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寂静。
妈妈呆愣失了魂般喃喃道：「不可能，会不会是…认错了」
可当警察拿出尸体的照相时，妈妈忽然就双腿瘫软摔倒在地，爸爸眼疾手快地接住她。
照片上我的脸已经面目全非，尸体也开始腐烂，隔着屏幕都能闻到臭味。
可我的脚上却戴着一个黄金兰铃花，那是妈妈最初接我时送我的见面礼，我很珍惜。
所以时时刻刻戴在身上。
她整个人失了魂般，泪水悄无声息地自她眼角滑落。
爸爸抱着她的手也抖得不像话。
07
他们在警察的带领下来到太平间认尸。
白布揭开，浮肿的尸体上满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看到这一幕死前的疼痛感再次涌上来。
而妈妈再次瘫倒在地，或许她也不明白自己明明那么讨厌我，明明前不久还亲口说要断绝关系可此刻心为什么会隐隐作痛，甚至难以呼吸。
她呆愣许久，脸色发白喃喃自语：「她…怎么会死了呢」
警察安抚道：「请节哀。」
妈妈听言却脸色一怒，失了她往日最看重的教养礼仪怒吼着：「她没死，她是不是花钱让你们陪她演这出戏来骗我，想让我原谅她你告诉她只要她肯好好来我面前认错，我就原谅她。」
麻木的心再次刺痛，我自嘲一笑原来自己到死在她心里就是这么不择手段的人......
原考虑到妈妈心情不打算告知真相的警察，斟酌之下终是说了出来：「我们是有编制的人民警察，不会受贿，更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发现这具尸体时是在河边，尸体被抛河里六个月据我所知姜初也消失六个月了，尸体身上有102处伤口，膝盖被铁砖捶打粉碎......」
警察每说一句话，妈妈的脸色就沉重苍白一分，最终眼泪溃不成军。
警察最终总结：「系人为虐杀，案件还在调查中。」
后面的调查需要尸体，所以我没能被父母带回家，躺在冰冷孤寂的太平间。
回到家的父母皆是一脸凝重。
姜怀月哭红着眼走到妈妈面前，哽咽问：「姐姐她真的......」
妈妈默然地点头，她哭得更凶了：「妈妈你不要难过了，你还有我。」
妈妈呆愣的脸上才有了反应，转眸细细看着她，下一刻将她揽入怀里：「月月妈妈只有你了，你一定不要学你姐姐到处乱跑。」
爸爸心疼地看着两人走过来将他们抱住：「我们一家人要好好的。」
场面极其温馨，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
我的死对他们来说无足轻重。
08
也就是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妈妈走过去开门，来的是一个还穿着校服个子高高的大学生。
「阿姨好，我找小初姐姐。」
这是我的养弟，也是姜怀月的亲弟弟。
在养父家所有人都不喜欢我，唯独这个弟弟，会偷偷半夜塞给我好吃的，在养父打我时挡在我身前。
我们自小感情深厚。
想到这，我不禁想到若是他知道我死了，肯定会很难过吧！
妈妈听言眼中再次闪过一丝心疼，半天也没回答得上来。
许泽以为是妈妈不想我见他，脸上满是失落：「不方便的话，请帮我把这个还给姐姐。这是六月前姐姐带我去吃落下的。」
妈妈疑惑的接过那日记本，问：「这小初的日记本六月前你是什么时候跟她见面的」
许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些，却还是如实道：「4月10号那天，姐姐路过学校带我出去吃饭，饭吃到一半怀月姐姐来了，说有东西落下让小初姐陪着去找。情急之下小初姐的日记本便忘记带走了。」
一席话下来妈妈脸色早已煞白。
她知道姜怀月撒谎了，我并没有跟着黄毛走。
同时她也疑惑姜怀月为什么要撒谎......
「妈妈谁啊」
姜怀月的声音飘来，将她思绪拉回。
妈妈不知怎地撒谎道：「没什么。」
手上的日记本也悄然躲在身后，回到房间，见四下无人才敢打开。
一目十行，脸色从震惊不敢置信到心疼悔恨的落泪。
日记本中写着：
【9.2我的亲生父母找到了我，妈妈抱着我时我第一次那么高兴，可我看见妈妈眼中难掩的失落之色，是我不好没能成为母亲期待的样子。】
【9.4家里有个妹妹，她很可爱就是看着不太喜欢我，不过这几天她好像越来越喜欢和我玩了。还为我准备了漂亮的裙子去参加宴会，可大家看我身上的裙子时，眼神好奇怪啊，他们在笑什么
妈妈看见了也很生气，立刻责骂了我。我不懂，心里很难受，就跑到后院透气。没想到看见一个老奶奶一脸痛苦地在地上挣扎，我帮了她。奶奶夸我的样子让我有种成就感。
我高兴极了，也想让妈妈夸夸我。但是妈妈在给妹妹戴很漂亮得小皇冠，我很羡慕妹妹有爸爸妈妈的宠爱。】
【9.15妹妹带朋友来家里玩，我想加入可他们都看不起我。我躲在角落里看着看着不自觉也笑出声，也许我真的上不了台面吧但妹妹开心就好。
妹妹不小心打碎了客厅里的琉璃花盏，那是妈妈最喜欢的。妈妈回到家问我们是谁打碎的，妹妹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
妈妈却把目光定在了我的身上，从一开始就认定是我摔的，她拿起戒尺打了我的手心，手心被打得火辣辣的痛，我没敢解释也不敢哭，因为我害怕他们把我送回乡下。
我再也不想回到食不果腹，每夜只能睡猪圈的日子，再也不想遭受养父的辱骂和毒打。今晚我哭了很久还是没能我想明白都是妈妈的女儿，为什么她对待我和妹妹会这么不一样。】
......
看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垃圾桶里捡来伪造的日记本，两者细细比对。
她亲手抚摸字迹，恍惚了一下。
我的字迹她是见过的，我从小没上过学，会写的字不多，当初他们把我送到学校时写的字都没眼看。
尽管后来多加练习却早已过了启蒙的年纪，写得也没多好。
而伪造的那本日记本字迹虽有意写丑，一对比却也一目了然不是我的笔迹，反而像姜怀月的......
她整个人顿住，鼻子酸涩再也抑制不住哭出了声，豆大的泪掉到泛黄的纸页上晕染了字。
妈妈哭得身体一抽一抽的，手不断捶打着心口处。
「小初…是妈不好…妈错怪你了。你原谅妈妈好不好，回来陪陪妈妈…小初。」
她哭哑了嗓。
我的眼泪也无故落下，我愣然地擦掉，看着那滴泪有些茫然。
期待很久的悔意到来时，心中没有一丝痛快，也没有一丝心软，剩下的只有麻木。
曾经最期待的母爱如今却不再抱有幻想。
09
姜怀月敲响门，妈妈擦掉眼泪回到往日温婉祥和的模样。
「妈妈，我看你白天脸色不太好送牛奶来给你。」
妈妈脸色一顿还是接了过来，端详着面前自己疼爱多年的女儿，终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骗自己。
「月月那天你去接小初，当真亲眼看见她上了别人的车吗」
姜怀月脸上的笑顿时僵住，只是一瞬又乖巧地回道：「是呀，怎么了妈妈」
我听言却是忍不住冷笑。
撒谎不带眨眼的。
恰是此时负责调查我案件的警官打来电话，妈妈起身走到阳台接起来。
电话那头声音很小，便是连我都听不见说了什么。
只见母亲一脸震惊，脸色差到极致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屋内的姜怀月。
莫非是查出来了
可若是查出来警察该上门捉拿，才不会打电话打草惊蛇。
10
待姜怀月走后，妈妈去了爸爸的书房。
彼时爸爸刚开完会，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也不知何时父亲的头上多了许多白发，看着苍老许多。
妈妈端着茶走近，贴心地在后为父亲捏肩放松。
父亲一愣：「你怎么来了」
妈妈犹豫之下还是说出心中的顾虑：「老姜啊！我总觉得小初的死跟月月脱不了干系。」
父亲错愕。
妈妈将日记本与姜怀月之事全盘说出。
父亲不以为意：「怎么会你想多了，月月自小跟在你我身边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
妈妈被问住，思虑片刻还是道：「你想当初是月月找到那日记本，且小初消失最后是跟她在一起她却撒谎了。我本也不甚在意直到刚刚警方打来电话说有消息了。
警方说在城南的废弃楼里发现小初的血迹，并且还有一串手链，那手链是…」
妈妈的话生生被门外的惊叫声止住。
两人闻声走出去，发现姜怀月倒在桌脚边手腕绯红微微颤抖着，似是被烫到。
两人慌了神急忙下楼，围在她身旁关切询问有无事。
妈妈也早已忘了对她的猜忌。
若不是我跟在她身后，亲眼看见她躲在门外偷听慌张之下狠心将滚烫的水浇到自己手腕上，真就信了这个巧合。
后来的几天每到妈妈要说出的关键时刻都会被姜怀月想方设法打断，几次过后妈妈也察觉出不对劲。
在这天定好心去找爸爸，被姜怀月叫住：「妈妈，我有些事要跟你坦白。」
妈妈终是心软想着只要她好好交代为什么手串会出现在那里，为什么撒谎就不多计较。
可从进门喝下那杯牛奶后，妈妈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再醒来发现被绑到了姜宅一个毫不起眼的储物间。
姜怀月撕破伪善的面容，双手环胸高高在上看着昔日对自己宠爱万分的妈妈。
「妈，这可不怪我。我给过你机会可你几次三番要跟爸爸说那件事，你不肯放过我也别怪我不放过你。」
妈妈像是见了鬼般惊恐万分，使劲摇头似乎要说什么嘴里却被胶布死死粘住。
11
姜怀月警告她不要乱喊之后大发好心撕下胶布。
妈妈哽咽问：「所以小初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姜怀月供认不讳；「没错，不仅跟我有关还是我找钱让人弄死她的。」
妈妈眼神惊恐看着这个在自己印象中乖巧懂事的女儿，此时却仿佛一个陌生人。
好似她从未真正认识过她。
「为什么她可是你的姐姐，我的亲生女儿。」
她听言声音忽然拔高，恶狠狠道：「因为她挡了我的路，你说如果她不死爸爸会把姜氏给谁是给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
「那你就可以杀了她吗要不是我们你哪有今天的日子，你的苦日子都被我的女儿替了。你不但不感恩还杀害了我唯一的孩子。」
这句话让姜怀月心忽然一抽，就连眼眶也泛起湿润她冷笑讥讽：「你唯一的孩子看吧，在你们心里我就是个外人。
但你这个母亲又好到哪里去呢！姜初自小被替换，在重男轻女的家庭度过十多年的艰苦日子。
被你们找回来不但不好好弥补教导还嫌弃她没教养，当年姜初初来乍到被欺负不都是你们的授意，毕竟大家都在看你的态度行事。
现在人死了，你在这假惺惺我都替那个贱人恶心。既然这么关心她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看她是怎么死去的。」
说罢，她翻出视频。
我的惨叫声从手机里传出占据了妈妈的大脑，她双眼瞪圆心像是被一只手生生拽住般绞痛。
在听到那句「爸爸妈妈…不管谁也好，救救我…」时，妈妈便是连哭也哭不出声，只是一眼便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姜怀月却偏让她看完生生扭着她的下颚，逼其含泪看完。
「我的小初，竟…竟遭受了如此非人的折磨啊…」
她眼神呆滞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胸口一闷口吐鲜血。
姜怀月一怔下意识地伸出手要去扶她，伸到半空时顿住：「妈，你就好好在此养着吧。等我拿到姜氏自然会放你出去。」
说罢，走出去一手挽上许翊致的胳膊。
后来的日子姜怀月对父亲称妈妈因我的死过度忧伤要出去旅游，假造了许多妈妈旅游拍的照片。
爸爸被她骗了，将公司一点一点交给她去打理。
我的魂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跟许翊致合作一步一步将姜氏公司财产转移却无能为力。
爸爸的身体也愈发不好，总是在深夜咳醒。
一切都在姜怀月的掌控之中，直到半夜她被一通陌生电话吵醒。
对面浑浊的男声传来：「是我，听说姜小姐当上姜氏董事长了最近这手头有点紧…」
这道声音使我身体颤抖了一下。
这个对我用尽酷刑折磨杀害的人，我永远也忘不了。
姜怀月大脑瞬间清晰惊到从床上弹起：「你哪来的我电话，钱我已经全部给你了啊。」
忽而电话那头传来路人说话是声音，姜怀月脸色骤变：「你回国了不是说好三年内不得回国，你知不知道警察现在在调查姜初的案件。」
那男人不耐烦道：「怕屁，那是一块废区没有监控他们查不到我们头上，废话不要多100万今晚我要不然保不齐手上的视频会不会出现在公安局。」
录视频时他给自己留了退路，套上黑面罩自然有恃无恐。
姜怀月不得已给他打了钱。
她自认给他打钱后就没事了，直到警察拿着匿名者发去的我被虐杀过程视频找上了她。
姜宅被十几辆警车围住，爸爸不知所以的问：「警察同志这是怎么了」
「姜怀月涉嫌杀害姜初一案，需要带回警局。」
爸爸听言满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月月乖巧善良跟小初处得也不错怎么可能跟她有关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警方显然也没想到爸爸会为杀了他亲生骨肉的人辩解，话不想多说把手中的视频递给爸爸看。
只是片刻爸爸脸色铁青，全身发抖倒在地上。
也是这时搜查的警方压着满身狼狈的姜怀月走过来：「她察觉到情况不对，要从后院跑，被我们逮捕了。」
随之带过来的还有妈妈，她早已没了往日精致得体的模样，衣衫褴褛头发混乱眼神呆滞。
嘴里不断喊着：「小初别跑，小初小心点别摔着了。」
不知是被那视频刺激到，还是被关的原因她疯了。
警方顺藤摸瓜找到那两名凶手。
三人因团伙作案手段残忍被判死刑，爸爸的公司被查封。
妈妈疯癫送去了精神病院，爸爸头发一瞬间全白了一个人守着老家里那一小间屋子。
而让所有人都想不明白的，是那个警察都弄不到的监控和作案过程的视频，到底是谁匿名送上去的。
我也很疑惑。
魂魄脱离姜家漫无目的地飘在空中，我看见了许泽进了家花店。
这小子居然谈恋爱了么
我好奇地跟上，只见他用兜里所剩无几的钱买了一束向日葵打车到了墓园。
让我震惊的是他不仅知道我的死，还在墓园里给我买了块坟地。
他将花放在我的坟墓前，神色悲切跪了下去，眼睛瞬间涌出泪水：「姐姐我终于给你报仇了，她得到了她该有的惩罚。」
所以一切都不是巧合，日记本、监控都是他的手笔......
我抬手放到他肩膀，他似有所感般看过来，我大惊想试着呼唤他。
可下一秒头晕目眩，等我再睁眼，已经身处一个黑暗阴森的地方。
拿着巨大镰刀形状的死神走过来：
「可悲啊！我特向上界求情，你下一世会得到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去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