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终于学会了叫我的名字。

    大概是知道自己不多久就要死了，我面对他的时候，竟然没有丝毫的恐惧，“有什么事吗？”

    他掀开衣服，给我看了他的身体。

    十七岁的顾述身上也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疤，就像当初他留在我身上的一样。

    原来他的残暴和喜怒无常是他家人的延续。

    他说：“宋免，我不是故意欺负你的……我那时候不懂，我受不了你心里装着周寒，受不了你要从我身边逃走，受不了你厌恶我的眼神。宋免，你打回来吧，我不还手。”

    "我心里装着周寒？"大概是觉得太好笑，我喃喃重复了一遍。

    我问他，“上辈子每次到雨天，在我家门口放止痛药的是不是你？”

    顾述愣了一下，点了点脑袋。

    我说：“那谢谢你。”

    打发掉顾述后，我来到了云城。

    我最后选择死在海里。

    却没想到我刚到了飞机场就经历了一场恐怖袭击，我跟随人群逃窜，又在人群中和李辰清碰面。

    还没想清楚他为什么在云城，就被他牵住了手带着跑了起来。

    周围响起了一声又一声子弹的声音，李辰清将我护在了怀里，替我挡住子弹。

    他被子弹贯穿的那一刻，远处正好响起了警笛声，警察赶到了。

    恐怖分子四散逃走。

    他搂着我，低声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人，不知道什么是爱。”

    “我从小就没有妈妈，我爸也不管我，我就有一只陪我长大的小狗。后面连小狗也没有了。”

    “我只是不喜欢你身边有别人，只想你属于我。后面我被我爸给关了起来，再出来时……”

    他的眼尾染上了一点红，“再出来时却得知你自杀的消息。”

    时间在一分一毫的流失，救护车赶不过来了，我知道他要死了。

    上辈子间接把我折磨得半死的人如今却因为救我而快死了。

    我听见他说：“宋免，你要一辈子都记得我。”

    他凑上来，吻着我的眼角，忽然说：“你还讨厌我吗宋免。”

    他看上去是那么的虚弱和狼狈，声音几乎有些低声下气了：“别讨厌我了好不好？”

    我定定地看着他，声音淡漠：“李辰清，我没有求着你救我。”

    "你也没资格让我不讨厌你。"

    李辰清搂着我咽气了，死之前眉头还是紧皱的。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湿在我衣襟上。

    10.

    恐怖袭击中，消失一些人是很合理的，我的真死变成了假死。

    我隐居在了云城附近的城镇里。

    我租的房子面前有一条河，经常会有人在河对岸钓鱼，一来二去，我也学会了这件事。

    钓鱼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往往早上坐在那，一眨眼就到了晚上。

    每次只要钓到一条鱼，我就会很开心。

    接着玉城发生了一些动荡，路人说四大家族仗着权势做了不少坏事，所以遭到报应了。

    几个公子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周寒疯了，被家里人关进了精神病院。

    顾述在家里自杀了。

    贺深山自废了双腿，天天用轮椅出门。

    半年后，我妹妹的生日，一家四口在海城团聚。

    窗外梧桐树枝桠茂盛，绿意盎然，风微微拂过，掀起一阵绿浪，夏天的日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印在地面上，带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我觉得今天的天气很好。

    生日过后，他们三个又回到了玉城，我仍旧没有去那个地方。

    前半辈子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一件又一件，几乎磨灭了我对生活的向往。

    但是大抵是有家人的陪伴，以及云城闲碎时光的治愈，我感觉到那个碎掉的自己正在慢慢地，一点一点被拼凑好。

    一年后，我说话逐渐多了起来，好像终于找回了十七岁的宋免。

    两年后，我决定去环游世界。

    上辈子一直被拘禁在玉城，或许我应该看看世界的山川、极光、雪原，看看古城、云野、小镇。

    十年后的某个午后，我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家里人打了电话过来报喜，说是妹妹考上了心仪的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