辛苦你了。”
谢良辰向宋启正行礼:“父亲保重,平安归来。”
宋启正点点头:“我会照应阿羡,你放心吧!”
宋家军浩浩荡荡离开北方,谢良辰也转过身,她也该去做她的事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杀一个
谢良辰回到熟药所,宋羡带兵在外,粮食、药品都要源源不断地送过去,镇州凡是会熟药的人,如今都在官药局和熟药所。
一切都井然有序,没有因为战事而慌张。
大家就是忙,几乎所有人都在做事,从现在开始,没时间做买卖,没时间赚银钱,更没时间修葺房子做自己的事。
所有人都为了一场战事,这战事停下来之前,他们谁也不会停手。
所以,不是宋羡和宋家军在打仗,而是整个北方全都跟随者宋羡一起在打仗。
谢良辰看着这些,心中盘算着,宋羡的第一场仗到底会在哪里?
这与前世不同,前世宋羡先要对付王家和几个节度使,才能带动整个北方,现在没出征之前就已经上下一心。
最先开战的人,应该不是宋羡,而是杜琢,杜节度使。。
杜琢在两天前就已经出发去西北,他带着杜家兵马先要解决鲁王。
杜琢出发之前,先写了一封信送去张驰手中。
自从皇帝病重,祁王谋反,朝廷就再也没有派援军给张驰,张驰仅靠手中兵马在西北追杀鲁王,虽然有些成效,却也损失不少人马。
眼看着包围鲁王的圈子越缩越小,但人手不足,
军资不够,
张驰的兵马几乎寸步难行。
“朝廷还没有回信?”
“没有。”
一天之中,张驰几乎要问三次四,
但他的求援就像石牛入海,等不到半点回音。
好像前面就是一条绝路。
张驰感觉到手下军心在一点点的溃散,他手下的副将竟然提议,放鲁王一条生路。只因为现在皇上病重,
鲁王可是杨氏子孙,
说不得朝中重臣也是这样思量,否则怎么不派援军给他们,现在更是连军资都断了。
如果皇上驾崩,鲁王或许就算不上谋反了,
不如留一线生机,
为鲁王也为他们自己。
为了抓鲁王,损失了多少人马?
身边的亲信死了一个又一个,眼看鲁王就剩最后一口气,身边的人居然想要放弃。
这到底是惧怕鲁王,
还是对朝廷失去了信心?
就在张驰即将走入绝境时,
杜琢的信让张驰看到了生机。
杜琢带来了援军和粮草,会助他一臂之力拿下鲁王。
张驰信心若狂,杜琢信上说两日后到达军中,张驰招来麾下将领提及此事,
但帐中一片静谧。
众人脸上都是木然的神情,
仿佛没有一个人相信两日后会有援军。
朝廷说派来援军,送来粮草,
这样的文书发下来不止一次,
但约定的时辰到了,却见不到半点人影。
多亏他们向附近衙署征调了粮草,否则朝廷派出的大军,
可能就会被饿死在这里。
说来也是可笑,衙署没有收到朝廷的公文,
不肯给他们粮食,
他们这样正规的兵马居然要靠半偷半抢才能吃上饭食。
朝廷仿佛已经崩坏了,
京中得有多混乱,才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过这一次杜琢真的来了。
两日,
不早不晚,杜琢的兵马出现在张驰面前。
一直在马背上征战的张将军,
鼻子竟然一酸,
眼眶跟着红了。
“张将军,
”杜琢道,“攻打鲁王,您辛苦了。”
“哪里的话,”张驰道,“都是为了朝廷,最后还需要杜节度使前来帮忙,真是惭愧。”
杜琢一来,
军中有了粮草和药材,整个营地气氛都是一阵欢腾。
杜琢道:“张将军可知晓了鲁王的藏身之处?”
张驰点点头,
皇上对杜节度使还是十分信任的,难怪会让杜琢前来,不过在此之前他也得问清楚。
张驰道:“是朝廷派杜节度使前来?”
杜琢点点头又摇头,
然后长长地叹一口气:“算是吧,你也知晓皇上病重,如今朝中乱成一团,
没有正式的公文,是李佑大人送来的消息。”
虽然没有公文,但杜琢拿出了盖着殿前司指挥使印鉴的信函。
看到李佑的印鉴,张驰总算放下心,事急从权,他不能死守从前的规矩,先要解决了眼前的困局。
张驰引着杜琢去看舆图,告知杜琢鲁王藏匿的地方。
杜琢道:“我也知晓张将军疲累,但为了避免鲁王逃走,我们只能整饬两日就要出发擒拿鲁王。”
张驰应声:“好,两日之后我们就出发。”
有了这么多兵马,定然能拿下鲁王。
一日之后,张驰将兵马集结起来。
张驰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兵马,看来再过一日就能出发了,之所以能这么快整饬好,多亏了杜琢帮忙,杜琢带来的成药很是好用,手下的医工治疗伤兵也是厉害,他们手里的止血药比他们从前用的更好,就连张驰也忍不住向杜琢讨要了两瓶。
还有杜琢将士身上穿的毛毡十分御寒……
总之杜琢的兵马与他们的站在一起,差距悬殊,仿佛并非出自一个朝廷。
张驰看着眼馋:“将士穿的毛毡是军资?”
“是我们北方的军资,”杜琢道,“几个月前,送去了兵部,请兵部纳入大齐军备之中,不过还没有得到回音。”
张驰道:“听说你们也有给马匹吃的成药?”
“算不上什么成药,”杜琢道,“只不过是经过了熟药,能够掺入草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