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凌晨时分，助理终于打来了电话。

    “谢总，我已经查清楚了，鹿秘书是一个月前递交的辞职申请，因为您在上面签了字，人事部默认您知道了，所以就没有知会您这件事。提了离职后，鹿秘书就在准备离开了，她把她现在居住的那栋房子卖掉了，共计八百万，都存在了卡里。半个月前，她购买了前往滨海的机票，日期刚好是今天下午四点。”

    听着这些消息，谢知凛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又开始翻涌起惊涛骇浪。

    一个月前提的离职，那不就是他求完婚的那几天吗?

    他是绝对不会同意她离开的，所以绝对不会在申请书上签字。

    可他又确认，那张纸上，签的就是他的名字。

    那他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谢知凛看着电脑上审批程序上的通过日期，调出了监控。

    时间回溯到29天之前。

    屏幕上显示的画面，唤醒了谢知凛的记忆。

    他一下就想起了那天发生了什么。

    可亲眼看到鹿乔微脱下衣服，把那一厚沓合同递过来，而他看都没看就签字的画面时，他还是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原来，一切就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

    而像他这样严谨慎重的人，却为了温雪灵，毫无察觉。

    看着屏幕上那张苦笑的脸，谢知凛瞳孔一缩，连再看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移开视线，目光却落在了桌上那张银行卡上。

    虽然还没有查证，但他却下意识地认定，卡里，有卖房子得来的八百万。

    她把他送给她的那栋公寓高价卖掉了，然后把钱都还了回来，是为了什么?

    谢知凛隐隐约约能猜到。

    可他却抗拒承认这个事实。

    心头堵得慌，他强撑着走到阳台边想透透气，看到窗外的景色后却怔住了。

    这里是京北最繁荣的商业地带，灯红酒绿，彻夜不歇。

    无数个加班的深夜，他曾经牵着鹿乔微一同眺望过这万家灯火。

    “阿微，以后我们也会有一个温馨的小家，你也会为我留一盏灯，对不对?”

    那些疲惫不堪的时刻里，谢知凛问过她无数次相同的问题，得到过无数次肯定的答复。

    可在他们都熬出头后，景色依然是旧时的景色。

    陪在他身边的人，却已经不见了。

    她离开了，一个人回到了他们的故乡。

    悄无声息。

    热风拂来，带来城市独有的浑浊气息，也瓦解了谢知凛套在身上、为了自保迫不得已的坚硬冷漠的盔甲。

    他像回到了十六岁，失去亲生母亲的那个夜晚。

    他没有流泪的欲望，可眼泪却像雨一样落个不停。

    身上再提不起一丝力气，四肢百骸都透出深深的虚脱感，只能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心口出蔓延出无止境的撕裂痛感，拉扯着他那混沌的神经。

    身上的温度也在不断攀升着，意识越来越模糊，只剩下呢喃不清的呓语。

    他在叫一个人。

    一个会在他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刻，寸步不离守在他身边的人。

    可这一夜，任凭他把喉咙都喊到嘶哑了，却毫无回应。

    只有无边无际的孤寂扑面涌来，慢慢将他淹没，一同埋入这漫漫长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