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那一瞬间,秦书南以为他听错了。
夏槐,跟他提离婚?
怎么可能。
短暂的错愕后,秦书南哑然失笑,拿起茶杯道:
“就因为我找你借玉佩当云霞的嫁妆,你就要跟我离婚?”
“你说是就是吧。”
夏槐掠过满屋家具,绿窗白墙间,属于她的物件寥寥无几。
也好,搬家时还落得清闲。
“行,但离婚不能冲撞云霞的喜事。”
秦书南笑得僵硬,连握住杯柄的手都突起青筋,咬着牙道:
“等她办完婚礼,我们就到民政局离婚。”
他答应得爽快,夏槐微微挑眉,语调带了几分讶异:
“等她结完婚,你们可没法再续前缘了。”
她由衷希望二人早日配对,免得再去祸害别人。
熟料,秦书南猛地摔了手中的茶杯,水溅得满地,他箭步上前,抓住夏槐衣领道:
“夏槐,亏你还有脸,要不是你……”
不等他说完,夏槐抓起把生姜,直接塞进他嘴里,随后抡圆胳膊一巴掌抽在他脸上。
“再敢动手,我就去妇联告你。”
夏槐冷下脸,搓着泛红的掌心:
“告诉阮云霞,婚礼我不去了,她想打肿脸充胖子,就先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别成天盯着别人裤兜。”
一声巨响,夏槐夺门而出,秦书南摸上抽肿的脸,疼得呲牙咧嘴。
疯婆娘,还真下得去手。
秦书南沉着脸翻出红花油,照着塑料镜往脸上抹。
那玉佩看着也不值两个钱,至于她闹得要死要活么?居然连离婚这种狠话都说出口了。
也不想想,她为嫁给我,不惜毁了名节,日后离婚了,谁愿意娶二嫁的破鞋?
秦书南笃定夏槐是闹给他看的,也懒得费心思哄她,姑妈说得有理,在家里男人才是顶梁柱,哪能任由女人耍小性子。
想清楚后,秦书南便迈着步子去食堂吃晚饭了,至于夏槐,他才不关心,反正一个大活人也饿不死。
离开家后,夏槐直奔肉联厂,顺路在供销社买了糖水罐头。
年关将至,肉联厂贴告示,说是要招聘三个临时工。
岗亭的保安正百无聊赖地叼着根烟屁股,见状,夏槐堆着笑递过一包红山茶香烟:
“师傅,我想找人事科的林科长,麻烦你通报一声,就说夏靖安的女儿想见他。”
一听是人事科,保安了然地揣好烟,拨通电话道:
“来应聘临时工的?”
这年头,想进肉联厂的岗位,难免都得有点人脉。
夏槐也干脆:
“是,城里工作不好找,但人总得有糊口的生计。”
临进城前,秦母曾跟夏槐嘱咐过,说肉联厂的林科长,是她爸同批的退伍兵。
上辈子夏槐脸皮薄,应聘岗位时没敢提起这层关系,结果毫无悬念地落了选。
倒是姑妈偷了秦母给夏槐的介绍信,安排她儿子上了岗,借着临时工的便利,过年时还给家里买了两只鸡,别提有多风光。
说白了,人得学会变通,条条框框的规矩刷的都是老实人。
片刻后,厂里走来位梳着背头的男子,上下扫了夏槐一眼,脸上当即有了笑意:
“像,确实像,眉眼跟你爸年轻那会一模一样。”
怪不得老夏当兵时,总把媳妇照片当宝贝贴身带着。
丫头这般水灵,想来他媳妇一准也是美人胚子。
“林科长好,我是夏槐,先前爸总在信里说,您是他过命交情的兄弟,一直没机会来探望您。”
夏槐递过刚买的糖水罐头,语气诚恳:
“听说您家里小孩病了,我带了糖水罐头,希望他能早日康复。”
话语不卑不亢,林科长心下满意,柔声道:
“小感冒而已,没两日就能出院…倒是你,这些年在秦家过得怎么样?怎么突然到城里来了?”
话递到嘴边,夏槐索性直言道:
"叔叔阿姨待我很好,妈还托我给您带了封介绍信,等您看完就知道了。"
托关系虽说是人人心里门清的事,却也不好摆在台面上讲。
林科长闻言颔首,拍着夏槐肩膀道:
“行,你先回去吧,既然是老夏的女儿,这忙我一定帮。”
好歹战友一场,他有意关照夏槐,留个临时工的岗位也不算难事。
到家门口时,太阳已经落山,隔着门夏槐就听到了姑妈的公鸭嗓:
“早跟你说过,女人要哄,只要你在床上把她伺候舒服了,等怀上孩子,家里不都是你说了算?”
夏槐驻足,转身走进水房听墙角。
“玉佩是她欠云霞的,凭什么要我哄?”
秦书南的语调溢满厌恶,夏槐甚至能想象出他紧锁的眉头。
“木鱼脑袋,你也不想想,结婚可是女人一辈子的头等大事。”
“这么重要的时刻,你真舍得云霞留遗憾?”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夏槐想起,前世他们的婚礼办得很简洁,因为坏了名声,连来的人都不多。
秦母连夜改小婚服,她才能有件二手的红大褂,没有迎亲的锣鼓队,也没有鞭炮响,伴郎嘻嘻哈哈地灌酒,宽解道:
“娶谁不是娶呢?好歹嫂子长得也不差吧?”
那一晚,是夏槐独守的空房。
如今她倒是庆幸,好在她那一晚是独守空房,还来得及后悔。
“不行。”
再次开口时,秦书南忍不住啧道:
“想想我就恶心,面对着夏槐那张脸,我真下不了手。”
这句话挺重的。
换作以前的夏槐,说不准会潸然泪下。
可经历了地震后三年,她的价值远远不由秦书南一句话定义。
秦书南不遗余力的打压,只会消磨夏槐的耐性,将过往的情分踩到泥泞间,变得一文不值。
唯有懦夫,才靠打压别人,来捧高自己。
没了年少的光环,在夏槐眼中,秦书南甚至不如街边的野狗。
“下不去手?!”
秦红霞音调陡然拔高一个度,话中尽是恨铁不成钢:
“秦书南,我实话告诉你,今个你必须把事情办了,浩子的工作可还指望着她手上那封介绍信,他年纪也不小了,在城里找不到靠谱工作,姑娘连正眼都不瞧他,难不成你想要浩子打一辈子光棍吗?”
“东西我都准备好了,这事由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