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霍云承投来的目光，姜止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逆流。

    她忘记了自己头顶上戴着头盔，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

    “阿承，你在看什么呢？”

    季曼目光随着霍云承的视线，一起望向了姜止。

    姜止头上戴着头盔，压根看不清样子。

    饶是与姜止相识十多年的季曼也认不出姜止来。

    霍云承似只是随意看了那么一眼，并未发觉什么，他回过头，对季曼温声说道，“没什么。”

    以此同时，迎上来的店长向二人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礼，声音里满是敬意：

    “霍先生，季小姐，二位大驾光临，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不胜荣幸。我已为季小姐挑选了本年度最为璀璨夺目的婚纱，愿它能衬托出季小姐独一无二的风采。请二位随我来。”

    季曼的脸庞上绽放着得意的光芒，她轻轻抬手，挽起了身旁霍云承的手臂，轻声道，“阿承，我们进去吧。”

    浓郁的香水味扑鼻而来，霍云承眉心止不住轻蹙。

    竭力抑制着那股莫名想要抽身退避的冲动，霍云承轻轻颔首，低沉而简短地回应：“嗯，好。”

    两人并肩朝婚纱店走去。

    看着远去的两人，姜止的心底掠过一丝淡淡的失落。

    很快，这抹本不该生出的失落就被姜止从心底驱散。

    摘下头盔，姜止拿下车头那给顾客带的面条，朝婚纱店旁边的商场疾步走去。

    *

    商场极大，商铺多，对方还填错了店铺号，姜止费了好些时间才把面条送到顾客手里。

    商场门口旁边就是婚纱店。

    姜止刚从商场门口出来，手肘就突然被人挽住。

    姜止低头望向手的主人。

    对方朝她盈盈一笑，“季小姐，您在这啊，总算是找到您了。”

    “我——”

    姜止刚要开口解释说自己并不是季曼。

    然而还没等她的话说出口。

    工作人员就猛地拉着她走进了一旁的婚纱店，浑然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咱们快点回去试婚纱吧，可别让霍先生等久了。”

    *

    “那个——”

    “季小姐，你皮肤好好哦，平日里有经常做面膜吗？”

    “我不…”

    “季小姐，你身材真好。”

    “是…”

    “季小姐，您皮肤真白。”

    屡次想要解释却总是被打断的姜止，“……”

    就这样，姜止在与季曼换回身份的一个月后，阴差阳错的，再次假冒了季曼。

    灯光温柔地洒在试衣间内，一袭洁白无瑕的婚纱仿佛晨曦中绽放的百合，轻轻环绕着姜止窈窕的身姿。

    蕾丝花边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每一针每一线都编织着梦幻与期待。

    工作人员怔怔地看着姜止，嘴里忍不住惊艳地呢喃道，“季小姐您穿这身婚纱可真美啊，简直犹如仙子下凡。”

    赶鸭子上架的姜止看着镜子里，一席白纱，圣洁高贵的自己，不禁感到有些陌生。

    她亲生母亲在她五岁时的某天，外出突然失踪不见了。

    是她母亲的闺蜜见她命苦，将她领过去拉扯大的。

    姜止的养母林雪筠和姜止的生母是邻居。

    林雪筠出身于贫困山区，十几岁就辍学到城里打工。

    因为样貌出众，刚出山区的林雪筠不知社会险恶，被已婚之夫欺骗过感情，还为此被对方的妻子暴打，导致子宫受损，无法再生育。

    被欺骗过感情，还为此失去生育能力的林雪筠不再信任男人，一直没有再谈男朋友。

    姜母也来自落后山区。

    和林雪筠不同，姜母是山区一户人家的童养媳，十几岁时，就被包办了婚姻，然后跟丈夫到城里打工。

    因丈夫长得有几分姿色，后来被有钱人家的小姐看上，对方为了荣华富贵，把姜母给始乱终弃了。

    许是因为同被男人辜负过，林雪筠和姜母一见如故，两人处成了密友。

    姜母失踪后，林雪筠便把姜止养在身边，视她如亲女。

    只可惜她文化有限，实在给予不了姜止太好的生活，甚至因为原生家庭的原因，兜里时常没几个钱，还得姜止替有钱人家的子弟写作业，赚外快补贴家用。

    家里条件不好，姜止几乎没穿过礼服之类的衣服。

    唯一穿的几回，还是假扮季曼时穿的。

    姜止是八岁那年与季曼在一个小巷里偶遇的。

    也是那一次的遇见。

    让姜止知道了她那被送富人家抚养的妹妹与她身处在同一座城市。

    只可惜，比起她当时的欢喜，想要和其亲近，季曼并不想和她相亲相爱，甚至因为姜止长得和她太相似，而厌恶敌视姜止。

    不过季曼之后倒是给姜止提供了一条持久稳定的赚钱之路，那就是假扮季曼。

    季曼出钱，姜止替季曼学画画，做季曼所不想做的一切事情。

    ‘嫁’给霍云承这三年，因霍云承双目失明，不便外出，姜止几乎没穿过礼服。

    突然看到自己穿白纱的样子，姜止有那么几分被惊艳住了。

    她从不知自己，也可以如此漂亮迷人。

    虽然平日里邻居常夸姜止长得标致好看，是个美人胚子，但姜止只当那是邻居的漂亮话，并未真的放在心上。

    这是姜止第一次直视自己的容貌，也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漂亮。

    “准新娘来咯，霍先生，请接收您的美娇娘！”

    姜止走神间，工作人员拉开帘子，对着门外的霍云承俏皮地恭维道。

    姜止下意识朝帘子外看去。

    窗外骄阳如火。

    偌大的落地窗前，挺拔的身影修长优雅，身上穿着得体的商务西服，清贵出尘，如霁月清风。

    阳光自窗口倾泻而下，给他镶嵌上了层层光晕，使他看上去，如幻如醉，像是从画卷里走出来的谪仙。

    时隔一月再度看到霍云承，姜止的心，宛如平静的湖面被投掷进了石子，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坐在沙发上，优雅交叠大长腿，手里捧着一本婚纱样品图正翻看着的霍云承听到工作人员的话，当即抬起头来。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霍云承被此刻的‘季曼’所深深吸引。

    他站起身，情不自禁地迈步朝‘季曼’走来。

    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份美好。

    终于站在她面前，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曼曼，你今天好美。”

    霍云承轻轻执起姜止的手，近乎虔诚地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我好像，再度爱上了你。”

    他说话间，眼睛深深地望向了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