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里燃了迷香,院子里又到处拉着红绸,不通风。”
谢令仪拿过灯笼,底部还剩了极细碎的粉末,捻起来一闻,果然是极烈的迷香。
“你去开一箱银锭,凡是有人乱嚼舌头,谈论主子的是非,一律杖杀。再有,私下举报者我重重有赏。”
“是。”
“迷香的事不要大张旗鼓去查,我眼下根基不稳,隐秘些。”谢令仪有条不紊地吩咐。
春棋立时应了,又有些迟疑,“秦王殿下那边,您要不要……去交流一下?”
谢令仪头疼地厉害,“明天再说罢,让他先冷静一下。”
这一冷静,就是大半月,除了回门那日两人匆匆一面外,再无瓜葛。
久而久之,谢令仪险些都忘记自己已嫁作人妇了。
春棋几个倒很是上心,隔三岔五地送过去一些点心和炖汤,甚至还假托谢令仪的口吻,日日嘘寒问暖。
“小姐,听说殿下昨日犯了腿疾,一夜未眠呢。”
春棋停下磨墨的手,觑着谢令仪的脸色,“您该去看看。”
“他既不想见我,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谢令仪将裴照歪七扭八的亲笔信烧成灰烬,她去过三次,秦王始终避而不见,她总不能直接闯进去。
“这次真不一样。”
春棋急了,“痛了整整一夜,殿下肯定希望有人哄哄他。”
好吧,谢令仪被推搡着,好生打扮了一番。
谢令仪提着精心准备的十全大补汤,第四次被挡在修文殿外。
“王妃娘娘恕罪,殿下真的在忙,您要不,改天再来?”
谢令仪把两个亲卫都记住了。
这个叫清风,上次飞檐走壁的是明月。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
谢令仪客气地寒暄一二,“还请殿下千万保重身体,我这做妻子的无法为他排忧解难,只能夜夜为殿下祈福,求得佛祖保佑。”
“殿下也挂念着娘娘,说有什么事尽管去吩咐下人,万万别累着自己。”
清风也习惯了,两人走流程似的,一唱一和,结束了这五日一次的例行公事。
春棋哭丧着脸,谁家夫妻做成这般模样,金銮殿对奏一般。
正欲离开,一行美貌女子忽然从殿内出来,齐齐下拜,“王妃娘娘。”
一时间,空气都凝固了。
谢令仪面色不改,和声命起,“起来罢,伺候殿下要尽心尽力,殿下舒心了本宫自然也高兴,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是。”
一水儿环肥燕瘦,娇若莺啼。
谢令仪这下彻底放心了,整挺好,看来那日之事秦王并不在意。
清风人都傻了,这些女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被王妃撞了个正着,殿下不是不近女色吗?
谢令仪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也辛苦,赏赐合该有你一份。”
清风还在纠结他是该请罪还是该解释时,谢令仪扶着春棋的手,已经施施然离开了。
清风连忙转回殿内。
呛人的药雾里,萧衍抓着薄衾,脖颈青筋暴起。
“殿下。”
清风看着他腿上细如牛毛,密密麻麻的银针,心疼不已,“您这又是何苦?”
这种极端的疗法能暂缓萧衍的腿疾,只是剧痛难忍,众人苦口婆心,好容易让他放弃。可自打王妃进门,他不仅重新开始,而且频率还越来越高。
从半月一次,到现在的五日一次。
“无妨。”
萧衍脸色苍白,单薄的唇遍布咬痕,血色涟涟。
“属下明日去请王妃过来。”
“不必。”
萧衍咬牙,唇齿间泄出一丝压抑的呻吟,“她既不想见我,我又何必摇尾乞怜,自讨没趣。”
清风无奈地叹气,愁啊,自打王妃进门,他的白头发噌噌噌地往外长。
谢令仪对这一切全然不知,眼见春闱在即,裴照还是一手让她痛心疾首的烂字。
“你到底有没有用心?”
裴照翘着二郎腿,语气不屑,“爷就这字,你爱看不看。”
谢令仪深吸一口气,扬声吩咐春棋给她弄把戒尺来。
裴照正襟危坐,“你要作甚?”
“教不严,师之惰。”
谢令仪阴恻恻一笑,“左右闲来无事,我倒要见识一下你气死冬画的本事。”
等月上枝头,蛐蛐儿撒欢,谢令仪打断了一柄戒尺时,裴照终于勉强能画出馆阁体了。
“果真是最毒妇人心。”
裴照捧着猪蹄一般的左手,敢怒也敢言。
谢令仪也不恼,“明日春猎,你弄件侍卫的衣裳,陪我一道去。”
裴照挑眉,“想让小爷给你打猎,好出出风头?”
“野兔野狍子就行,豹子老虎就算了。”
“大小姐,您老人家连马都不会骑罢?”
裴照还是那么无情,那么嘴欠。
谢令仪打了个哈欠,“滚,本小姐要就寝了。”
次日一大早,春棋就将谢令仪从被窝里薅了出来,“奴婢给您准备了骑装,您穿上绝对艳冠群芳,让殿下对您刮目相看。”
鹿皮靴子配大红色的骑装,斗篷绣着同色的腊梅,边缘缝着细密雪白的狐毛。
谢令仪穿戴妥当,将头发高高簪起。
“英姿飒爽!殿下绝对看呆了眼。”春棋打包票般地一拍胸脯。
裴照站在窗外给她泼凉水,“站杆子底下,连旗都不用挂,野牛专挑着你撞。”
谢令仪继续描眉画唇,心情甚好,“那你就等着噬心蛊发作,脑髓被啃光罢。”
收拾停当,清风却过来说萧衍有事,请她先行一步,别误了时辰。
谢令仪也乐地清闲,有裴照赶车,一路自然少不了乐子,等到九纵山的时候,裴照和春棋险些都打起来了。
御驾未至,趁着时候早,她打算提前熟悉一下场地。
裴照牵马,载着她慢慢遛弯儿。
四周都是风驰电掣的猎手,谢令仪嫌丢人,催促他去找点儿猎物给自己。
人渐渐走远了,裴照拽下脖子上的狼牙吊坠,“小爷还有事,你自己玩去,把它吹一下,就有猎物过来了。”
“你最好没骗我。”
谢令仪狐疑地吹了一下,哨音十分低促,毛用都没有。
“等着。”
裴照十分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