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当场黑了脸色：“你说什么胡话呢？我家夫人从来不在霜华楼弹琴！”
“可我之前明明就是点的她啊，这个琴音我是不会认错的，再说谁不知道国公夫人之前是霜华楼的人，怎么可能不在霜华楼弹琴，不止是我，好多人都听过，我们都是夫人的常客呢！”
显然这个小厮是殷元意故意安排的。
无非是想借他之口，在所有人面前羞辱殷未商。
堂堂国公夫人，竟然伺候过一个卑微的小厮，几乎是将她的尊严撕得粉粹，踩进了粪坑里。
可殷元意没料到的是，她真的会弹琴，并且琴技超群，甚至超过了许多名师大家。
人群中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这种级别的琴艺，怎么可能出现在霜华楼？就算真的出现在霜华楼，没个千百两银子根本下不来，就连世家贵族要听也得用请的，又哪里是一个小厮能听得起的？”
其它人没有附和，却也都认同这句话。
他们又不是傻子，都明白这小厮是在给殷未商泼脏水，为的是什么也心知肚明。
这时，十三娘笑吟吟地开了口：“未商的琴的确是霜华楼弹得最好的，因为她命苦，十岁时就被养母以一两银子贱卖了进来，为了能够卖艺不卖身，她一边干杂活一边苦练琴艺，将自己熬得又黑又瘦，可怜她一个千金小姐，竟然要跟我们这种女人抢饭碗。”
十三娘的目光幽幽地飘向殷元意：“听闻未商是被某个人的生母调换的，真是个小可怜啊，本该当个千金小姐享一生荣华富贵，却被人顶替，连亲生爹娘都被人抢了，若没有换婴这件事，如今的南姜才女也不知会不会另有其人？”
话落，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殷元意。
原本欣赏的目光此时都多了一丝鄙夷。
说到底是殷元意抢了本该属于殷未商的人生，要不是她那个自私的娘，人家也用不着受这么多苦，染上了一个风尘女子的污名，殷元意这个既得利益者可不无辜。
察觉到周围目光的变化，殷元意脸色大变。
再这样下去她的名声就完了！
只见殷元意一把握住殷未商的手，熟练地挤出两滴眼泪。
“未商妹妹！是我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娘犯下大错，你也不会流落在外这么多年，虽然这不是我的本意，但我抢了你的人生，你恨我是应该的，我不知道该怎样弥补才能减轻对你的伤害。”
殷未商反握住对方的手，笑容中藏着一丝阴森：“姐姐何必这么说？你对我可是煞费苦心，所做的一切，我一件一件都记着呢。”
殷元意心里一颤，莫名生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只见殷未商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姐姐知道我没什么见识，特地带我参加怀宁郡主的宴会，我感激不尽，不过……只有我一个人来长见识，怕是不够吧？”
话音刚落，没等殷元意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一道尖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呀！这里就是郡主的怀桑园啊？果真是气派啊！比我的院子大多了呢！”
这个声音一出，殷元意的表情立刻变得狰狞扭曲。
她怎么会认不出这个声音！自从这个人出现后，她都快被逼疯了！
柳氏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殷元意，激动地扑了过来：“女儿啊！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了你好久呢！你怎么不早说你要来参加郡主的牡丹花会啊，带上娘一起来嘛！娘最喜欢牡丹了！”
“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殷元意的脸色难看至极，这里可是怀宁郡主的地方，柳氏那样低贱的人怎么能出现在这里！若是被郡主怪罪了可如何是好啊！
柳氏瘪了瘪嘴：“你是我的女儿，你都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我刚才看见那边有好多漂亮的牡丹花呢！我摘了好几朵拿回去插瓶，你爹一定很喜欢。”
什么！？
殷元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摘了？那可是郡主的花！”
“花长在那儿不就是让人摘的嘛，郡主那么高贵的人，还缺几朵花不成？我刚才还看到了一盆绿色的，好漂亮诶！你不是跟郡主关系好吗？你去跟郡主说一声，把那盆给我吧。”
柳氏拉着她不依不饶，殷元意本就觉得丢人，见她还想要郡主的牡丹之王，顿时来了火气。
“柳氏！你闹够了没有？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放肆吗！”
她这一吼，不光吓懵了柳氏，在场的其他人都被吓了一跳。
不是说殷元意是南姜才女，最是温婉懂礼吗？怎么对自己的亲娘这个态度？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怒，也太不稳重了。
紧接着，柳氏自觉受到了天大的委屈，竟当场坐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
“哎哟啊！我真是命苦啊，亲生女儿不肯叫我一声娘也就罢了，居然还嫌弃我啊！这就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啊！造孽哦！你现在是将军府千金了，身份尊贵啊，看不上我啊！我还活着干什么啊，我死了算了！”
柳氏这一闹腾，好好的牡丹花会彻底毁了。
姜怀宁怒到了极致，狠狠地瞪了一眼殷元意。
“殷元意！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你！你可真行啊！”
这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愤怒地甩袖而去。
殷元意脸色大变，她好不容易才搭上了姜怀宁，如今都被柳氏毁了！
她瞪向殷未商：“是你！是你故意将柳氏带来的！你故意想让我难堪是吧！”
“难堪？”殷未商无辜地眨了眨眼：“不是姐姐说的要多出来见见世面，以免给殷家蒙羞吗？柳氏是我的养母，更是你的生母，我们过上了好日子，当然也不能忘了她啊，所以我才将她带来一起见见世面，难道在姐姐的眼里，你竟然觉得自己的生母很难堪吗？”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姐姐身为南姜才女，饱读诗书，怎么连狗都不如啊？”
“你！”
看着殷元意破防跳脚的样子，殷未商满意极了。
前世的牡丹花会中，殷元意可是用尽了恶毒的法子来羞辱她，还污蔑她曾在霜华楼伺候过各个府上的小厮，第二天此事就传遍了全上京。
她的污名让国公府也跟着受辱，敬国公大怒，几脚下去直接踩断了她的肋骨，她被扔到柴房自生自灭，因此落下病根，每个夜晚都被病痛折磨。
而如今的殷元意，不过是尝到了她曾经百分之一的痛苦。
不够，这还远远不够！
这时，一直看热闹的沈景成竟然也开了口。
“殷小姐，她再怎么说也是你的生母，若不是她当年犯下大错，你如今可坐不上将军府千金的位子，得了便宜却还嫌弃人家，怕是说不过去吧？”
殷元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愤恨地剜了殷未商一眼。
“我身子不适，先回去了，各位自便吧！”说罢，她拉着柳氏就往外走。
其他人见状也都散去了，殷未商起身也要走，却被沈景成拦住了去路。
“小祖母今日可是演了好大的一场戏啊，让我大饱眼福了。”
沈景成露出盈盈笑意，双眼弯起，像是狐狸一般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好似要将人看穿。
殷未商扬起小脸，向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