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宋祈年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包厢的空气中。
林修远愣住了，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和难以置信。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宋祈年，声音有些发抖："你……你说什么?"
宋祈年冷冷地看着他，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愤怒："林修远，你以为当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是李慕妍，她把自己的肾脏给了你！而你，却在这里羞辱她，逼她跳舞，甚至让她脱衣服?你配吗?"
林修远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的目光从宋祈年身上移开，缓缓落在我身上。
我蜷缩在地上，腰部的剧痛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额头上满是冷汗，嘴唇也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
"慕妍……"林修远的声音颤抖着，他蹲下身，想要扶起我，却被我轻轻推开。
"别碰我……"我咬着牙，勉强挤出一句话，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林修远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愧疚，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
他看着我，声音沙哑："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闭上眼睛，眼泪无声地滑落。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啊。
因为我不想让你背负愧疚，不想让你知道，你活下来的代价是我的生命。
宋祈年走过来，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轻声说道："慕妍，我送你去医院。"
我摇了摇头，勉强撑起身子，看向林修远。
"林修远，我不需要你的愧疚，也不需要你的钱。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知道，当年我离开你，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我想让你活下去。"
林修远的眼眶红了。
他紧紧攥着拳头，声音哽咽："慕妍，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关系，都过去了。你现在过得很好，有事业，有爱人……这就够了。"
柳芜烟站在一旁，脸色苍白，显然被眼前的真相震惊到了。
她咬了咬嘴唇，走到林修远身边，轻声说道："修远，我们……我们先回去吧。"
林修远没有理会她，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我身上，仿佛想要将我看穿。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我的脸，却被我躲开了。
"林修远，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我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决绝。
宋祈年扶着我站起来，对林修远冷冷地说道："林修远，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就别再出现在慕妍面前了。她为你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林修远站在原地，仿佛被钉住了一般。
我的意识逐渐模糊。
几乎快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
恍惚间看到林修远着急的脸庞。
他急切又温柔地叫着我的名字："慕妍……"
柳芜烟拉着林修远，不让他靠近我。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祈年扶着我离开包厢。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悔恨，却再也无法挽回什么。
走出包厢的路上。
宋祈年的声音在我头顶传来。"别怕，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5
在宋祈年的帮助下，我住进了医院。
医生告诉我，我的肾脏已经严重衰竭。
必须尽快进行移植手术，否则我撑不过这个月。
宋祈年一拳砸在墙上："都怪我！"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看到他拳头冒出的血珠，我的心跳漏一拍。
"你受伤了！"
宋祈年毫不在意，颓然地叹了口气。
"要是我能早点回国，或许就能早点知道你的现状。"
"我以为你和修远结婚了，会过得很好……"
我皱起眉头，仍然不懂他的意思。
毕竟当年我只见过他一面。
还是在林修远带我去篮球场上见的。
当时我还是林修远的女朋友。
我站在篮球场旁边，怀里抱着林修远的外套。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视线落在林修远的外套上。
"你……"
林修远中场休息，我给他递了瓶水。
林修远的手搭在宋祈年的肩膀上："这是我的女朋友，李慕妍。"
宋祈年皱着眉头，久久不说话。
当时的我，以为是我没有给宋祈年留下好印象。
为此我还内耗许久，生怕宋祈年会在林修远面前说我坏话。
但时间一长，我发现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林修远越来越疼我，而且时不时提到宋祈年问候我的近况。
我和林修远步入婚姻殿堂。
宋祈年因为在国外，没能参加婚礼。
但是给了我们一个巨大的红包。
后来，我再也没听说过他的消息……
宋祈年坐在病床边。
他轻声说道："慕妍，我已经联系了国内最好的肾脏移植专家。"
"他们会尽快为你安排手术费用，你不用担心，我会负责。"
我虚弱地摇了摇头。
"你不用为我做这么多……我们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宋祈年笑了笑，眼神温柔。
"你不用想太多，安心治疗就好了。"
"至于修远那边，我会跟他解释。"
听到这话，我沉沉地叹了口气。
"你没必要向他解释什么，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宋祈年皱起眉头："慕妍……"
我淡然地说道："他已经恨死我了，也不在乎他再恨我多一点。"
病房里安静得有些令人害怕。
过了好久，宋祈年才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缓缓摇头："既然我当年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宋祈年的叹息声。
我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想要我和修远解除误会，但是我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
"我和他，已经结束了。"
宋祈年静静地看着我。
黑润的眼珠里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只知道这是我五年来睡过最踏实的一觉。
不用担心会半夜会被房东开门赶出去。
也不用再担心蟑螂爬进我的耳朵里。
……
次日醒来，宋祈年还在我的床边。
似乎一夜没睡。
我很是震惊："你怎么……不回家?"
他揉了揉眼下的乌青："看到你醒过来，我才放心。"
我起身想要跟他道歉："对不起，是我让你担心了，我……"
他让我躺下来："你不要乱动，这两天你好好修养，专家今天就到了，相信很快就能给你做手术。"
我尴尬地说道："我不值得你为我做那么多……"
宋祈年立刻打断的我话："胡说，就冲着你当年为修远做的，你就值得！"
6
休息了一天，我的状态好些了。
宋祈年亲自给我送饭。
喂我吃完饭之后，公司有急事他需要先回去。
他特地叮嘱我："要多休息，不要胡思乱想，等我回来。"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有疑惑。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仅仅是因为我当年对他的兄弟好吗?
显然这个答案只能由他来告诉我。
正当我要闭眼小憩的时候。
门口传来林修远的声音。
"请问李慕妍是在这个病房吗?"
我的双眼骤然睁开，心也跳漏一拍。
他怎么来了?
我转过头看去，林修远刚好推开病房的门走进来。
身后跟着的，是柳芜烟。
这一刻，我的心彻底凉了。
柳芜烟很自然地挽着林修远的胳膊。
"李姐姐，你看起来好很多了呢。"
我点了点头："多谢关心。"
她在林修远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似乎在说谁在乎你呢?
反倒是林修远，突然蹲下身来，
他的大掌握住我的手："慕妍，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轻轻摇头："这已经不重要了。"
"不！这对我很重要！"
林修远斩钉截铁。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敢相信你为了钱离开我！"
我撇过头去，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都过去了，林修远，我们也已经分手了，大家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柳芜烟想把林修远扶起来。
被林修远推开："芜烟，你先出去，我有话想跟慕妍说。"
柳芜烟自然是不愿意的："修远，我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害怕。"
听到这话，林修远毫不客气地说："那你就回家去，也不知道你非要跟来做什么！"
听到林修远的语气里带着不悦，柳芜烟红了眼睛。
"修远，以前你从来不跟我这样说话的……"
看到柳芜烟梨花带雨的模样，我终于想起来柳芜烟像谁了。
她像极了大学生的我。
林修远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也是这样哭的。
我弄丢了导师的U盘，记得哭了。
还是林修远看到蹲在路边无助哭泣的我，后来帮助我找到了U盘。
柳芜烟原本就有三分像我。
这一哭就更像了……
但林修远没有丝毫怜惜："不要在慕妍面前哭哭啼啼地，多不吉利。"
柳芜烟见林修远因为我而斥责她，委屈地跺脚。
"修远……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可以……"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林修远撵了出去。
"赶紧回家吧，没什么事不要给我打电话。"
一开始我不知道他说这话的含义。
直到他问护士要了陪夜的折叠床，我才知道他想在医院陪我。
我当然是拒绝的。
"你还是回去吧……"
林修远利索地把折叠床展开。
"慕妍，以后你在医院的每一天我都会陪着你。"
"直到你康复出院为止。"
见我沉默不语，林修远也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当年离开我是有苦衷的。"
"既然是误会，为什么不能解开呢?"
"我们已经错过五年了，还要继续错到什么时候?"
7
就在这时，宋祈年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
"慕妍！我回来了！还好赶在这个点……"
他话没说完，看到林修远坐在我的病床边，愣了一下。
"修、修远，你也来了。"
林修远站起来，轻拍宋祈年的肩膀。
"多亏你及时把慕妍送到医院，不然我不敢想象因为我的鲁莽，慕妍要遭受多大的罪……"
说完林修远的眼睛湿润了，自责地低下头。
宋祈年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
"慕妍已经脱离危险了，过几天就可以动手术。"
林修远突然跪了下来。
这把我和宋祈年吓了一跳。
"祈年，你是慕妍的救命恩人。"
"如果慕妍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你不仅救了慕妍，也救了我！"
说着就要给宋祈年磕头。
男儿膝下有黄金，林修远竟然为了我下跪……
我突然想起，五年前林修远陷入重度昏迷的时候。
我也曾向医生跪下来，求医生救林修远的命。
我说："如果他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只是现在的林修远，不知道是出于爱，还是出于对我的愧疚。
不过，也已经不重要了。
宋祈年把他扶起来："修远，你先起来吧，你这样会让我很不好意思。"
"我相信换做谁都不会冷眼旁观的。"
"我知道，你当时也是察觉到慕妍的不对劲了，不是吗?"
我有些诧异地看向林修远。
之间他缓缓点头："嗯，只是我猜不到慕妍为什么脸色惨白……"
宋祈年转头看向我，了然一笑。
"既然你们重归于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眼看他转身就要走，我叫住了他："宋祈年！"
林修远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叫宋祈年。
我调整好情绪，对林修远说："你回去吧，这里有祈年照顾我就行了。"
林修远正要开口，我立刻打断。
"你在这里的话，我没办法安心入睡。"
林修远皱起眉头，表情有些痛苦。
"慕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相信我，我会像以前一样，我……"
我再次打断他的话："够了，林修远，我们回不去了。"
他还想说什么，我翻身背过身去，不再理会。
宋祈年为难地看着林修远。
"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来照顾慕妍就好了。"
林修远犹豫很久，这才离开病房。
宋祈年贴心地把其他的灯都关了，只留下一盏床头灯。
温馨的灯光令浑身紧绷的我放松下来。
他轻声对我说："修远已经走了。"
我把被子放下来。"走了也好。"
宋祈年试探地问："你也想他留下的，对不对?"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笑了笑："没关系，等你动完手术养好身子，你们还有更多的时间……"
"不会了。"我说。
宋祈年愣愣地看着我："为、为什么?"
我叹了口气，良久才说："我和他已经成为过去，他有他新的人生，而我，也应该有。"
听到这话，宋祈年的脸上逐渐出现了笑容。
8
专家已经和医院的医生开始详细讨论我的病情。
手术来临之际。
宋祈年日夜陪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生怕我的身体出现什么问题。
他亲手喂我吃汤药，耐心地给我讲最近发生的事情。
甚至他会问我："想不想知道修远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摇头："不了。"
他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而后像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样。
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我。
"慕妍，你知道吗?当年在大学里，我就注意到你了。"
"你总是那么耀眼，像一颗星星。"
"可惜，你的眼里只有林修远。"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宋祈年竟然对我有这样的感情。
我微微低下头。
"谢谢你，但我现在已经没有资格接受任何人的感情了。"
宋祈年握住我的手，语气坚定。
"慕妍，你值得被爱，值得拥有幸福。"
"让我照顾你，好吗?"
我看着他，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感情。
但我知道，他是我生命中的一束光，照亮了我黑暗的世界。
手术的前一天，林修远突然出现在我的病房门口。
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眼神中满是疲惫和愧疚。
"慕妍……"他轻声唤道，声音沙哑。
我抬起头，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曾经的深爱，如今的陌生，仿佛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你来做什么?"我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疏离。
林修远走进病房，站在我床边。
"慕妍，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当年你为我付出了这么多。"
我摇了摇头："林修远，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现在过得很好，这就够了。"
林修远的眼眶红了，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声音哽咽："慕妍，让我补偿你……让我照顾你，好吗?"
我轻轻抽回手。
"林修远，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路要走。"
林修远站在原地，眼泪终于滑落。
他看着我，声音颤抖："慕妍，我……我真的后悔了。"
我闭上眼睛，轻声说道："林修远，走吧……别再来了。"
手术当天。
林修远和宋祈年都来了。
我对林修远无话可说。
反倒向宋祈年点了点头："谢谢你，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宋祈年摸着我的头发："你放心，我会在这里等你平安出来。"
林修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默不作声。
我被推进手术室。
头顶灯光很刺眼。
我知道，三个小时后，我就会是一个新的我了。
我也有一个新的人生。
而这个新的人生，是宋祈年给我的。
麻醉过后，我没有了意识。
但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我梦到当天林修远因为肾衰竭晕倒的时候。
可我还是一样跪在地上求医生救他。
这一次，我没有说没有他我活不下去。
就好像经历了这些事以后，我突然想明白了。
曾经的轰轰烈烈，也不过如此。
平平淡淡才是真……
9
我醒来之后，已经回到了普通病房。
麻醉退去之后，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我微微睁开眼，发现眼前有两个脑袋。
一个是宋祈年，一个是林修远。
关心和急切显在脸上。
他俩异口同声："慕妍，你醒了！"
我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只见他们脸上都带着伤。
"你们……这是怎么了?"
林修远和宋祈年互看一眼。
还是宋祈年先开的口："没什么，我们不小心撞在一起了。"
林修远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
我和林修远在一起那么多年，他有什么自然是瞒不过我的。
"你们是不是打架了?"
林修远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们是好兄弟，怎么会打架呢?"
我没有继续追问。
宋祈年把水杯拿过来，给我嘴唇沾上水。
"医生说刚动完手术，你不能喝那么多水，暂时先用水润一润嘴唇。"
宋祈年贴心的模样让林修远的脸色沉了下来。
手术后的半个月，林修远每天都在医院照顾我。
宋祈年见此，渐渐也来得少了。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将近一周没有见过宋祈年了。
我给宋祈年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宋祈年还是那么温柔。
"慕妍，我最近有些忙。"
"有修远在你身边照顾你，我也放心了。"
"既然你们的误会已经解除了，你可以尝试和修远……"
他话没说完，就被我打断。
"所以这就是你不来医院看我的原因吗?"
他沉默了。
良久，他才笑着说："好好照顾自己。"
随后他挂断了电话。
我问林修远："你是不是和祈年说了什么?"
林修远放下手里的水果。
他突然单膝跪地，掏出一枚钻石戒指。
"慕妍，我们结婚吧。"
"我是真的爱的，请你嫁给我。"
"相信我，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
看着那枚闪着火彩的钻石戒指。
我的内心平静得可怕。
竟然没有丝毫波动。
那是我盼望多年的求婚仪式啊……
可我却一点也不感动。
这一刻我明白了。
我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静静地看着林修远的脸，我淡淡地开口。
"我们已经结束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在林修远错愕的目光中，我笑了笑。
"祝你早日找到共度余生的那个人。"
……
一年之后，我在国外找到了宋祈年。
他见到我，彻底愣住了。
签字笔在他手上滑落，掉在办公桌上。
"慕、慕妍！"
他惊讶地站起身来。
"你怎么来了！"
他不敢相信我追他都追到国外来了。
宋祈年再也克制不住，冲过来把我抱起来转圈圈。
看到他高兴得像个孩子。
我居高临下捧着他的脸，看到他的眼睛里都是我。
忍不住在他额头弹了一下。
"你觉得你自己很伟大是吗?"
"把我让给林修远，行善积德吗?"
"你连爱情都不敢去争取，以后还指望做什么事都能成功?"
我的话把他逗笑了。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他开心地又抱着我转了好几圈。
最后一起跌进柔软的沙发里。
我们两人仰着头，静静地互相看着对方，谁也没说话。
"宋祈年，谢谢你。"
他牵起我的手，与我十指紧扣。
"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