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转天一早,傅闻州打开手机新闻。
他还心心念念,等着我给他的惊喜。
可当他看到,铺天盖地的丑闻曝光在十几亿人的面前时,
他不敢置信的呆愣住,牙几乎都要咬碎了。
“齐念......”
医院的人也敲开办公室的门,一脸不知所措。
“傅院,网上的新闻,您看该怎么办?”
他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又哪里会想到。
在心里小心翼翼埋藏了40年的秘密,竟有一天公之于众。
不傅众人阻拦,他疯了般冲出门。
他坐进车里,连闯几个红灯,朝家的方向开去。
一路上,他都在愤恨地想。
我要毁了他,我要把他彻底击垮。
“齐念,你给我滚出来。”
他踹开家门,一边怒吼着,一边寻找着我的身影。
这才发现,家里属于我的东西。
已经完全不见了。
“齐念,别以为你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你。”
“你一个快入土的老婆子,看你还能躲到拿去。”
可他忘记了,他如今也快入土。
只这一连串的举动,就让他重重地喘息着。
可他还是疯狂地给我打着电话。
只可惜,电话里也只会传出我手机关机的提示音。
咒骂我的间隙,院助给他打来电话。
“傅院,现在当务之急,是不是要先处理新闻曝光的内容。”
院助有些犹豫地询问傅闻州。
现在多家媒体已经涌进医院,妨碍医院的正常秩序。
势必让他给个说法。
可傅闻州自己,却跑得无影无踪,躲了起来。
甚至,若真按照新闻曝光的资料来看。
他很有可能会坐牢。
想要找我算账的火气,稍微消失一些。
傅闻州深呼吸两口,道:
“先把无关人等赶出医院。”
“让院办的人先发声明,把新闻辟谣。”
刚刚完全被怒火吞噬,让他没办法冷静思考。
现在想来,我能在网上曝光他的事。
他所做的一切,我肯定已经全都知道了。
回想这几十年我有可能会去那里。
他这才又仓皇出门。
才刚走到门口,周晓晓竟找来了。
新闻上掀起如此轩然大波,她害怕这件事最终会牵扯到自己。
所以第一时间就冲着傅闻州而来。
“闻州,齐念是不是疯了,她为什么要污蔑你?”
“她难道不知道,让新闻胡说八道,会毁了你吗?”
她装作无辜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可也只有她心里最清楚。
当初盗取我高考记录,代孕,就是她一手促成。
傅闻州才消了些火气。
他现在,只想找到我,询问清楚。
可周晓晓的话,却是像往他即将熄灭的怒火上,
再浇上满满一桶油。
他慢慢攥紧拳头。
满脑子都在想,周晓晓最后的那句话。
齐念要毁了他。
齐念在网上胡说八道,只是为了毁了他。
见傅闻州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她掩饰掉眼中的得意,又带着哭腔说道:
“闻州,是不是因为你对我好,齐念吃醋了。”
“可我们这几十年也只是普通朋友,一把年纪的人怎么还小心眼。”
“更不能因为吃醋,就想着把你毁了。”
周晓晓的每句话,仿佛都在提醒着他。
是因为我知道他和周晓晓的所有勾当。
我是在报复他。
他愤怒的冲出门,不管周晓晓如何呼喊。
他都要找到我。
找我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6
傅闻州几乎找遍所有我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齐念,如果你一个小时之内不出现在我面前。】
【我不会放过你。】
林林总总,这一个小时,他给我发了无数威胁信息。
可也全都石沉大海,得不到我的回应。
而我此时,已经已经前往车站。
离开这让我40年如一日,如同傻瓜一样的地方。
而我,原本有着前途无量的人生。
只因为傅闻州,那个我曾经爱了40年的男人。
为了能让的白月光开心。
就偷取了我本该属于我的清北名额。
让我一生默默无闻,只能在工厂打工。
甚至以为自己的原因流产,再不能生育,
让傅闻州绝后,让我觉得自己亏欠他几十年。
直到我暮年白发,才知道,一切的始作俑者,
竟是我爱了几十年的男人。
多么可笑。
为了爱他,我付出一切。
他反而亲手摧毁了我,和我的人生。
他是掌控一切邪恶的魔鬼。
只可惜,揭开魔鬼的面具,用了整整40年。
从今天开始,我要重新开启以后人生。
车站到达津市之后,我换上新买的手机卡。
租好房子安顿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一家老年大学。
年轻时,我酷爱文学,原本是想考入清北的中文系。
当作家,当诗人,亦或从事文学工作。
到如今年纪大了,我依然不想放弃梦想。
我报名了电脑课程,以及文学诗集课程。
认识了许多和我有共同爱好的朋友。
在学会熟练打字后,我买了台电脑,在网上试着写下第一本叙事。
以我自己的经历为原型,以反讽和幽默的方式,
把我痛苦的一生,展现给众人看。
不想,这一本很快就火遍网络。
在网友和书粉的深扒下,我的经历和前一阵新闻中的人物高度重合。
“我看书只以为文笔成熟,没想到作者竟然真的是位奶奶,真的太厉害了。”
“奶奶,你的文笔绝绝子,我支持奶奶,为自己讨回公道。”
“严惩渣男,那老Baby还是个院长呢,简直禽兽不如。”
“渣男和绿茶不分年龄,不是老人变坏了,是坏人变老了。”
网友群情激愤,纷纷在各大媒体平台,请官方严惩。
同一时间,傅闻州找了我几天后,一直呆在家里。
他院长的位置已经被停职,
风光已然不在。
他不敢看手机电脑,不敢看电视。
更不敢出门。
到处都充斥着谩骂和嘲笑。
点上一支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傅闻州试图用深呼吸,放缓抑郁的情绪。
电话铃声响起,他看到周晓晓的名字。
心里莫名一阵烦躁。
“闻州,网上的热搜你看到没有。”
“我已经被网友和媒体人肉了,现在全是骂我的人。”
“害得我要离婚,儿子和孙子都肯不认我了。”
见电话另一头的傅闻州没有回答。
她立刻缓和了语气,劝道:
“你现在是停职了,可你多年高位,肯定有不少人脉。”
“齐念不顾和你的情分,想毁掉你,还害了我。”
“我们也不能让她好过。”
提起我的名字,傅闻州的心,仿佛被深深扎进一根刺。
听着电话里恶毒的话语,幡然醒悟。
他好像一直把怨气撒错了人。
我有什么错,我也只是为自己讨一份公道。
可周晓晓呢。
那么明显的挑拨,分明是想让他,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再利用傅闻州的关系,报复我。
真正错的人,是他和周晓晓。
而我,只是无知愚蠢的最终受害者。
7
后知后觉的看清。
偏偏过去周晓晓的挑拨,对他完全受用。
盲目的爱情让人看不清是非。
更何况,也只是他单方面的付出。
而且这一付出,就是40年。
周晓晓气急败坏的给他打来电话。
只不过是因为她被人骂,她被众叛亲离。
“闻州,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你赶紧帮我解决一下,先找个律师,给齐念发一封律师函。”
“就说是她恶意造谣诽谤,你要起诉她。”
都这个时候了。
她还想着颠倒黑白。
傅闻州讽刺的笑出来。
几十年,他竟然为了这样一个女人,
把他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证据都贴出来了,你还想让我怎么发律师函?”
他反问,他想笑。
笑他自己有多愚蠢。
“证据也只贴出和你有关。”
“你可以在网上道歉,就说这一切都是你和齐念你情我愿。”
“你们毕竟是几十年的夫妻。”
周晓晓说着,他冷笑的更加厉害。
原来周晓晓也知道,我们是夫妻。
可经年累月的偏向,让傅闻州自己都快忘了。
他真正的妻子是一个叫齐念的人。
而他这40年又做了什么。
在外打着爱我的名义,却一心一意爱着别的女人。
“我不会再伤害齐念,我们以后也别联系了。”
“以后我会用我的余生,去爱她。”
这是傅闻州能想到,唯一一个可以补偿我的方法。
他真的会像对外宣称的那样。
用他往后余生的爱,不只是做做样子。
而是真心实意的,我把当成她真正的妻子。
来弥补,相携到死。
至于周晓晓,一个不爱他,只想利用他的女人。
不配得到他的爱。
全当他这几十年,瞎了眼。
傅闻州似是找到目标。
他勇敢的出门,愈发疯狂地想要找到我。
走过每一个我们曾经走过的地方。
他也总能回忆起,和我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要不是今天看清,或许他会爱周晓晓到死。
从而让他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傅闻州又找了我几天。
这三天来,他一直呆在车里。
困了就在车里睡一会,醒来就会开着车寻找。
他希望能在一个无人在意的街角,找到我的踪迹。
到最后也只是徒劳。
他筋疲力尽回到家。
坐在沙发上低垂眼眸,
那份我离开前留下的离婚协议书,还原封不动的摆在茶几上。
这时,律师给他打来电话。
“傅先生,您让我帮忙调查的人,已经离开本市,前往津市。”
“关于您的找咨询的案子,对方拒绝沟通的话,对您十分不利。”
“并且她已经向法院提起诉讼了。”
如遭雷击的消息。
怪不得他怎么找,都找不到我的踪迹。
以至于昨天,他以此次新闻中提到的内容,找到律师。
声称我是案件的另一方,想要调解。
律师的行动很快,立刻就查到我的踪迹。
“傅先生,要不,您还是先去自首吧,我可以为你争取宽大处理。”
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他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后,
他最为亏欠,想要用终生来弥补的妻子。
不止要和她断绝一切联系,毁了他,还要把他送进监狱。
甚至不给他弥补的机会。
“齐念,你好狠的心啊......”
“你是不是知道我后悔了,才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
“齐念,你不是爱我吗?你怎么忍心,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他在沙发上,整整坐了一夜。
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时,
他终于穿戴整齐,他决定听从律师的建议。
前往警局自首。
“齐念,你这40年来,是我对不起你。”
“现在你已经离开我了,你想要看到的,我会帮你完成。”
正当他准备出门时,大门被人推开。
恍惚之间,他以为是他最想见到的人回来了。
9
才扬起的嘴角,在看到进来的人,又瞬间落下。
周晓晓也是满身狼狈,人苍老了许多,佝偻着背脊。
在被网友人肉后,她已经离婚了。
净身出户无处可去。
“闻州,我现在只有你了。”
“正好齐念走了,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周晓晓已经失去所有。
她也只能攀附着傅闻州。
即便在他眼里,傅闻州一直都是只会摇尾乞怜的舔狗。
可她根本不会想到,他们所做的一切,不止是单纯伤害了我。
并且已经构成犯罪。
可她没有一点悔悟,甚至觉得,正和她的心意。
傅闻州抬起头,用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周晓晓,你还真是不可救药了,我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对你这种人言听计从。”
“要不是你,我和齐念也不会离开。”
“我好好的一个家,也不会落在如今的地步。”
话未说完,傅闻州已经崩溃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
他疯了一般,朝周晓晓扑过去。
房子里立刻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同一时间,几个身穿制服的人冲进屋子。
几乎是瞬间,就把已经发狂的傅闻州按在地上。
血腥味充斥在四周。
房间的上空,也一直盘旋着周晓晓的尖叫,
以及傅闻州丧失理智的狂笑。
而她的手里,还捏着刺穿她肚子的尖刀。
坐在审讯室里,傅闻州对周晓晓的故意伤害,供认不讳。
不止如此。
他把自己听信挑唆,策划偷走我清北大学的名额,利用职务之便骗婚代孕,
全部认下来。
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赎罪。
他无法用余生弥补对我的过错。
却要用余生在接受法律制裁时,不停地忏悔。
而周晓晓,即便被刺伤,也在治疗之后被警方起诉。
罪名是教唆他人偷取大学名额,以欺骗的方式非法代孕。
她无法接受自己的悲惨结局,郁郁而终。
傅闻州在冰冷的监牢中,度过了漫长的几年。
他一直都在忏悔,在赎罪,不为消除罪恶。
只为惩罚自己。
不知过了多少年,他发现自己新长出的头发,已经全都变白。
那一天,监狱的读书角里,新增了几本新书。
他拿起一本,坐在角落认真读起来。
只读了第一句,就已经让他泪流满面。
【我活了六十几年,到人至暮年,才明白一个道理。】
【亲眼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谎言之所以被称为谎言,那是因为会有人耗费心力,把谎言变成真相。】
【而我们能做的,只有无愧于心,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他合上封面,看着上面作者的名字。
心无所念。
这时,监牢的门被打开。
一名狱警走进来:“傅闻州,有人来看你了。”
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人来看过自己。
那些曾经还在乎他的人,早已离开,他根本想不到还有谁能来看他。
拴在脚上的铁链,在他每走一步,都发来刺耳的声音。
监狱见面室内。
我身着一身得体的裙装坐在椅子上。
在看到被押送过来的傅闻州时,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四目相对,他一眼认出这几年,心里一直想念的那个人。
可此时的我那么精神,又富有朝气。
让他恍惚间,回到几十年前的那些日子。
“傅闻州,几年不见,你真的变了。”
他是真的变了。
再不是被我照顾得,脸上连一丝褶皱都没有的儒雅男人。
如今的他苍老,沧桑,满头白发。
只能佝偻着背脊的阶下囚。
“阿念,你来看我了......”
他眼睛里放着光,仿佛濒死之人,获得了生的希望。
可我来,并不是给予他希望。
而是要把他的希望,彻底粉碎。
就像他四十多年前,粉碎我所有希望一样。
如今的我,已经在文学圈小有名气。
加入作协,到处参加讲座,演讲,和有共同爱好的朋友,游览大好河山。
这在我几十年的婚姻里,是想都不敢去想的事。
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在十年前,其次就是现在。
我不觉得我的释然已晚。
相反,我要用我的余生精彩,来弥补我几十年浪费掉的光阴。
“傅闻州,我过来,只是想告诉你,我现在有多快乐。”
“你毁了我大部分的人生,现在就是你得到报应的时候。”
“你就是死,也无法为你做下的错事赎罪,更不要妄想,能得到我的原谅。”
我从包里,把他这些年写给我的书信,全部拿出来。
当着他的面,一封一封撕得粉碎。
这些书信,都是他向我忏悔,向我道歉的悔过书。
我不会原谅他,更不会让他以为我的到来,就是来和他冰释前嫌。
我要让他知道,他欠我的,永远偿还不完。
和我得意的笑声形成巨大反差。
他从痛苦到绝望,再到释然。
最后在吐了一大口鲜血后,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倒在我面前。
不久后,监狱中传来傅闻州去世的消息。
而我还在继续,
继续我那灿烂的晚年生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