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梨说的很笼统,也很平静。</p>
好似看客。</p>
可字字如一把钝刀,割在我心上。</p>
我猜到了有隐情,却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残酷。</p>
沈临昭,你到底经历了多少痛楚,承受了多少不公,</p>
才会破釜沉舟,逃到千里之外的垚州。</p>
你为自己编织了一个新的身份,</p>
将那些本该属于沈临漳的温情与期待,嫁接在了自己身上。</p>
这该是你此生无解的执念。</p>
你骗了我,也骗了自己。</p>
恩情不存。</p>
我在沈氏这三年,原是个笑话。</p>
我求庸婶带我去看看那座小院。</p>
可庸婶摇摇头。</p>
「那里早被推平了。」</p>
庸婶开始劝我。</p>
她说顺从,是女子唯一的出路。</p>
只要我顺从,不犯七出,沈临漳便不会轻易休我。</p>
任庸婶如何说,我再听不进去。</p>
只是起身写了封信,让庸婶帮我交给宁绮梅。</p>
第五日,我出了府。</p>
沈临漳还未回来。</p>
沈母阴着脸,问我要去哪里。</p>
我说府里沉闷,想去彩蝶轩逛逛。</p>
听到我不是回宁府,沈母松了口气,才放我去了。</p>
彩蝶轩内,我遣走监视的丫鬟,让她们在楼下候着。</p>
顶层雅间,宁绮梅已在等我。</p>
嫁给二皇子后,她越发雍容。</p>
我开门见山,让她帮我搞个路引,再准备五千两银票。</p>
她冷笑,端的是上位者的威严,</p>
「我若说不呢。」</p>
我直视她的眼睛,「那我便将我的身份好好抖一抖。」</p>
「太子那边,想必很乐意抓住这个把柄。」</p>
她咬牙,「你!」</p>
这三年,我从未联系过宁氏。</p>
他们也当我不存在。</p>
我不欲求人。</p>
可现在,宁绮梅是唯一能帮助我的人。</p>
「我无意卷入你们,这次一走,便不会回来。」</p>
这是我对她的承诺。</p>
也是我与宁氏彻底划清界限的宣告。</p>
宁绮梅沉默良久,终于吐出一个字,「好。」</p>
我不想多说,可还是忍不住问。</p>
「三年前沈临昭身死的那封信,你们收到了是不是?」</p>
沈临昭死后,我写信给宁氏,</p>
让他们帮忙告诉沈氏,沈临昭身死的消息。</p>
我想,死者为大。</p>
这封信他们一定会给到的。</p>
宁绮梅眼中出现震惊,继而沉默。</p>
我便知道,这封信和那六十封信一样。</p>
石沉大海。</p>
他们看到了,只是不愿说出真相,徒留麻烦。</p>
一个家族弃子。</p>
死就死了,又有什么值当。</p>
是我不懂这些,闹了笑话,</p>
平白报了三年的恩。</p>
临走时,她在身后轻声说,</p>
「别怪爹娘。」</p>
「他们苦衷。」</p>
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p>
苦衷也好,有意也罢。</p>
于我而言,早已无关紧要。</p>
记忆中那个眉眼温柔,抱着我叫我囡囡的母亲。</p>
太模糊了。</p>
我颠沛各地。</p>
被卖去当童养媳,在风月楼当过丫鬟,</p>
马路旁乞讨,与野狗争食。</p>
我小心保存着那半块玉佩。</p>
梦到过无数次,见到他们的场景。</p>
我会扑进他们怀中,告诉他们,我就是当年花灯节失散的囡囡。</p>
我遇到了很多人,他们都对我不怀好意。</p>
只有沈临昭这个傻子,会在饥荒年,心软收留一个乞丐。</p>
我被他在药铺里抓了个正着。</p>
他用马勺敲我,骂我糟蹋草药。</p>
末了,提起我的后衣领,将我带进屋里,</p>
他拿了两个黑乎乎的菜团。</p>
没有盐,却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p>
我留在了沈临昭身边,怎么赶也赶不走。</p>
他一边嫌弃我,一边将带盐的菜团给我吃。</p>
直到看见那半块玉佩,</p>
他一眼认出,那是长安宁氏的信物。</p>
他教我认字,一封封寄往长安。</p>
四年,六十封信,石沉大海。</p>
直到沈临昭出事,我来到长安才知。</p>
原来,他们不是没有收到信。</p>
只是为了攀附权贵,不欲认我。</p>
无所谓了。</p>
在他们帮助我嫁给沈氏的那日。</p>
我们便已扯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