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7
俞景川不可置信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在他眼中，我是他的追随者，是他的附属品，我怎么敢提离婚?
我的眼眶蓄起泪水，一字一句道：
“我说，我们离婚。”
说完这句，我就推开俞景川的手，朝着门外走去。
“艹！”
俞景川一脚踢倒凳子，朝着我的背影怒吼。
“好！你最好是真的离婚，别跟我玩一些欲擒故纵的把戏！”
可我甚至没有一丝停顿地走了。
俞景川好像要出来追我，不过很快就被秦方妤给拦住了。
“景川别去！她就是在欲擒故纵，等着你去追她呢，你这次要是妥协了，她以后只会变本加厉......”
走出饭店的一瞬间，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
泪光朦胧中，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冉冉！冉冉！”
夏媛一脸焦急地朝我跑来将我拥入怀中。
意识消散前，我听到夏媛哭了，我刚想抬手给她擦眼泪就晕了过去。
8
我流产了。
一直到我做完清宫手术，夏媛都没停止流泪。
她的眼睛哭得红肿。
“你个傻子！我早看出你不对劲了，你这么爱俞景川，如果不是出了事情，你怎么可能舍弃他来加入我的工作室?”
她声音哽咽，字不成句道：“我偷偷买了来这儿的机票，就是为了来陪你，好不容易打听到你的位置，结果就看到你满腿都是血，你真是吓死我了......”
情绪被带动，我的眼泪也奔涌而出。
还好，哪怕我失去一切，身后都始终有一个人在陪伴我。
我和夏媛聊了很久，我也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
夏媛气愤地一拳锤在柜子上。
“这个死男人，真当你娘家没人是吧?”
夏媛掏出手机一顿操作，眼睛忽然亮起来。
“你等着，你看我给你摇人。”
没过多久，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
我认得他，是我大学学弟——许朝。
夏媛朝他勾勾手，许朝便站到她旁边等她发话，像个等待主人下令的小狗一般。
“这位可是金牌律师，有他在，一定可以帮你暴打渣男贱女，替你拿回你应有的一切。”
许朝面上泛起红晕，他推了推眼镜。
“学姐你放心吧，我一定尽力给你办妥。”
“等等。”
我支起身子，眯着眼睛打量着我眼前这两个浑身冒着粉红泡泡的人。
“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事儿?”
夏媛躲避着我的目光，嘟着嘴唇笑道：“现在还没有，至于以后，就看他表现吧。”
许朝小心询问：“什么表现?”
夏媛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这次的表现。”
9
为了收拾东西，出院以后我就回家了。
而俞景川则是被他的小团体以彼此冷静为由带出去旅游了。
秦方妤的朋友圈全是他们旅游的合照，并且配文：【单身万岁！】
我看了眼俞景川给我发的最后一条微信。
[那天你不该打方妤，我也不该推你，我们彼此冷静几天，等我回来以后再谈。]
什么冷静几天。
不过是他在等着我痛哭流涕地道歉，像以往一样求着他不要离开我。
可我只是回了一句：[早点回来离婚。]
随后俞景川又给我打了几个电话，不过都被我给挂了。
听见他的声音就烦。
我喊来搬家公司，将这栋房子里所有和我有关的东西都搬走。
就连墙上挂的我和俞景川的结婚照也被我撕得稀碎。
看着最后几乎空荡荡的屋子。
我才反应过来，这场婚姻好像一直都是我单方面在经营。
就连那表面看似温暖的小家，也只有我一个人在点缀。
不过也好，当年我两手空空地来，现在又两手空空地走。
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10
处理完房子的事情后，我整天陪着夏媛到处玩到处买。
我第一次觉得我原来可以活得这么轻松。
不再焦虑、自我怀疑，不再患得患失、失眠痛苦。
这是我和俞景川在一起七年来，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或许我和他一开始就不合适。
而当年恋爱脑上头的我不顾一切，势必不撞南墙不回头。
好在我还有试错的机会。
这一切，都还来得及。
出乎我意料的是，原本约好要玩一个礼拜的小团体提前回来了。
为此秦方妤还特地发了个吐槽朋友圈。
【为了处理一个爱吃醋的蠢货，我们只好提前回来咯。】
很快，俞景川就疯了一般消息电话轮番轰炸我。
“唐冉！你去哪儿了?！家里是被洗劫了?”
“就因为我推了你一下，你就要做到这个地步吗?好，那我让你推回来行不行?”
“我承认你这招欲擒故纵真的赢了，别闹了，回来吧，我也不用你给秦方妤道歉了。”
气笑了，我开始怀疑自己曾经是不是被下了蛊，为什么会对这种男人痴迷到放弃自我。
我正准备开口怼回去，手机却突然被夏媛抢走。
“俞景川，你现在最大的任务是卸载西红柿，你别以为自己是个总裁，就真觉得自己可霸道了，你就是个屁！”
“我告诉你，我们家唐冉一点也不在乎你，什么欲擒故纵，你霸道总裁文看多了吧，真把自己当盘碟子菜了?”
“我们冉冉这么优秀，追她的男人从天安门排到南天门，你算个金针菇啊?”
“这个婚你离得离，不离也得离，我们奉陪到底！”
太牛了，我都怕夏媛舔一下嘴唇把自己毒死了。
挂断电话后，夏媛一脸神秘地拉着我的手。
“冉冉，你知道许朝打听到了什么吗?”
“什么???”
“那秦方妤根本就没有结婚！她骗了人家钱以后就跑了，估计是听说俞景川这波人有钱了，就赶紧回来舔，现在那男的到处找她呢。”
我有些兴奋。
我就说为什么大学的时候秦方妤对俞景川不感兴趣，毕业后匆匆离开结婚，现在反而又回来了呢?
“你有他电话吗?”
“当然......”
11
俞景川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我和夏媛一起住的地方。
他来找过我几次，不过都扑了空。
之后他又每天都定了99束玫瑰花送到我的门口。
他是在给我台阶下。
我很喜欢玫瑰花。
以往只要我和他闹脾气了，送我一束玫瑰花我就会原谅他。
这已经成了我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可是，承诺只有爱的时候作效。
我爱的从来都不是玫瑰，而是甘愿为爱低头的他而已。
可是现在不爱了，就连着玫瑰我也不想要了。
有一天晚上，他喝得烂醉来找我，把我的门敲的震天响。
为了不扰民，我只能出去劝他离开。
他一把把我抱住，把头埋在我的脖颈，贪恋地嗅着我发间的香气。
“我想你了老婆，真的，我错了......跟我回家吧......”
我轻轻推开他，叹了口气。
“俞景川，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不爱你了，你不要这样，好聚好散不行吗?”
俞景川滚烫的眼泪滑落，灼烧了我的心。
我爱了他七年。
鲜少见他这样，心脏还是不可避免的抽痛。
我想，如果我们的孩子还在，如果俞景川没有用我父母的事情刺伤我。
我和他说不定还是有可能的。
可是没有如果。
“明天下午，约个地方见面吧，带上秦方妤。”
俞景川的身体僵硬一瞬，不过他很快又笑着说。
“好，你放心，明天我和方妤一定会当着你的面说清楚。”
看着俞景川略显狼狈的背影，我怔怔出神。
回到房间后，我看到夏媛正在和许朝煲电话粥。
话语间尽是甜蜜。
像极了我和俞景川热恋时的样子。
一阵恍惚，我的喉间有点腥甜，声音有些沙哑。
我问：“媛媛，许朝准备好了吗?”
夏媛胜券在握地拍了拍胸口：“你放心吧，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明天大战。”
“冉冉，我看俞景川还是很舍不得你嘛，这叫什么?渣男回头?”
我摇了摇头。
“他不是舍不得我，他只是舍不得身边少了一个无私奉献，全心全意照顾他的保姆罢了。”
他不是舍不得，只是不习惯。
12
第二天下午，我们三个提前到达咖啡厅。
许朝把财产分割和离婚协议书推到我的面前让我看。
不愧是金牌律师，每一处细节都处理得很好。
我感激地看向他：“谢谢。”
许朝摆摆手：“学姐你太客气了，就算没有媛媛我也一定会尽力帮你的，毕竟我们可是校友。”
我轻笑出声，思绪忽然回到大学校园里的林荫小道。
夏媛去了洗手间。
我和许朝聊了一下大学时候的趣事，我也偷偷告诉他许多夏媛的兴趣爱好。
他俩这对情侣，我是真的很看好。
“景川，我就说嘛，如果不是因为在外面有人了，她唐冉怎么会舍得放弃你这块香饽饽?”
秦方妤抱着双臂走在俞景川后面，俞景川咬紧牙关，一脸阴鸷朝我走来。
我心中暗道不好。
还没来得及起身阻拦，就看到俞景川一把拎起许朝的衣领，带着怒气的拳头落在了他的脸上。
“俞景川！你疯了！”
我狠狠推了俞景川一把，慌乱扶起许朝。
“你没事吧?”
许朝摆摆手示意让我放心。
我转头狠狠瞪着俞景川。
俞景川满眼受伤，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你就为了这个男人和我离婚?我哪点比不上他?难道他比我有钱?”
忍无可忍，我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你别犯贱！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穷的连个戒指都买不起，我图过你钱吗?”
话音刚落，俞景川的视线就落到我的手上。
“冉冉......你的戒指呢?”
“脏了不想要了。”
“唐冉！你自己不检点婚内出轨，还好意思打景川！你这个不要脸的贱女人！”
秦方妤说着就要冲上来打我，却被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夏媛狠狠揪住头发。
“人家的事情你个死骗子就别操心了吧?你不如先操心操心你自己！”
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一个大花臂双开门的肌肉男走进来。
13
他冲过来掐住秦方妤的脖子，一连扇了好几个耳光。
“你这个贱女人！骗了老子的钱跑来包养小白脸?拿着老子的钱到处旅游，可把你玩爽了吧?”
俞景川连忙上去阻止，他一把推开肌肉男。
“你是谁?”
秦方妤哭着缩进俞景川的怀中，瑟瑟发抖。
肌肉男抖了抖胸肌，抬起下巴用鼻孔对着俞景川。
“你算哪根葱啊?这娘们儿是我女朋友，骗了老子的钱就跑，害得老子到处找了她好久。”
肌肉男揪起俞景川的衣领子，咬牙问他：“合着你就是那个花老子钱的小白脸是吧?”
俞景川脸色苍白地看着秦方妤。
“你不是跟我们说你老公婚内出轨你才离婚的吗?你骗我?！”
肌肉男扯着秦方妤的头发，把她从俞景川的怀里扯出来。
“你这个臭婊子，还在外面造谣我?！”
俞景川的脸色像调色盘一样精彩，他死死盯着肌肉男的脸。
“你看什么看?！怎么，你打算帮她还钱?”
俞景川别过脸，冷哼一声：“我可不认识什么骗子。”
秦方妤瞳孔骤缩，她紧紧抓住俞景川的胳膊哭诉道：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你帮我把钱还了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我再也不骗你了，我就是因为喜欢你我才回来的啊！”
俞景川一把甩开她的手掏出手机。
“你要是再纠缠我，我就马上报警。”
肌肉男拦住俞景川的手。
“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你少管。”
说完，他就拖着秦方妤的头发把她拽出店外，整个咖啡厅都回荡着她的尖叫求饶声。
怕出事情，我还是报了警。
安静下来之后，俞景川双眼猩红，立马拉着我的手解释。
“冉冉，我都是被这个女人给骗了！我之前只是同情她，顾及着曾经我和她之前的感情，所以我才一直帮她，想让她走出阴影的。”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啊冉冉，你难道看不出我有多爱你吗?”
我后退一步，隔开和他的距离，之后指着桌子上的离婚协议。
“把离婚协议签了吧，好歹夫妻一场，没必要闹到这个地步。”
俞景川摇头，仍死死嵌住我的手。
“不，冉冉，虽然你嘴上这么说，但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还爱我。”
我快吐了。
“我不爱你了，俞景川，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你听不懂人话吗?”
俞景川嗤笑一声，一副看透了的模样。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和秦方妤的气，我马上就删除她所有的联系方式，再也不和她联系了。”
“她从此以后都不会出现打扰我们了，哪怕这样你还是要继续闹吗?”
到现在这个男人还以为我在闹。
果然不见黄河不死心。
我拿出手机，在相册中找到我以前拍的产检报告单和住院单，发给了俞景川。
“你看到了吗?我之前怀孕了，但是因为恶心你讨厌你不想生下你的孩子，我去做了流产，现在你相信了吗?我真的不爱你了。”
14
俞景川看着手机如遭雷劈，整个人愣在原地，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再抬头时，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目眦欲裂，恨恨地看向我。
“唐冉！你居然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你怎么舍得！你的心怎么可以这么狠?！”
“为什么要这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说啊！”
“你难道忘了曾经和我的约定了吗?”
我曾经和俞景川约定，一定要有一个孩子，让我们的孩子无忧无虑地在爱中长大。
可是现在连爱都没有了，还需要孩子吗?
不顾他的疯癫，我拿起桌上的离婚协议拍在他的胸口。
“如果还想给自己留点脸面，那你就把离婚协议签了。”
“好，好，好！我成全你！”
俞景川看向我的眼里全是恨意，他拿起桌子上的笔三两下就签好了名字。
我满意地看着手里的离婚协议，擦过俞景川肩膀的时候，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俞景川，你还记得一起吃饭那天，我流的血吗?”
留下这句话以后，我大步离开。
夏媛向我使了个眼神，我会意，表示要在车上等她。
夏媛阻止了俞景川想来追我问清楚的步伐。
她冷冷地看着俞景川。
“你知道你有多对不起冉冉吗?为了另一个女人推她，导致她流产。”
“你知道那天我看到冉冉的时候，她流了多少血吗?那个时候的你又在哪儿?”
“你不要在这里假装深情了，真是让我感到恶心！是你自己亲手杀了你的孩子，你才是凶手！”
俞景川哆嗦着双唇，眼泪齐齐落下，他不可置信地抱着头。
“不可能......不可能......”
“我要去找冉冉问清楚！”
说完，他用力推开夏媛和许朝，朝着我的方向追了过来。
“冉冉！”
我刚过马路准备上车，就听到俞景川的呼喊声。
下意识回头。
俞景川看到我停下来，欣喜若狂朝着我的方向狂奔。
余光中，我瞥见一辆车疾驰而来。
“俞景川！别过来！”
砰！——巨大的碰撞声，车直直撞上俞景川。
他像块破布袋子一样在空中翻滚几圈摔在地上，浑身是血。
夏媛和许朝追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行人都慌乱停下拨打救护车电话。
俞景川躺在血泊中，睁大眼睛盯着我的方向，嘴唇一张一合间还往外吐着鲜血。
我一阵耳鸣，听不见任何声音。
但通过他的嘴型，依稀见我能辨认出，他说的是——对不起。
我们三个把俞景川送去医院，但他因为受伤严重失血过多，最终抢救失败去世了。
出于以往的情谊，我操办了他的葬礼。
15
之后我们三个一起离开了这里，我也加入夏媛的工作室。
我们的工作很顺利，业务也逐渐扩展做大做强。
两年后，夏媛和许朝结婚了。
我陪着夏媛回到母校，行走在林荫小道上。
校园时期的美好画面在我的脑海中一一闪过。
忽然，我想到了什么，愣在原地。
“怎么了?冉冉。”
夏媛捏了捏我的手心。
我摇了摇头。
“没什么。”
我忽然想起，六年前的一天，我和俞景川手牵着手漫步在这里。
他笑着对我说：
“冉冉，我俞景川一定爱你守护你一辈子，如果我敢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就让我被车撞死。”
果然，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