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程越川一个趔趄，瘫倒在地上，
嘴上一遍遍说着不可能。
手机摔在地上，屏幕四分五裂，
越川，这是怎么了
快起来！
我妈紧忙想拉起他，却从他口中听见。
我死了的消息，气的破口大骂，用力摇晃吼叫着：
你在这儿瞎说什么月月怎么了
月月她......死了。
......
一家子火急火燎的坐车飞奔向警局，
路上他们一遍遍乞求是弄错了。
白布下，我的头发露出一截，亚麻粽色。
程越川的手微微颤抖，双眼猩红拉开盖在我身上的白布。
我腐烂的尸体，映入眼帘。
月月......你别吓妈妈。
妈妈错了，你快醒过来!
冰冷的太平间内，回荡着爸妈的哭喊声。
他们终于后悔，为我哭一哭，
可改变不了我已死的结局。
程越川腿一软，跪在我身边一动不动。
他想抚摸我的脸，可没有一块好皮。
最后，他跪在我身边，一下下扇自己。
齐思媛默不作声，站的很远生怕沾上晦气。
看着正哭泣的三人，眼泪又要倾泻而下，娇气的跺脚撅嘴：
越川......我害怕。
我们走吧！这里对宝宝也不好！
你要是害怕就先出去等吧。
不要!我就要你陪着！
程越川耐着性子，用最后的理智好声好气的劝说，却换来齐思媛耍大小姐脾气。
喋喋不休对我辱骂与埋怨，埋怨我死也要连累他们那么伤心。
你现在就滚！她是你妹妹，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终于，这次他们不再站在齐思媛这边，
伤心过度的程越川情绪失控，红着眼睛朝齐思媛嘶吼，
爸妈再也没阻拦，在我身旁抽泣着看着不懂事的女儿。
齐思媛愣在原地，忘了反击。
这次，她跪在地上装作发病，再也没人注意关心她。
7
死者死前被捆绑，割腕失血而死。
你们知道是谁绑的吗
警察同志......是我。
......
审讯室内，
我妈讲述婚礼时为了满足齐思媛遗愿把我捆绑的事，
离谱程度，就连警察都停住记笔录的手。
警察同志，是我捆绑住自己女儿。
是我偏心，是我非法拘禁，让我的女儿......孤零零死在出租屋。怪我！都怪我！我是罪人！
我妈情绪失控，
在警局快要哭到昏厥。
巴掌一下一下打在自己脸上。
她说她情愿死的是她......
齐繁月！你就是杀人凶手！我要你给月月偿命！
门外，苏然的声音传来，
她被警察口头传唤，三两步走向齐繁月，把手上文件扔向她。
赵皓泄露公司机密，你就是帮凶！
文件，洋洋洒洒飘向空中。
这是我托她调查的文件报告，
在齐思媛与程越川而结婚之前，她原本有个男友。
叫赵皓，是我们公司前职员，
我发现他向对家公司泄露保密技术。
就委托苏然调查，可还没得到结果我就死了......
你胡说什么赵皓和这件事没关系！
气急败坏的齐思媛极力摆脱赵皓的嫌疑，
却越描越黑。
最后，眼看说不过便要伸手打人。
够了！齐思媛你有男友为什么要搞砸我与繁月的婚礼
程越川站在中间，猩红的眸子透露不善。
窥探的眼神好像要把齐思媛看穿。
景......越川，你别听她胡说！
我和赵皓已经分手了，我是被冤枉的！
苏然一声冷笑，从包中拿出厚厚一打照片。
里面都是赵皓与她私下相处的照片，
里面甚至有不久之前还见过面的证据。
越川！越川你听我说！
齐思媛还想说什么，
被我妈扇了个大巴掌，一个趔趄坐在地上。
8
这几天，齐思媛每日坐立难安。
那条项链也藏起来了，程越川一直和她冷战。
就连她亲手做饭赔礼道歉也不见回来吃饭，
警察告诉他，我肚中还有个成形的孩子，
那天的程越川，哭泣吼叫声响彻整个警局，锤在地上的拳头流出鲜血。
爸妈哭到几近休克。
我爸妈也不再搭理他，
他们都因为我的突然死亡，忙着伤心。
多好笑，我活着时候没有的待遇，在死后却得到了。
今日，赵皓被逮捕的消息不告而走，
原来，他就是杀害我的凶手，
不多时，警察敲开家门。
也要带走齐思媛，赵皓招供，他杀死我，是齐思媛教唆的。
他说齐思媛爱他，可不能没钱和他结婚。
所以想到我的未婚夫，想到了我们蒸蒸日上的公司。
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我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她嫁给程越川再离婚分得财产与他远走高飞。
他们打造了我自杀的假象，可是计划露出马脚。
赵皓看到我后起了色心，
警察在我的身体内发现了赵皓的DNA......
最重要的是，
齐思媛的患癌是假的，一切都只是想让我消失的准备。
齐思媛被靠着手铐，看热闹的人纷纷唾骂。
我爸妈泪眼婆娑，
看着这个心狠手辣为了自己不惜杀死亲姐的女儿，
嘴张了张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在他们心中，二女儿乖巧可爱。
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心狠手辣
爸妈！你们快救我！
你们写一份谅解书，我姐死了你们就只有我了！我不能死啊！
齐思媛忽地跪在地上，害怕到失禁。
原来她也怕死，知道生命可贵。
我妈踉跄着跪下来，轻轻抱住她。
又一个接一个的巴掌打在她脸上。
嘴上重复着：杀人偿命！
刚刚还害怕到身子软绵绵的齐思媛忽然推倒我妈，开始仰天大笑。
疯癫，偏执，是最好的形容词。
齐繁月抚摸小腹，得意的笑：
有这个孩子，我就不会死！
我模样，性格，就连学习，哪点比不过齐繁月
为什么她能得到那么好的丈夫能事业爱情双收
凭什么我只能嫁个穷小子过苦日子
只要齐繁月死了！只要我能压她一头，就算死又能怎么样
齐繁月被带走的那一晚，
爸妈一夜白头，
短短几个月，家人死的死抓的抓。
我妈哭坏了眼睛，精神也不好。
整日挂在嘴边的，就是对不起繁月。
9
秋雨淅淅沥沥，清晨的风有些许冷，万物凋零，
就连顽强生长的小草也被露珠压弯腰。
父母打起精神，穿上正式服装。
忙前忙后，今天，是我的葬礼。
灵堂内，亲朋好友纷纷来悼念，为我献上一束花，
许久不出现的程越川也现身了，
只是没了之前的斗志昂扬，
瘦了许多，眼眶深陷，额前碎发挡住他的眼睛，
显得阴郁又颓废，手上的烟尽了再续。
他始终不敢看向盛放我骨灰盒的地方，
灵堂满是白色布料装饰，却染红了他的眼睛。
他无比后悔，后悔答应齐繁月帮她实现什么狗屁遗愿，
后悔不珍惜我，一次次与别的女人恩爱。
后悔原本能白头到老，如今就只能阴阳相隔......
有人在身后骂他，他没有任何反应，在他看来，那些人骂的都对，自己就是个人渣。
众人都忙自己的事时，在没人注意的角落，一个黑色身影一闪而过。
悄悄拿走了台上骨灰盒，外面依旧下着雨，我的骨灰盒被抱在怀中。
小心翼翼，生怕我淋上雨。
是苏然，她最近似乎也不好过，眼下出现大大的黑眼圈，疲惫感从内到外发散。
原本喜欢说说笑笑什么都压不跨的小太阳，如今也笑不出来。
我们静静走在路上，就像小时候的每次出去玩那样。
月月，你记得吗
小时候我爸喝醉酒把我打的起不来，锁在二楼不给吃喝自生自灭。
你知道了就拿梯子一步步爬上来，
楼那么高，你当时那么小，还恐高。
我妈知道我被锁住，知道我被打的半死不活。
可救我的，偏偏是你齐繁月......
把我救出去你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给我买了碗馄饨，
我们就一起吃那碗馄饨，
那馄饨真香啊!我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馄饨......
苏然笑着，我却看见了她眼角的泪水。
我想替她擦眼泪，却只能穿过她的身体。
爱能实现很多东西，
爱也不能实现很多东西，
如果知道是兰因絮果，我情愿多陪陪苏然。
毕竟，她是唯一无条件，爱我对我好的人。
苏然抚摸盒子，一滴温热眼泪打在上面，
打在我心中，苦涩，疼痛，痒痒的。
月月，小时候你把我从那个魔鬼家中解救出来。
现在，我也来解救你！
你......能不能以后多来梦里陪陪我
一个人的生活......好孤独。
我情愿死的是我，你那么优秀，那么温柔值得更好的......
落在盒子上的泪水越来越多，
苏然不走了，像个受伤找不到家的孩子，
被人救赎后又被抛弃了。
如今她站在交叉口，迷失了方向。
我站在苏然身旁，一遍遍抚摸她的头发：
对不起了，然然。
我还是食言了，没得到爱情，也把你辜负了......
孩子！好孩子！你把月月还给阿姨吧！
阿姨求你！
身后，爸妈和程越川气喘吁吁追来，
我妈跪在地上疯疯癫癫求苏然归还骨灰盒。
可苏然就是越抱越紧，满脸戒备盯着每一个人。
要我把月月还给你们！做梦！你们对她的伤害与偏心让她早早离开，说到底，齐思媛和赵皓是杀人凶手，
你们更是杀人凶手!月月不会喜欢和你们回去的，
背叛她的未婚夫，
偏心的父母，
你们怎么不去死
苏然的话让三人愣在原地，
那个黑衣瘦削的女孩抱着我的骨灰盒离去，
这次，他们没追上来。
摇摆手，嘎嘎地走，
搭洋船，下汉口，
买冰糖，送朋友......
雨渐渐停了，
阳光普照大地，
苏然哼唱小时候与我吟唱的童谣，
脚步越来越快，
风里都是自由的味道。
10
我被埋葬在小时候与苏然很喜欢去的一颗玉兰花树下，
万物复苏，春和景明。
树上也开出花骨朵，
树下苏然来的很早。
穿着我最喜欢的白裙子，带着蛋糕坐在草地上陪我。
我轻轻靠在她身上，闭上眼睛感受她的存在。
她的身上总有股好闻的洗衣液味，干净，纯粹。
苏然好像感受到我了，自顾自说着话。
为我讲生活中的不愉快，
发生的趣事，我家中的消息。
在她口中，我得知齐思媛与赵皓双双坐牢。
齐思媛生下的男孩扔给程越川抚养，
做了亲子鉴定，不是程越川的。
程越川公司倒闭，如今活得浑浑噩噩。
她笑了笑，似乎从失去我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苏.......苏然，你来的这么早。
身后，我父母和程越川姗姗来迟。
同样带着蛋糕与好吃的糕点，
都是小时候他们会偷偷卖给齐思媛吃的，
如今我也得到了，没有惊喜，没有感激，甚至心中毫无波澜。
不容易！真不容易！
苏然倒在草地上，嘴里叼着狗尾草，枕着手臂调侃着。
真不容易啊！你们还记着月月生日。
还以为你们脑子里只存档齐思媛的档案了呢。
被数落的三人纷纷低头，不言语。
我被逗得扑哧一笑，要说嘴毒，还得是苏然，小嘴跟抹了蜜一样。
见他们来了，苏然收拾东西离去。
家人们把吃的都摆在碑前，与我说心里话。
哭的太多的我妈，现在已经全盲。
他们身子佝偻，颤颤巍巍。
正值壮年的程越川如今也是头发花白，
饱经沧桑，没了我当初喜欢的好模样。
说着说着，我妈又哭了。
他们只好搀扶着她离开，
墓碑前，
芒果棒冰，
漂亮的小裙子，
把我p进海边旅行的照片。
与那条项链整齐摆放。
原来我爸妈知道我小时候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也知道小孩子也会伤心，
只是无视着，拖延着，
装聋装傻又装盲。
11
月月，齐思媛报应不爽，一语成谶。
当年她装患癌，现在真得癌了，
快活不长了，现在天天化疗，头发都掉光了......
月月，赵皓执行死刑了。
......
已经不知道我在这颗玉兰树下活了多久，
只知道苏然几乎每个星期都来，
渐渐地，她的脸上也长出细细地皱纹，只是，依旧单身。
我慢慢地坐在树下，
风吹来，我随着风去，又飘回来。
这是我唯一的娱乐活动。
再后来，苏然终于不再一个人来，身边带着一个男人，是她老公。
她说她要去远方，不能每个星期都来看我了。
我飘向枝桠，摇落一支开的正盛的玉兰花在她手上。
玉兰轻拂花影动，正如好友伴我时......
苏然看着手中花破涕为笑，带着我的祝福，带着对未来的憧憬远走。
一个星期一见，变成了一年一见。孤零零的苏然，再来看我时身边有了伴侣。
有了个小屁孩跟在身后。
我很欣慰，
真好！
曾经那个被锁在高楼中的孩子如今生活富足，什么都不缺了。
再后来，苏然告诉我齐繁月去世。
爸妈也在那不久病相继重离世，
程越川抚养的那个孩子，被赵皓父母要回家中抚养。
程越川在孩子被领走的第二日从三十楼一跃而下，当场身亡。
我低着头，在地上画圈。
生命是个圆圈，如今他们都与我说了再见。
渐渐地，苏然的孩子也长大。
他们和我打招呼，那棵玉兰树就吱呀吱呀的摇。
不知道是我死去的多少年，
我的灵魂渐渐变得透明，
渐渐地，方向变得不可控。
苏然！然然再见！小屁孩再见！
现在，也该我说声再见了！
我朝苏然摆手，
在我即将消失时，看见苏然泪眼婆娑，看着我同样挥挥手：
月月......再见！
下辈子，我们再做姐妹！
番外：（程越川视角）
1
我爱繁月，
只是这份爱现在来说太过于讽刺。
婚礼之前，
齐思媛带着父母跪在我身旁求我和她结婚，
就当圆了她的遗愿，
他们戴高帽赞美我如何大度如何雷厉风行，
月月肯定会理解我的苦衷。
我脑袋一热就答应了，
可我忘了，
月月从小大大，一让再让。
如今结婚新郎也要让，她的心情会如何。
我忘了她也需要被偏爱，
忘了她对我倾诉家人们偏心齐思媛时她的痛苦，
我是个人渣，
合起伙来欺负我最爱的人。
2
海滩上，
我与齐思媛度蜜月，她主动拥吻。
在余光中，我好像看见了月月。
那场蜜月，无论景色多美，
食物多么好吃我都心不在焉，味同嚼蜡。
我心中决定一回家就向月月道歉，
可是，直到我回家。
看着并没有人回来的家感到异常慌张，
我原本以为月月是生我气了，
想要我像往常一样哄她，
放低了姿态认真道歉，
多天来一直没收到信，
我没想过月月她死了，
也没想过相爱七年的女友有一天真的会离我而去。
3
接到警察电话，
我向上天祈祷不要是月月，一定不能是她。
可事与愿违，
看见那一缕头发，
心如死灰。
柜中那个冰冷腐烂的尸体，是我的未婚妻。
我走的时候还活生生的，再见面她成了冰冷的尸体。
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在警察口中我得知月月那时已经怀孕，
那一刻我恨不得躺在那的是我......
4
接下来的日子，
赵皓与齐思媛接连被捕。
才得知原来她患癌是假，想杀月月才是真。
她借着怀孕，在医院待产。
整日有警察看守，
我计划过去医院杀死这个祸害，
只是在行凶途中被发现，被拘留了几个月。
在那之后的秋天，
是月月的生日，
站在我墓前，我在想。
如果当时坚定选择不接受齐思媛的荒唐想法，
我会不会早已被抱得美人归
早已与未出世的孩子见面
早已旅行月月想去的沙滩旅行
当年那个满心满眼都是月月的程越川，
与月月一同死在年轻时奋斗过的出租屋。
现在的程越川，
连我自己都鄙视自己。
5
再后来，
我每天浑浑噩噩。
公司也倒闭了，
我没有一刻不想死，
可月月的父母还建在，
我负了她，在不能看着她父母无依无靠。
后来，
他们双双离世，
齐思媛的孩子被赵皓父母领走收养，
我如释重负，
从三十楼一跃而下。
用自杀来惩罚对月月造成的伤害，
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