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爆开一粒火星,映得廖淑芬满脸皱纹狰狞如鬼:“反了天了!徐家的东西轮得到你护食?”
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房梁簌簌落灰。
“分家文书上白纸黑字,我们二房和你们没关系了!”周丽蓉突然开口。
向来逆来顺受的妇人此刻挺直腰杆,从炕席下摸出一张盖着红印的纸:“你别忘了,当时是爸亲手按的指印。”
黄秋芳尖着嗓子嚷起来:“文书算个屁!奶奶还活着,这个家就散不了!”她油腻的鬓发扫过徐子衿惊恐的小脸:“小蹄子吃独食,当心遭雷劈!”
“劈也是先劈你们这些吃绝户的!”
徐应辰冷笑,铁叉又往前送了一寸。
徐鹏辉脖颈渗出血珠,吓得跌坐在地。
灶上咕嘟咕嘟的肉汤翻滚,蒸得满屋白雾氤氲。
廖淑芬突然捶胸顿足:"造孽啊!当年你爹咽气前......"
“我爹是被你们活活逼死的!”徐应辰瞳孔赤红,铁叉当啷砸在青石板上,震得众人齐齐后退。
他扯开衣襟,胸口狰狞的冻疮还未结痂:“这野猪是我拿命换的,谁敢动,我就剁了谁的手!”
廖淑芬可不管这些,她可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泼妇!
连徐应辰都对付不了了,她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既然徐应辰说不通,那就说周丽蓉啊!
周丽蓉唯唯诺诺了这么多年,还能和她对着干不成?
“周丽蓉,你还有没有良心了!爹娘都饿着肚子呢,你自个儿吃肉?”
“赶紧把肉交出来,回去给咱们做饭去!”
“反了你了!”
廖淑芬叉着腰,嘴巴跟个炮仗似的喷个没完,唾沫星子都吐到了面前的肉汤里,吓得徐子衿身子都跟着一哆嗦,躲在了周丽蓉的身后。
黄秋芳最看不惯徐子衿这幅模样,阴阳怪气道:“死妮子,一天到晚都这幅丧气样儿!家里就是让你给克穷了的!”
“我说二娘,你闹脾气也闹够了吧?还能真让全家饿着肚子啊?吃独食,也不怕天打雷劈!”
换做从前,周丽蓉肯定会吓得发抖,马不停蹄的回家给他们当牛做马。
当奴隶当惯了,这腰板哪儿那么容易支棱的起来?
可今日不同往日。
周丽蓉早就对徐家人寒了心,说什么也不肯。
她把徐子衿护在身后,腰杆挺得笔直:“黄秋芳,你少拿这套说辞来吓唬人!从前是我蠢,才会让你们磋磨这么多年!”
“以前我当牛做马的,被你们一家子往死里逼,脏活累活,哪点经过了你们的手?真当我是为了那劳什子孝道?那是为了我儿女!”
“现在应辰长大了,家也分了,你们还想拿那套说辞拴住我?告诉你们,没门儿!”
廖淑芬气的脸色铁青:“好啊!你们一个个翅膀都硬了是吧?今日这肉,我要定了!”
说罢,就伸手要去抢灶台上的肉。
徐应辰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奶奶,你别太过分了!”
廖淑芬哪里管这些,她力气大得很,一把将徐应辰扯到一旁,扑到灶台上就要抢肉。
眼看着徐应辰被推了个踉跄,周丽蓉眼疾手快,一把将肉盆端起,冲着廖淑芬身上一下子泼了过去。
“左右是说不清了!这肉汤谁也别想吃!”
“哗啦啦!”
滚烫的肉汤淋了一身,廖淑芬被烫的直叫唤。
黄秋芳都惊了惊,哪里能想到以前唯唯诺诺的周丽蓉竟然会这么强势,还敢动手泼奶奶?
“反了反了!你们真是反了!”她嚷嚷道。
“不孝子,一群挨千刀的,秋芳,给我打!”廖淑芬气的捂着心口,还不忘砸吧一下嘴角的汤汁。
黄秋芳顿时像是得了圣旨似的,朝着周丽蓉扬起了巴掌。
还没等巴掌落下去,周丽蓉反手把她一推,一巴掌扇在黄秋芳的脸上:“老大媳妇儿!我忍你五年了!”
“真当我是好欺负的了?你一个小辈,一口一个周丽蓉的叫我,以前也就罢了,现在分了家,还轮不到你在我家里撒泼!”
“啪!”
这一巴掌打的黄秋芳嘴都歪了,她捂着脸后退两步,等到回过神来后,更是“嗷”的一声叫了起来。
“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你这个丧门星,克夫命的贱货,生的儿女也是劳碌命!”
“偷偷躲着吃肉,现在还敢打人?”
门口早就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眼瞅着里面开始动手了,都探着脑袋往里边儿看。
“哎哟,这周婶子总算是硬气了一回,这巴掌打的舒服啊!”
“你瞧瞧这黄秋芳,挨了打嘴上还不干不净的,该打!”
“就是,以前周丽蓉在徐家,那真是受了不少委屈!天天干活儿,还落不着好,这分家分的对!”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议论着。
黄秋芳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眼看着周围人多了起来,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爹喊娘起来。
“我命苦啊,我命苦啊!老的打我,小的也气我,我还活着干啥?还不如死了算了!”
“老二家的背着咱们吃肉,现在还动手打人啊!”
“没天理了啊!二娘,奶奶都还在呢,你凭啥动手打人啊!”
徐鹏辉脸色也煞白,扶着黄秋芳开始耍无赖:“二娘,这事儿没完!要么赔钱,要么就把肉交出来!”
徐应辰冷笑一声:“说来说去不就是想吃肉,你们要不要脸了?我打的肉,凭啥给你们吃?”
“凭啥?”廖淑芬直皱眉头,也跟着坐地上撒泼打滚:“天杀的老二,忤逆不孝啊!”
“自个儿偷摸着吃肉,让爷爷奶奶在家里饿着肚子!”
“像这种人,天打雷劈都不为过啊!”
“大家都来评评理啊,你瞧瞧我这一身,谁家当婆婆当成我这个窝囊样啊,被媳妇儿泼了一身肉汤啊!”
围观的村民们瞧见廖淑芬这副模样,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徐老婆子,平时在村里就霸道惯了,今儿个算是栽了跟头。”
“可不是嘛,老二家的一直忍气吞声,今儿个总算是硬气了一回。”
“这分家分得好啊,不然老二家的一直被这么欺负,也不像话。”
廖淑芬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她只觉得自己今儿个丢了大人了,被儿媳妇泼了一身肉汤,这事儿要是不能善了,她以后还怎么在村里做人?
想到这儿,她眼珠子一转,像是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嚷嚷道:“我不管,徐应辰姓徐,是徐家人!”
“该给我的粮食和肉,一分都不能少!”
“不然的话,我就去大队上告,说你们忤逆不孝,不敬老人!”
话音刚落下,就看到周丽蓉气的浑身发抖,朝着前面猛地走了一步。
此时的廖淑芬还在地上拍着大腿哭爹喊娘,正骂到兴头上呢,就猛地感觉浑身被泼了一盆冷水。
紧接着就是一股剧烈的恶臭!
周遭看热闹的村民也跟着退避三舍,嚷嚷道:“是粪水,徐家媳妇儿泼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