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这间房子破破的，陈设也旧旧的。
吱呀——木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极好看的少年。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晋淮。
他穿着墨色的夹袄，似墨柏般静立在门边，朝我行了一个礼后开口：
在下见姑娘一身伤倒在宫门外，便擅自将姑娘带回了家中，并非有意冒犯姑娘的。他和我见过的西戎人都不一样，像是……像是我的兄长一般克制知礼。
我轻轻冲他摆了摆手，拖着游丝般的气音：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救了我会给你带来祸端的。
我后来常常想，是不是因为救了我，他才会有那般结局的。
晋淮一脸正气：平不平事，扶应扶之人。朔冬之日，在下眼见姑娘一人倒在雪地之中，又身负重伤，焉能视若无睹?
我轻轻笑出了声，朝他招了招手：小郎君你生的好模样，又对我有救命之恩，不如……以身相许作为报答如何?
晋淮着急地捂住了我的嘴，耳尖的红晕蔓延至脸颊，语无伦次：姑娘莫要胡说，在下早已有了未婚的妻子，我们……我们早已合过了庚帖，下月初六便……要成亲了。
原来这样又迂又傻的小郎君已有了心上人啊！
晋淮是宫中的一个小侍卫，他的未婚妻是隔壁院里的农家女。
那天他还特意将那位叫夏鱼的小娘子带来看我，他们两人执着手，眼底都是缱绻的情意。
夏鱼和他一样有点傻，明明我都告诉了他们救我是会惹来麻烦的。
可是啊，他们竟还是把我留在了家里。
我曾经笑着打趣夏鱼：你这郎君这般好颜色，你不怕我将他勾去吗?
她爽朗地笑出声，似是不在意地摆摆手：天下尽是好儿郎，若是能被勾走的，怎配得上我小鱼儿?
晋淮就会在这时出现在她身后，抱着她蹭啊蹭，一直说勾不走的，他只会是小鱼儿的。我则会将手里的东西掷过去，笑骂他们不知羞。
这样的生活让我仿佛回到了儿时，没有欺辱、没有漠视，平静又美好。
只是每每夜深人静，我还是会陷在过往里。
记起刚来西戎时，他们将我与一只小白狗关在一个小柴房里，那个时候，我以为这是我的玩伴，我每天晚上都搂着它睡。
我们……相依为命。
后来我发现侍卫已经连续两日没有将餐食送来了，饥饿的滋味非常痛苦，胃里是如同火烧般的灼痛，我惊惧地拍门，不停地拍……回应我的只有我自己的拍门声。
我和小白狗都饥饿难耐，我之于它不再是逗它玩的玩伴，而是一盘果腹的肉。
它之于我，又何尝不是呢?
又过了两天，当柴房的门被打开的时候，光亮刺得我睁不开眼。
兰麒站在光里，他玩味地看着我嘴角的血迹和一撮狗毛，目光中透露着这赞赏。
小白狗的主人疯了一般地扑上来想要抓花我的脸，我反手就是狠狠地一巴掌甩过去。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兰麒，和遇见晋淮时不一样，那时的我刚刚露出爪牙，刚刚学会适者生存，一双眼睛里满是孤注一掷的狠劲。
西戎宫廷教会我的第一课就是弱肉强食。
这里的生活总是让我觉得自己仿佛在梦中，似乎一眨眼就又要回到那个冰冷的深宫。
5
我在晋淮家养伤的日子里有段时间没看见夏鱼了。
那天我兴致来了，一边喝药一边笑着问晋淮：怎么挺久没见小鱼儿了?你们不是就要成亲了吗?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气能喝上你们俩的喜酒。
晋淮眸色一沉，他低着头不说话。
我察觉了不对劲，连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晋淮和我说那天小鱼儿带着新鲜的瓜果去集市上叫卖时，遇见了一群纵马而过了世家子，他们踩坏了瓜果，撞倒了路人。
夏鱼撸起袖子，双手叉着腰就开始拦在了这群人面前：喂！你们撞坏了我们这些小贩的东西，还弄伤了行人，道歉！
那群人言之凿凿，指着夏鱼说如果不让开，就等着成为马蹄下的亡魂。
夏鱼丝毫不惧，她还是想要一个公道。谁知轿子里的人在这时竟然掀开了帘子，抬头看了一眼夏鱼，便派人当街将其掳了去。
晋淮等夏鱼到入夜都还没见她回来，便出门去寻。
到了集市上时，只看见地上四碎的瓜果和狼藉的摊位，有好心的摊贩告诉晋淮：小鱼儿挡了四王爷的车驾，被掳去了。
晋淮连忙赶去了四王府，他只不过是敲了敲门，说明了来意，便被府中的小厮给打了一顿。
那一天，他是一瘸一拐地回来的。只是我已经睡下，未曾发觉他悄悄去请了回春堂的陈大夫过来看伤。
此后每日，晋淮都会去四王府探消息，但始终一无所获。
我心下一悸，连忙问晋淮：那日，小鱼儿穿的是何衣裳，挽的什么发髻，带了什么首饰，你都事无巨细地说给我听！
晋淮沉默了一会，哑着声音说道：那日小鱼儿与平常并无什么不同……等等，她那日……
是穿着你受伤那日的衣裙的，她说穿去集市上看看有没有裁缝能给补补，这么好看的裙子，破了也是可惜的……
晋淮后面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穿着我的衣裙被掳走了，兰麒啊兰麒，你真会逼我啊！
我抬头看着晋淮的眼睛，目光坚定：你扶我去四王府吧，见了我，四王爷该是会放过小鱼儿的。
那怎么能行?！月姑娘你身受重伤，谁不知道四王爷狠厉嗜杀，我将你送过去，这不是把你往狼窝里送吗?晋淮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我的提议。
我死死看着晋淮：那你告诉我，你还有更好的法子能把小鱼儿救出来吗?
晋淮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我在的这个房间，他一边走一边摇头，嘴里还喃喃自语：不可以，不可以，总会有办法的，总会……
可是时间根本不会等我们想出办法来的。
晋淮第三十天前去四王府探消息时，还没等他敲门，府中的小厮便把一具伤痕累累的女尸丢给了晋淮。
那是夏鱼，她生前一定受过许多的罪，身上没一块好肉，更有那种事情后才会留下的青紫色。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十个指头上面光秃秃的，她的指甲被活生生的拔下了，大腿深处已经肿的不成人样……
我不知道晋淮那天是怎样把他的爱人背回家的，也不知道他看到这些之后是什么感受。
我只知道他回来后便把小鱼儿交给了我，他请我帮夏鱼收拾收拾，替她挽一个东乾的发髻，换上东乾的服饰。
晋淮他……他怕是恨透了西戎吧。
6
二月初六是个好日子，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宜嫁娶。
那一天，晋淮穿上了东乾的喜服，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穿红色，晋淮皮肤很白，穿这喜服很好看。
只是……只是他的眼睛里没有了光。
我看着他眼中的决绝，我拉住他的袖子，哄他不要冲动。
晋淮看了看我，轻轻摇了摇头：天地不仁，王法不公，那我便自己去给小鱼儿讨一个公道！
晋淮你个傻子！你除了把自己赔进去，什么也做不到的。
我偷偷地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站在四王府前立了许久后，朝守门的小厮鞠了一揖，他说他有四王爷想要的人的下落，但是他要见到四王爷后才会说。
四王府的大门打开的时候，时隔许久，我又一次见到了兰麒，他穿着黑金色的衣服，如炬般的目光死死盯着晋淮。
晋淮朝他行了个礼后，我看见兰麒招了招手，晋淮便慢慢上前。
晋淮以迅雷之势掏出匕首准备刺进兰麒的胸膛，可是被兰麒反手一扭，匕首掉了下来。
而后便有数十个小厮冲上去对他拳打脚踢，我看着晋淮被围在中间那般孤立无援，急的就要冲出去叫他们住手。
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从身后捂住了嘴，那人身上是回春堂的药香，我回头看见的是陈大夫那张熟悉的脸。
他轻轻对我摇了摇头，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一身正气的少年渐渐没了生气，倒在了血泊中。
我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任由血腥味渗进我的喉管。
过了许久，四王府的门慢慢关上了。
陈大夫让我待在原地不要出去，他走到了四王府前将晋淮背起。
我跟在陈大夫的身后，一步一步走回那个破破的小房子，一路上我看着晋淮的血一点点的流干……
我才知道这个傻子早就为自己选了这样一条不归路，只可惜上位者无情，即便他选择以死证道，可是在那些人看来，不过是蜉蝣撼大树罢了。
我将晋淮和小鱼儿葬在了一块，他们穿着东乾的喜服，合该是连理白头的一对。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后悔过管了我这档子闲事后赔上了命。
不过想来他们这样轴的人，守着心中的正义的人，至死都不曾将我说出来的人，应该是不曾后悔的吧。
只是他们那样干净的人，不该因为我没了未来的。
四王爷成亲后的第三日，便举办了一场丝毫不逊色于成亲当日的侧妃礼。满街繁华、十里红妆，兰麒果真是给了我他能给的最好的。
是夜，兰麒一身赤红色的喜服，醉醺醺地推开了新房的门，他看见的是已经将盖头掀开的我。
兰麒晃了晃头，清醒了些许：月儿，盖头得让郎君来掀，不然不吉利。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兰麒，什么时候你也会信这种吉利与否的事情了?
从前不是说你不敬鬼神，不信因果吗?
兰麒走到我跟前，认真地看向我的眼睛，一字一句：从前没有遇见你，现在为了留住你。
我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泪从眼角滑落。
这一夜，我忍下心底的恶心，死死抓着身下的床单，身上男人的动作将我带回了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
那时我得了兰麒的青眼，他将我安置在皇后宫中的一间侧院中。
除了西戎的小公主以外，不会有人自讨没趣的来招惹我。
也是一个夜里，兰麒带着一身的风雨大步走进了我住的院子里，他的身上还有浓浓的血腥味。
他不顾我的挣扎扒去了我的衣服，扯下了我的肚兜，眼睛里是势在必得的欲望，我记得那个夜里我喊哑了嗓子，哭干了眼泪。
此刻，那股从心底泛起的恶心感几乎要将我淹没，我死死闭上眼睛，极力忽视身体上传来的异样的感觉。
兰麒在我身上驰骋，他低吼着声音说：
本王第一次见你时，就觉得你像极了草原上的鹰，桀骜不驯地让本王想要一点点碎了你的骨气，彻底驯服你。
兰麒，你错了，我从来都不是鹰，而是蛰伏的狼。
将恶狼养在身边，你是否做好被反咬一口的准备了呢?
7
整整三日，我未曾走出过自己的院子，不曾去见一见那位号称西戎第一美人的四王妃。
一来是兰麒太能折腾人，二来是她总会比我更先坐不住的。
果然，这天早上四王妃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我这个小院子走来。
我在厅中慢悠悠地泡了一壶茶，细细打量着这个四王妃。
她五官算得上精致，只是这肤色和众多西戎人一样有些深。传闻中这个叫哈娜的女子是兰麒最忠心的部下的妹妹，曾经跟着兰麒他们一起平边疆、定内乱。
我看着她在见到我之后眼底闪过的一丝嫉色，淡淡笑了笑。
你是那个东乾的人质?
是。
我与阿麒大婚那日，他是因你将我一人留在王府?
是。
这三日，都是你在侍奉阿麒?
是。
她每问一句话，我都只回答一个是。
她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叫人上前来拉住我，伸手就打算给我一巴掌。
这一巴掌我没有躲，而是硬生生接下了。在她骂我是个狐媚子、贱人时，我像一支离弦的箭，狠狠地甩回她一个耳光。
我的手腕使足了劲，指甲划过她的脸，狠狠扣出了血痕。
哈娜感觉到脸上液体的流出，大声尖叫。
我冷冷看着她：你可能不了解我，论狠，我不比你们西戎人逊色！
别来惹我，否则，你怎么对我，我就能让你十倍的付出代价！
哈娜连忙叫她身边的人抓住我，准备给我点颜色看看时，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声出现了。
你们在干什么?
哈娜捂着脸上的伤口，委屈巴巴地跑到兰麒的怀里控诉我的罪行。
可是她不知道，兰麒最喜欢我这样一副狠辣、爪牙毕露的模样诶。
果然，兰麒只是对她稍作安慰便让下人送她回去，我甚至看到了兰麒暗暗使了一个眼色，我知道，哈娜要被软禁了。
兰麒走过来，心疼地用手抚上我红了的左脸。
我转头避开他，一脸玩味地看着他：兰麒，这颗你用来制衡部下的棋子知道自己是棋子吗?
兰麒笑着和我说：月儿真聪明，她知不知道无甚重要。
是吗?你将他人视为棋子又怎知自己不是他人局中的一只困兽呢?
8
我嫁给兰麒作为侧妃已经半年了，这半年的时间里兰麒有四分之三的时间都留宿在我的房间里。
而这半年里西戎和东乾屡屡因为一些小事产生边境摩擦。
月儿，你这位三皇兄倒是位胸有沟壑的君主，即位这么多年，竟然是一直在蓄锐。兰麒在夜里和我说起了东乾。
三皇兄啊，这三个字我有多久没有听到了呢?他那日在我耳边说娇娇乖乖等着，三皇兄一定会将娇娇接回来的，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久到我都要想不起来了。
于是我故作不在乎地回答兰麒：是吗?再养精蓄锐怕是也抵不过你这英勇铁骑吧。
哈哈哈——月儿说的不错，本王早有想法，不日就亲征，这一次，定将东乾彻底收进我西戎！兰麒丝毫不在我的面前掩饰自己的野心。
兰麒和我说待他一统，他一定要去我长大的东乾王都看一看，看看杨花和子规，瞧瞧翠柳和白鹭。
他还说要和我一起游江南、乘小舟和撑纸伞。
我都没有应他，只是在他提到这些的时候陷入沉默，这些都是我曾想过的未来，但是绝不是和兰麒。
况且他身为西戎的主事者，竟然还陷在幻想中。他没有发现西戎的百姓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没有注意到官民愈演愈烈的矛盾，没有看到越来越腐败的朝堂和昏庸的官员。
整个西戎百姓申冤无门，官员视人命如草芥，世家把持军政，寒门无出头之日。
像晋淮的小鱼儿的人还有千千万，而他们仰仗的王爷却每天想着扩张、扩张，想着壮大版图和打天下。
兰麒陷在空中楼阁的妄想之中，丝毫没有看见民生疾苦。这样的人早就不适合成为一个统治者了。
那一天，兰麒身着戎装，准备出征时，我曾问过他：兰麒，你为什么不把我带去?挟持我作为人质搅乱东乾军心不是正好吗?
兰麒和我说他不舍得，不舍得我受苦，也害怕出现意外。
他告诉我他打天下是不需要依靠女人的，我只需要在王府等着他胜利归来。
在他纵身准备上马时，我叫住了他：兰麒——
他听话回头，我扑进他的怀里，嘴上鲜红的口脂映在他的唇上。
兰麒拍了拍我的肩，转身离去。
我则是在回头的那一刻，轻轻笑出了声。兰麒，你回不来了，这一次，赢的会是我三皇兄。
9
兰麒一出征，我便被皇后娘娘接进了后宫以防止四王府趁机对我下手。
七日后，兰麒在军中突染恶疾去世，西戎军心大乱。
而东乾却成破竹之势，我的三皇兄带着东乾的士兵一路杀进西戎王都。
我的六皇兄在我被送来西戎为人质时便自请戍边，一直守在离我最近的地方。如今更是一马当先，挥刀斩下哈娜哥哥的首级。
我的七皇姐夫身为镇国将军也丝毫不逊色，用兵如神，一路主张不战而屈人之兵，西戎诸多城池都是百姓大开城门，将东乾的军队放进来的。
而我东乾军令如山，不允许拿城内百姓的一针一线，驻守的士兵更是帮着百姓修缮房屋、打理菜园。
只可惜，我都看不见了。
我知道兰麒这个人一贯谨慎，哪怕他对我并没有那么防备，但也绝对不可能对我彻底卸下防备，尤其是在两军交战的关键时刻。我无论是亲手送去的吃食还是送过去的香包手帕都显得那么刻意，他绝对会小心再小心的。
所以，我只有将毒下在我自己的身上，以身为饵，诱他入局。
我将陈大夫给我的七日绝下在我的口脂中，然后在兰麒出征那日特地涂上口脂，艳艳红唇映在兰麒的唇上时，结局就已经注定。
他赢不了，我也活不了。
这一切的一切就是一个局，西戎的皇后是我的皇长姑姑，她是当初西戎求来的和亲公主，却在西戎王死后被继子兰麒扶上了最高位，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傀儡。
我当初抗旨是为了惹怒兰麒找到机会出宫和陈大夫会合。但是我没有想到三皇兄竟然将晋淮安插进了西戎宫廷。晋淮是我小时候的贴身护卫，他会给我抓蝴蝶，会给我从膳房偷偷拿糕点，他说只要我需要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在我身边。
小鱼儿是我在东乾时的贴身宫女，我那时候就打趣他们两个说以后我做主给他们俩赐婚来着。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竟然跟着我也到了西戎，在我濒死之际救我一命，并且帮我找到了回春堂的陈大夫。
后来的小鱼儿的举动是为了激起民愤，让西戎王都的百姓看看他们的王从来没有将他们当人看。而晋淮则是真的想要为小鱼儿报仇讨一个公道，最后搭上了自己的命。
兰麒，你终究是输给了我。
我的三皇兄、六皇兄和皇姐他们来的时候，只看见皇长姑姑一个人坐在凤座上。
而我只剩下一具尸体，我的皇兄和皇姐们泣不成声。
七皇姐居然还给我带了许多纸鸢，六皇兄也是，身上竟掉出来了几块桃花酥。
他们啊，真的是来接我回家的。
后来，三皇兄抱着我，一步一步走出了西戎王都。他说：娇娇啊，三皇兄来了，三皇兄带娇娇回东乾，回家了。
他们和子孙说起我时总说见月起相思，所以我叫月相思。
可是啊，
月儿高高悬，相思无穷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