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惊讶回头，是程嘉然。

    他好像跑了很多的路，气喘吁吁的。

    真是奇怪，他不是从来不信我说的话吗，怎么会到医院来

    程嘉然慢慢朝我们走来，他也看见了我父亲。

    他犹豫了一瞬，喊了一声爸。

    父亲眉开眼笑，连连答应。

    在父亲面前，程嘉然也识趣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陪着我们散步。

    我却不愿意这样伪装下去，趁着父亲和病友聊天，快速拉着程嘉然走到一边，问他想做什么。

    程嘉然说：

    跟我回家吧，夏夏。我......我一直错怪了你，我以为你一直在骗我，对不起......

    不仅是你父亲生病的事，还有你母亲的......

    闭嘴！我大声打断他。指着离开的方向，语气冷硬：

    请你离开，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

    我要和你离婚。

    程嘉然在原地顿住。

    半晌，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我已经向你道歉了，是我从前错怪你了，以后我陪你一起来看你父亲，这样可以吗

    你道歉，我就必须接受吗我冷笑一声，盯着他，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

    我扭头要走，程嘉然拉住我的胳膊，却正好握住被季澜心划伤的伤口。

    我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程嘉然赶紧拉开袖子，查看我的伤势。

    季澜心十分狠毒，递给我的刀子是暗中用抹布擦过的，伤口进了细菌，有些发炎。

    程嘉然满眼心疼，要带我去看医生。

    我挥开他的手，不留一丝情面。

    即使伤口再痛，过程再漫长，最后也是会好的，你不必为我担心。我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程嘉然，我不否认曾经喜欢过你。

    但是，在你一次次践踏我的真心，不相信我的解释，认为我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并以此折磨我取乐之后，这份喜欢早就消磨殆尽了。

    现在，这桩本就不对等的可笑婚姻也该走到尽头了，我们还彼此自由吧。

    我不再理会他的呼喊，走上前去推着父亲的轮椅，离开。

    这一天，父亲的精神很好，也很高兴，拉着我讲了很多小时候的事。

    晚上回到病房，他好像累了，靠在床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咳嗽。

    我和你妈在高速上遇见程家老太太，吓了一跳，赶紧靠边停车，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那天的车可真多啊......你妈妈返回的时候，就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最后还是抛下咱们走了......

    他说着说着就泪流满面，咳嗽声忽高忽低。

    我低声问：

    爸，那天......救了程奶奶，您后悔吗

    如果他们不下车救人，妈妈就不会死。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错。我再后悔，你妈妈能回来吗爸爸的神色逐渐萎靡下去，夏夏，听爸爸的话，向前看，永远......都要......向前看......

    父亲在病床上合上了眼睛。

    我握住他逐渐冰冷的手，泪流满面，笑着与他告别：

    爸爸，你放心，我会的。

    向前看，过去的一切，我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