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巧明月阁外面站了几个眼生的丫鬟。
“二妹妹有客在?”
“是承恩公府的小姐来了,正和二小姐说话呢,奴婢去通报一声。”
杏儿蹲身行礼后,麻利进去通禀了。
谢莫欣低着头,十分失落,“父亲以后会有很多孩子,我好怕啊,姐姐。”
谢令仪轻拍她的肩膀,语气温和,“不会的,他只能有你一个孩子。”
给谢绪的是绝嗣药,以后谢绪再也不能生育了,和太监一样,至于聂荣儿的孩子,谢老夫人也容不下这个板上钉钉的男胎。
她抬举聂荣儿,只是想看狗咬狗罢了。
谢绪少年得志,官运亨通,唯一的儿子却死在嫡母手里,大房二房必定会闹起来,那远在陈郡避世的老侯爷,不知还坐的住吗。
伤害过母亲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大小姐,四小姐,快里面请。”
杏儿小跑过来,殷切地给两人打帘子。
谢莫婉恹恹地躺在床上,身侧坐着一个穿藕荷色衣裙的女孩儿,梳着简单的元宝髻,簪着一对蓝色的蝴蝶流苏。
柳眉浅浅,眼睛灵透,像是林间的小鹿,不谙世事。
一如当年。
谢令仪晃了神,呆呆地看向那女子。
徐妙芸起身,浅浅一福,“小女妙芸,见过两位小姐。”
“深宫孤寂,小女妙芸,愿同嫣嫣姐姐患难与共,祸福同享。”
两幕重合,谢令仪鼻子一酸,陡然有落泪的冲动。
苍天垂怜,终于教她幸运一次,妙芸还好端端地站着,会说话,会笑,而不是被人诬陷使用巫蛊之术诅咒皇帝,被活生生杖毙在冷宫。
破碎的肢体,满地的鲜血,一度是谢令仪最恐惧的梦魇。
谢令仪缓缓伸出手,将她揽入怀里。
“我是令仪,谢氏令仪,小字嫣嫣。”
谢令仪太过用力,肩膀被箍地生疼,徐妙芸难受地直蹙眉,过分的热情让她无所适从,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去看谢莫婉。
谢莫婉大惊失色,直接从榻上爬了起来,见鬼,这还是谢令仪?是那个全家上吊她看戏,家里着火她添柴,比石头还要冷漠的谢令仪?
放开徐妙芸时,谢令仪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她垂眸,换上清浅的笑意,“我和妹妹很是投缘,希望有幸和妹妹交个朋友。”
徐妙芸连忙点头,“好啊,多谢姐姐垂爱。”
谢莫婉已经开始头脑风暴,难道徐妙芸还有什么利用的价值?
“我是来看婉儿妹妹的,她为了救我,病的很严重。”
徐妙芸有些不好意思,“我不会水,挣扎地有些剧烈。”
“没关系,婉儿不介意的。”谢令仪立刻说道。
谢莫婉,“……”
谢莫婉翻了个白眼,那是有一些剧烈吗,她差点儿被徐妙芸摁死在水里,这个谢令仪,到底是谁的姐姐!
“对了,听说你不能再入宫了?”
徐妙芸点头,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是呢,御医说我落了寒疾,以后很难怀孕,宫中已经把我的名字除了。”
谢令仪握着她的手,语气笃定,“不会,你只要好好调养,一定会恢复。”
徐妙芸有些害羞,“多谢姐姐吉言。”
三房的齐氏每日都会给谢老夫人熬一盅安神的药膳,这日不知怎地,老夫人喝完汤后忽然昏了过去。
太医诊了半日,只说是服用了慢性毒药,至少也有三年了。
据说齐氏当场就吓哭了,她正是于三年前将方子进给了老夫人,并每日伺候她服用药膳。
春棋小声道,“您的药不致命,不足以至三夫人于死地。”
谢令仪摇摇头,“多疑之人,但凡做错一件事,日后都是错的。”
毕竟三叔父是嫡出,她也没指望凭这些药丸就能扳倒三房,她准备的大礼还在后头呢。
婚期将至,谢令仪不能再出门了,婚服最后一支并蒂莲需得新娘亲手绣上去。
裴照对此嗤之以鼻,“你这样的性子,秦王眼瞎了才喜欢你。”
谢令仪一连被嘲讽了几次,索性将婚服丢给春棋去绣了。见奸计得逞,无人处裴照开怀大笑,随手把卖给考生的例文又翻了一倍价。
她与谢莫婉同一日出嫁,出嫁前夜,她去了趟明月阁。
铜镜里,两人一站一坐,谢莫婉有些许惆怅。
谢令仪捏着玉梳,仔细地为她盘发,“明晚一定是你侍寝,不要害羞,叫地大声些。”
“哈?”
谢莫婉羞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宫里的嬷嬷说我是贵女,贵女不能……”
“他老了。”
谢令仪眼底闪过一丝鄙夷,“你的尖叫声会让他觉着自己还年轻,你会比任何仙丹都有用。婉儿,他会离不开你的身体。”
谢莫婉看着她冷漠的脸,忽然很想知道前世,谢令仪也是那么做的吗?
“以后不要掺和谢家的事,更不要在皇帝面前提谢家,烂漫娇嗔,偶尔跋扈,无伤大雅。”
谢莫婉有些犹豫,“祖母说伴君如伴虎,让我小心为上。”
她是打算入宫先低调做人,先隐藏实力来着。
谢令仪扶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婉儿,你要对自己的容貌有信心。至于到底该信谁,就由你自己决断了。”
“保重。”
清风拂过,转眼间铜镜里只剩一人。
谢莫婉忽然扯着嗓子喊,“秦王吃软不吃硬,你也别拉着脸了。”
屋外,春棋扶着谢令仪下台阶,神情担忧,“小姐,您的脾气确实不大好。”
谢令仪仰头,最后看了一眼侯府的流云,“无妨,凑合过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