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时间把毕生所学的脏话都贡献给了那位不靠谱的术法大师,我喊司机改了地点,掉头去我的出租屋。
因为在上大学之前我隐隐有预感,将在不久后再次见到顾今鸿,如果要解除契约,总要有个最安全的地方才行。
出租屋我不常回去,偶尔方便兼职才在那住一段时间。
把狐狸抱出来放床上,再用琉璃镜一照,白光乍现,顷刻间一阵天旋地转,幻化成人形的顾今鸿将我扑倒压在身下。
他龇牙咧嘴的,两颗尖尖的犬齿清晰可见,一向清冷的眼睛变为浅蓝色的兽瞳,写满毫无理智的暴躁疯狂。
我错愕几秒,蓦地反应过来这是碰到了他的发情期,怪不得他要往人迹罕至的小树林里走,大概是想独自熬过去。
前世那些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混乱香艳画面频频闪过脑海,吓得我一脚踹开他,逃命似的跳下床。
......又被白色的巨型长尾圈住腰拖了回去。
后脑勺陷入柔软的枕头,紧接着下颌被用力捏住抬起,我吃痛的嘶了一声,正好松了牙关方便他唇舌入侵、攻城夺掠。
4、
这感觉并不好受。
我呜呜哭着喊不要,口齿不清的,指甲掐得他的手腕血迹斑斑。
顾今鸿充耳不闻,反而更加兴奋起来,吸得我的嘴巴又肿又疼。
呼吸被掠夺,缺氧的大脑开始变得晕乎乎,我松开了对他的禁锢,有泪划过眼角又被舔去。
察觉我不剧烈挣扎了,顾今鸿才不那么粗暴的啃咬,一点点舔舐我的脸颊、嘴唇、锁骨,一路往下,好似我是什么香甜的食物。
毛茸茸的狐耳蹭过下巴,引起微妙痒意,我轻轻抚摸过他的耳朵,顾今鸿敏感的抖了抖。
出租屋的电灯并不明亮,我在暧昧的暖黄光晕里思绪沉浮,分不清现实梦境,好像又回到了前世。
那时刚成年的宁哲迎来了第一次发情期,痛苦的、压抑的呻吟从喉咙里逼出,狐尾暴躁的把屋子里的东西扫得七零八落,我不忍他受苦,主动抱他,他却推开我说怕伤害我,即使自己忍得双眼猩红、簌簌发抖。
「没关系。」
我再次靠近,心疼的吻去他淌落的汗珠,主动宽衣解带。
剩下的一点理智烧得一干二净,宁哲危险的眯了眯眼,眼神变得有了重量,掐住我的腰往床榻上倒去。
我那时的想法很单纯,只想帮助他度过妖的发情期,我喜欢他,不忍见他受苦。
却不想,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我既羞耻又受不住的表示往后不要这样了,宁哲便可怜兮兮含住我的手指说自己头疼胸口闷,狐族的发情期很长,不只一两天,姐姐心疼我,帮帮我好不好
我一心软,犹豫之下又被扑倒吃抹干净。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晓,这小子压根就是骗我的,狐族的发情期最多才三天,而他整整索取了我三个月!
即使心中有气,可每每忆那段荒唐往事,总是被原始反应激得软了一半身体,羞赧得不敢再想。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我颈间,我抱住顾今鸿的头,手指插进他的黑发,情难自禁的喊:「阿哲......」
他猛地停了下来。
顾今鸿涣散的瞳孔有了一瞬的清明,哑着嗓子问:「你喊谁啊」
修长五指掐住我的脖子,「你把我当成谁了」
5、
浑噩的意识霎时清醒。
狐耳和尾巴被他隐匿而去,顾今鸿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帮我把胸前扣子一颗颗系好,声音无喜无怒,「把我当替身,怎么没问我愿不愿意」
我羞窘得满面通红,把脸埋进被子里,闷闷道:「对不起,但是没把你当替身,你就是他。」
旁边的床陷下去一点,顾今鸿坐在那,沉默了一会,叹气,「你胆子够大的,赶上了大好时候,就不怕我分分钟吃了你么」
他看了一下四周,「把我整这里来做什么解除什么契约那个人做过的事就让你这么刻骨铭心」
我一下坐起,「他为了我,愿意这一世做个短命鬼,换我长命百岁,我怎能忘记」
「既然是他愿意的,你又何必愧疚」
他淡淡道:「虽然我并非你说的那个人,但我觉得,站在那人的角度上想,他将你放在特别重要的位置上,觉得付出和牺牲都是值得的,你不如就顺了他的意,这样才是真正为他着想,对双方都好。否则最在意的人死了,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可我也在意他,我也爱他啊,我怎么舍得他短命」
他似乎愣住了一瞬,又恢复了平静。
「说到底,这些都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至于你说的你身上的契印遇到我会有反应,我想,有可能是因为我和那人都是狐狸,契印过了太多年认不清主人了,逮到一只狐妖就疯狂产生联系。
「再者,世上长得相似的人多了去了,你确定我和他生得一模一样」
我不语,以目光描摹他的眉眼,即使过了将近二十年,可我万分肯定,他和宁哲就是一模一样。
只是眼神大不相同,宁哲总爱对我卖乖装可怜,泛红的眼尾弧度向下,像只甜甜的小奶狗。
而他冷冷的,眼神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锐利寒芒,眼尾偏狭长上挑,更像狐狸的眼睛。
而且,我这才注意到,他眼角有一颗泪痣。
宁哲没有。
好像…是有点儿不一样。
我恍惚着出了神,伸手想摸摸那颗殷红的痣。
顾今鸿躲了躲,下床走到门口。
「别再想了,我不是他,既然是前世的事,那么就该随着人死而消失。」
他侧过半边脸,低声道:「若他能听到你说的这些,会无憾的。」
6、
最近几天,校园里遇到顾今鸿,结契的反应都不那么强烈了。
擦肩而过时,我用余光偷偷瞥他,后者目视前方,一个眼神都没赏给我,仿佛我们从未认识。
术法大师主动联络我,问我咋滴不找他了,后续是咋样我跟他说,不用了,我好像找错人了。
「诶不对,我这有个消息,前天有个人也来找过我,问的是如何让结契不产生反应,不在靠近对方时被她知晓。我感觉这个人可能就是你身边的那只狐妖。
「嘿嘿,我本来想先告诉你的,奈何他给得实在太多了,我就稍微帮了他一点忙,把结契的感应降弱。不过想想,这样你也可以验证一下这个人是不是那狐妖了。」
他发来一个契印的样图,说是那人发给他的。
我点开一看,和我心口的分毫不差。
宁哲结的契印独一无二,世上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脑袋「嗡」的一声停止思考。
顾今鸿骗我。
他没有忘。
他什么都知道。
我有几个计算机系学长的联系方式,正巧有一个是在顾今鸿隔壁宿舍,叫程飞。
稍微一问,这才知道顾今鸿虽然为人冷淡了些,但并非不合群,上次和他一起打篮球的同学里就有程飞。
再一打听,原来考完试他们十几个要好的朋友要去蒲音山烧烤露营,我直接问顾今鸿去不去如果他去的话能不能带上一个我我也顺便带几个小姐妹去玩。
社牛程飞发来语音,八卦兮兮的吹口哨,「他去的去的,这边欢迎你们过来,师妹挺勇啊,提前祝你早日把冷脸大王拿下噢。」
烧烤的时候,我姗姗来迟,放下装备。
顾今鸿看到我明显愣了几秒。
懂事的程飞让开位置,让我坐在他旁边。
烧烤的香气弥漫,果木炭噼里啪啦燃烧,暖融融的火光映染着顾今鸿精致的脸庞,却化不开他眉宇之间的寒霜。
我咬了口烤翅,「听说这山上有座山神庙,许什么愿望都能实现,我想上去求心爱之人身体康健,三世无虞,长命富贵。」
这是他当初磕了三个响头,央求狐仙说的原话。
他手抖了,挑歪了一块碳。
晓桃眨巴大眼睛,「真的吗」
顾今鸿,「那些都是骗你们小女生的,夜里危险,不能去。」
晓桃长长的「噢」了一声,失了兴趣,转头继续和程飞眉来眼去。
我倾身靠近他,笑眯眯在他耳边轻声道:「也许是真的呢,我去求山神大人,祝师兄你呀一生顺遂。」
「不需要。」
他不动声色离远了几寸距离,白皙的耳朵,却悄悄覆上了一抹红霞。
我笑而不语。
吃完烧烤顾今鸿被喊去帮忙搭帐篷了,而我趁这个时间一人独自上山。
枝繁叶茂的大树尤为多,月光都被叶子挡住了,我没有走太远,差不多到半山腰就停下,靠在一棵树旁坐下来。
揉乱发丝,把泥巴往脸上涂一点。
我赌顾今鸿一定会来找我。
7、
果不其然,他来了。
看到我时就是这副狼狈兮兮环着膝盖的可怜模样。
他气喘吁吁,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角滚落,显然是着急忙慌跑上来的,裤脚都被树枝刮破了。
「不是说过山神庙是骗人的吗」他又急又气,「为什么还来知不知道我———」
他顿了顿,「大家发现你不见了,都很担心你。」
「那你担心我吗」
他自动忽略这句话,蹲下来,敛起的浓眉不可抑制的多了几分担忧,「有没有受伤」
我骗他说脚崴了。
他作势要给我检查。
「别别别,疼得很,这里乌漆嘛黑的也看不清,下山再说吧。」
我朝他伸出手,声音软绵绵的,暗戳戳撒娇,「我走不了路,你能背我吗」
他没有犹豫的转过身,指指后背,「上来吧。」
我乖巧的趴上去,顾今鸿背着我,稳稳当当往山下走。
四周静寂无声,我盯着他后颈的皮肤,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上一世的某天我去山上采草药,不小心崴了脚,疼劲好一会缓不过来,也是他第一个找到的我。
少年急得不行,不由分说将我背起,我却不可控的红了脸,环着他的脖子小小声问自己重不重,他扶着我走也是可以的。
「重啥」
宁哲将我往上颠了颠,还转了个圈,「姐姐轻得跟羽毛似的,不说话我还感受不到背上有个人呢。」
那时晴空万里,阳光正好,少年轻快的调子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可惜好景不长,皆因我生病久不愈,害他染血三千台阶。
我吻上他的后颈,眼泪簌簌而掉,「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宁哲就是你。你找的大师与我找的是同一个人。」
他僵住了。
我拿出琉璃镜快速伸到他面前一照。
「别———」
声音戛然而止,伴随一道白光,顾今鸿变回了狐狸。
我抱起他,往山顶走去。
我与术法大师约好了,在指定地点见。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这大师居然是林健。
「你......苏渺,不是,他,死拽的服务员狐妖!」林健瞪圆了眼,一脸不可置信。
我也很惊愕,不过正事要紧,管不了那么多了。
「是的师兄,就是我和顾今鸿,快施法吧,等会他醒了就前功尽弃了!」
校园很大,林健没见过顾今鸿也不奇怪。
「不行不行不行......我没想到会是你哇!我怎么忍心让你活不到二十五岁」
我深吸一口气,「你再不施法我就一头撞死在这。」
「可别!」
几番拉扯,林健咬咬牙,终于应下来,开始把准备好的鸡血和符咒混合,在地上画出一个硕大的圈。
诡异的红光带着丝丝血雾,我抱着狐狸站在正中间,闭上眼,感受心口的契印一点点被剥离扭解,直至消失。
半个钟后———
变回人形顾今鸿醒了。
我想对他笑笑,嘴角刚扬起喉咙突然就疼了,不住偏头咳嗽。
我十九了,距离二十五不到六年,那阴魂不散的孤星命格诅咒一直都存在,现在这些小病是好不了的,说不定未来会发展成喉癌。
而今世的顾今鸿比我大一岁,情况大概比我严重点,难为他忍受了这么久。
顾今鸿脸色骤变,握起我的手把脉,结果不言而喻,顿时脱了力,看着我的眼睛充满哀伤,「你这又是为什么。」
林健心情也很差,正在一旁抽闷烟,「原来你就是顾今鸿啊,想不到是以这种方式把你的名字和人脸对上。」
顾今鸿这才发现了在场有第三个人,目光冷下来,短短几秒内把所有事情都给想通了,指节捏得咔咔响,一步步走过去,「烤鱼哥,术法大师啊......」
「你、你干啥」
「谁要你多管闲事了!」一拳砸在了他脸上。
惊得我过去拉架,「不关他的事,是我拜托他的!」
顾今鸿不听,拳拳到肉,我拦不住他。
「卧槽别打脸啊!你大爷的!住手快住手,我还要靠脸吸引妹子啊......!你是我大爷行了没,我错了错了!」
林健的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惊飞林中鸟。
8、
于是我们三个下山时,林健就是顶着一张猪头脸和大家打招呼微笑的。
我给他送去伤药,道了几百个歉才回来。
其余的人玩了一天都去睡觉了。
微风拂面,朗月之下,顾今鸿深深望着我,清澈而专注的眸子里似有星河流淌,「姐姐。」
我抬手敲他脑袋,「终于肯认我啦故作冷漠好玩吗」
「对不起,我也不想那样。」
他抱住我,「我会再想办法,不会让你死的。」
「我现在不想想那些,我只想珍惜当下,珍惜你。」我掰过他搁在我肩上的脑袋,看他湿漉漉的泛红的眼睛。
哪有什么不一样嘛,就是和上辈子一模一样,依旧是个惹人怜的小奶狗,原来表情变了还会错觉眼睛形状不同。
指腹蹭了蹭他湿润的长睫,我扣住他的后脑勺,吻上他的唇,「阿哲不哭,姐姐心疼。」
我不让顾今鸿再去白费力气为我奔波,我的身体自己清楚,上辈子阅尽古籍,耗尽了气力也没能寻到其他法子破了这命格,活在现代的世界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我说我想在有限的时间里领略祖国的大好河山,活不久也没关系,大不了把一天掰成两天来过,有他在身边已经很满足了,也希望未来没有我的日子里他能向前看。
几番劝说之下。
顾今鸿妥协了。
我们暑假去遍了周围的城市游玩,拍了很多好看的合照,不再板着脸的顾今鸿眉眼弯弯,夏日灿烂的光落在他的眉梢眼角,他整个人仿若发着光,灿若云霞。
他也不再克制,寂静的黑夜总会卷入最浓烈的情感,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在月色的掩映下,他肆无忌惮的幻化出雪白狐尾圈住我、缠绕我,在敏感处细细搔刮,一遍遍不知疲倦的表达爱意。
黏腻的汗在他精致的下颌骨汇聚淌落,滴到我的脸上,与生理泪水分不清彼此,又被他温柔的用舌尖卷去。
「我爱你。」
他喃喃低语,一根一根含过我的手指,抬头看我,富有重量的眼神望进我眼底,像是最虔诚的信徒,「我永远爱你。」
眨眼间,暑假差不多结束了。
按道理我的身体该日益变得再差一点,可是没有,反而是轻快了很快,连折磨人的咳嗽都好了不少。
开学第一天没适应过来的顾今鸿难得疲倦的说有点累,让我先去报道,他眯会再起床,我心疼的抚了抚他的黑眼圈,亲亲他说好。
递学生证时见到了林健,我迫不及待就把上天开眼,我也许不用死了这事告诉了他。
他却全程皱着眉听我讲完,末了替我把了下脉。
一双眯缝小眼睛登时瞪得滚圆。
「顾今鸿在你身上结了死契!你当然没事,他就要没命了!」
9、
「怎、怎么可能我怎么不知道」
这无异于晴天下了霹雳,我讷讷的,消化不了他的话,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转身就走,「我回去看看他!」
「等我一下!」
林健匆匆把他的学生证交给登录信息的人员,与我一起去了出租屋。
床上只剩一只孤零零的昏迷过去的小白狐。
喉咙仿佛被扼住,呼吸都变得艰难,我定在原地,浑身血液凝固。
林健检查了一下狐狸,凝重道:「只剩最后一丝气息了,结死契比什么都耗寿元,这等于他把命换给你,彻底破了你孤星命格,能撑到这会已是不易。」
林健目露悲戚,「像上次那样开坛作法已经不凑效了,他铁了心要你活,你就......了了他的愿吧。」
我请了一周假。
带着顾今鸿去了我们上一世住的襄山。
那里已经大变样子,我和顾今鸿暑假时去过一次,虽然住的小院没了,但后山的那棵银杏树还在。
我抱着狐狸坐在树下,回忆往昔种种,最后停在两个月前开始仔细回想,逐渐明白了,顾今鸿是在我睡着时悄然结的死契,不然我不该毫无察觉。
我一遍一遍抚摸他柔软的毛发,感受他渐渐凉去的体温,酸涩的眼眶盛不住泪,都落到了它身上。
「你怎么这么傻,这么执着,又怎么能......这么狠心,你不在,我也不想活了啊。」
我抬头看天边热烈的太阳,明明阳光笼着着我,我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痛,连着腹部一起痉挛,指尖发冷,几乎有了呕意。
不知枯坐多久,我竟浑浑噩噩睡着了。
梦到了上一世。
我是个女大夫,忙碌的日子里都围着药材和病人打转,宁哲为了减轻我的负担,家中琐事包括一日三餐都是他在打理。
可他没劈过柴,一开始尝试就把自己的手指弄伤了,血珠子直冒汩汩流淌。
吓得我赶紧给他包扎,叮嘱他往后小心点。
他却眨眨眼,笑得一派纯真满足,晃了晃包着纱布的手,另一只口抚着胸口,「真奇怪,这里满满涨涨的,好像姐姐一碰我就会有这种感觉。」
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握住我的手腕,他眉眼弯弯,又似不解的歪歪头,俯身靠近我,「姐姐也会有这种感觉吗」
我呼吸一滞,被他的美眸惑住,忘了反应。
见我不答,他干脆把我的手塞进他的衣襟里,「姐姐感受一下,我的心跳好快。」
我倏然回神,收回手,冷声道:「心不跳人就死了,说的什么废话。」
撩而不自知的俊俏少年郎最让人抵挡不住,我曾赶过他走,也曾冷脸有心保持距离。
他却步步逼近,央求卖乖认错纠缠不休甚至是强吻......无所不用其极,到底还是被他攻破了防线,溃不成军。
我时常后悔,是否当初我狠狠心赶他回妖界,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
他本该潇洒落拓、恣意快活,还有上千年的寿命,却为了我,刚成年不久就踏上了黄泉路。
两世加起来的寿命......竟不如一个寻常人类。
悠悠转醒之时,眼睛干涩得厉害,原来我在梦中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怀里的狐狸凉得彻底,它双目紧阖,再也不会醒来了。
手腕上隐匿的死契印记忽然显现,墨紫色的圆形妖纹转动,点点光芒向上飘飞,汇聚成了一个芝兰玉树的少年。
是顾今鸿,是我的宁哲。
我差点喜极而泣,站起来去抱他,却扑了个空。
犹如一盆冷水自头顶浇落,是了,我这才发现,原来他的身影是透明的,只是一团虚影。
大风一吹,也许就消失了。
「阿哲......」我艰难的喊他名字。
他听不见也看不见。
可又那么凑巧,他的目光定格的地方,正有我站在那。
顾今鸿轻轻莞尔,不舍和难过在他眸中交织,「对不起啊姐姐,我还是瞒着你寻了别的法子,偷偷给你结了死契,相信你不久之后就会发现,但是,不必为我伤心落泪。
「要是没有你,上一世的我早就伤口发炎死了,和你一起生活的五年,是我赚来的。我感情淡薄,唯独在意你一人,如果我有来生,大概还是在腥风血雨的妖界里生存,没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将命交给你,姐姐要带着我那份,好好活下去呀。
「我有意保留记忆,躲过了那碗孟婆汤,我本该离你远远的独自生活,可结契相当于将你我捆绑在一起,我稍微离你远一点就无法维持契约的存在。
「所以你上小学,我在你隔壁的小学,你上重点中学,我就在你马路对面的烂职中,本想着大学也要如此,却不想,高考之后你选择了复读,下一年选了A大,误打误撞的,跟我同个学校。」
他轻轻说着,眼尾泪痣如泣如诉,我站在他面前,静静看他,抬手虚抚过那颗殷红。
我已然明白,他的泪痣为我而生。
他选择独来独往的生活,是因为保持不过分亲近的距离别人就不会因他的离开而伤心,他从一开始就规划好了一切。
「可我还是会难过啊,我跟你一起走好不好」我哭着说。
一丝若有似无的云雾落进我眉心,我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耳边那人的话时远时近,朦朦胧胧,带着隐忍悲怆的哽咽,「我保留了最后一点法力在幻象里,渺渺,要彻底把我忘了。」
10、
醒来时是在病床上,入目便是林健担忧的脸。
「师兄」
我捂着胀痛的太阳穴坐起,打量了下四周,「我怎么在医院里」
「你跟我说去襄山就没了下文,消息两天不回,我去到那,才发现你昏迷了。」
他欲言又止,「狐狸,我把它安葬......」
「啥」我打断他,云里雾里,「我去襄山做什么什么狐狸」
「你忘了!」
他的震惊转瞬即逝,露出了然的神情,摆手打起哈哈,「没事没事,你呐就是想去神秘村子探险,结果被太阳晒晕了,还片段式失忆,也真是够不靠谱的。」
自那天后,我和林健的关系莫名其妙亲近了很多。
舍友看我俩的眼神日渐暧昧。
但是打住,我俩只是纯洁的饭搭子关系,林健似乎特别爱吃烤鱼,一周拉着我去三次烤鱼店,吃得我喉咙差点长出鱼了。
还不允许我拒绝。
不过他有点不对劲,怅然若失的,像是想找什么人。
每每到了店里就要对着人家男服务员东看西看,确认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后惨然叹气,搞得别人以为他是gay,上菜的但凡是个男生都要被他盯得毛骨悚然,捂着屁股速速逃离。
吃瓜的我站在最前线,一边扒拉鱼肉一边观察他,八卦使我抓心挠肝,又不敢轻易揭露人家心底的伤。
大学毕业后我和几个同学在襄山开了网红打卡客栈。
不为什么,纯粹对这地方有亲切感。
一日我去了山顶,看到了那棵高大的银杏树。
树下有一人一狐,长发飘飘的古代女子背对我,正和白狐玩得不亦乐乎,离得近了,仿佛还能听见那无忧无虑的笑声。
再离近些,画面徒然消失。
我眨眨眼,大白天的还能出现幻觉。
不过我发现白狐很漂亮,回到客栈后有了别的主意,下单网购了不少狐狸相框和挂件准备来装饰客栈,还亲手做了几个栩栩如生的狐狸羊毛毡。
其中的一只白狐最像那日幻觉里看到的,我捧它着出神,忽然心脏钝痛,难以言喻的悲伤席卷心头,眼泪啪嗒啪嗒掉。
我这是,怎么了
11、
六月初迎来了久违的朋友。
摘掉墨镜的程飞笑容灿烂,露出一口白牙。
「surprise!」
我与他在大学里并不算多熟,这些年也并无联系,所以他能找到这让我有些惊讶。
「好久不见,听说师兄后来去国外留学了」
「是啊,昨天刚回来。」
一番嘘寒问暖之后,他话锋一转,蹙起眉毛,「你有和顾今鸿联系过吗那小子不告而别,大学没读完人就不见了,连着他的父母也联系不上,就像是一夜失踪,当初聊起这事时还有人说他们一家都是妖精转世,简直胡说八道———」
「扯远了扯远了,好歹你当初也喜欢过他是吧我记得露营那晚你俩还跑去山上幽会呢。」他挤眉弄眼,「所以师妹可有他的消息」
「......顾今鸿」
这个名字犹如是一道落于耳际的惊雷,余响震得耳朵隐隐作痛,明明不曾听过,却有种令人落泪的熟悉感。
我喜欢这个人
和他幽会过
我通通记不得了。
像是站在废墟里眺望远方,明明极力想看清,却被一片雾蒙蒙的灰尘迷了双眼,我捕捉不到关于这个人的一丝信息。
唯独剧烈跳动的心脏告诉我,我也许曾经,是认识他的。
程飞见我不答,以为我也联系不上他,叹了口气,将那杯凉透的茶一饮而尽,起身说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好,师兄慢走。」
他走前看到桌面上那只我做的羊毛毡狐狸,随手戳了它一下,评价道:「这眼睛还挺像顾今鸿的哈。」
程飞离开了。
像吗
我把小小的狐狸放到窗台,此刻正值黄昏,天边汇满深紫浅红的暮云,落进来的余晖洒在面颊上,暖融融的,很舒服。
我托腮盯着它发呆。
它只是个小玩具,不会动。
心口像是缺了一块,有些说不出的伤感遗憾。
所以......遗憾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