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房间的压力明显翻了几倍,如果说分家是当今社会存在的个别现象,那么断绝关系绝对是个别中的个别现象,哪怕这种事情在法律上得不到认可,但只要签了协议,就有一定的约束力。
许光祖鹰视狼顾,死盯着许文东,而母亲还以为父亲说的是气话,开口道:“瞧给你气的,还不赶快道歉,如果真断绝了关系,你去喝西北风吗?”
“那我宁可去喝西北风。”许文东并未做太多的考虑,拉起姜然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给你们三天时间,到时候把转让合同和断绝关系协议一并拿来。”
“老三……”母亲刚喊半声,父亲便冷着脸道:“闭嘴,让他滚,出了这个家,永远也别想回来。”
离开许家,许文东蹬上了自行车,姜然扶着他的腰坐在后面,忧愁的眼神始终落在地上。
“文东,嫂子知道你是为了我,但是即便那个厂子要回来也没什么用,如今生意不好做,仅仅这一年,崂山区就有十几家啤酒厂倒闭,况且你二哥那么聪明的人都干不下去,更何况是我们了。”姜然自顾自地说着:“其实你如果能留在许家,对你是最好的,至少能保证你的温饱。”
听着姜然碎碎念,许文东笑了起来:“你是不信我能让啤酒厂起死回生吗?”
“我……我没有不信……”
“你就是不信。”
“我只是怕你吃苦,怕……怕我害了你。”
许文东感觉到了姜然的颤抖,收敛起笑容,一字一字的道:“不想害我,就请相信我。”
姜然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嗯了一声。
——
许家四合院,这顿饭整整吃了三四个钟头,许光祖更是连干了两杯白酒,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高兴的。
“老许,你少喝点,生那么大气干啥?”母亲劝道。
“你真以为我生气啊?”许光祖呵呵一笑:“能甩掉这个累赘,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是爸,把啤酒厂给他就太亏了吧?那块地,那两栋厂房,还有库存的啤酒,少说也要两三万呢。”许长顺道:“上次有个老板开价一万九我都没舍得卖。”
“不给他怎么办?万一真闹起来你罐头厂还干不干了?”许光祖微微一顿:“而且你以为我会白白送给他吗?”
许长顺一愣,忙问道:“那怎么办?”
“一会我给刘行长打个电话,拿啤酒厂做一个抵押贷款,然后再把厂子转给老三。”
许长顺眼珠打转,忧心地道:“这……能行吗?他要知道了不是还会闹?”
“只要签了断绝关系的协议,他如果敢去罐头厂闹,我就有办法给他送进去。”
“如果他背地里阴咱们咋办?”
“呵!”许光祖冷冷一笑:“这就是断绝关系的原因,到时候我完全可以举报他打击报复,反正咱上头有人,只要他有动机,就能送他进去。”
许长顺和母亲同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王秋雅更是贼笑了起来:“我们还以为爸是为了挽留老三才提出断绝关系的,没想到竟然是为了留后手。”
“养不熟的狼崽子是留不住的。”
“爸,还得是你啊!”
——
夜色降临,许文东和姜然也赶到了住处,那是两栋四层的筒子楼。这种建筑大部分都是七八十年代的产物,主要作用于一些事业单位的员工住房,一条长廊串通着许多单间,每层至少有十几户,一家挨着一家。
到了九十年代,随着生活越来越好,筒子楼虽说依然盛行,但由于环境差,管理差,几乎已经成为了打工者的聚集地。
说白了,别看筒子楼是楼房,但条件和农村的瓦房都比不了。
“到了,就是这里。”
姜然刚刚说完,许文东就已经把自行车停好了。
“嫂子,你回去吧,明天我再来看你。”
“好!”姜然答应一声,但走了两步后又转过了头:“文东,你……是不是还没地方住呢?”
“嗯!”许文东迟疑两秒后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期待。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先住我这吧!”姜然声音小了许多。
这样不太好吧?许文东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行动……
“我睡沙发就行。”
就这样,许文东再次走进了姜然的出租房,前世被收留的他像一只小绵羊,可这一世,他总感觉自己仿佛像一头饿狼。
三十多平的房子除了一卧一厅一厨,连个厕所都没有,不过许文东完全不关心这些,他刚一踏入这里双眼便放在了卧室的门梁上。
他永远不会忘记,嫂子当年就吊死在上面,蜷着腿死的。他更不会忘记,自己跪在嫂子坟前哭了整整一天,因为他连一口棺材钱都没有,而他唯一能为嫂子做的,就是在强暴者的身上疯狂地挥舞拳头。
后来那个强暴者被打成了植物人,他也开启了逃亡之路,但他明白,害死嫂子的不仅仅是那个男人,还有父母一家,只不过当时的他没有勇气面对。
“文东,这里环境比较差。”姜然的声音打断了许文东的回忆。
“这可比我住的牢房强多了。”许文东笑着:“挺好的。”
“你不嫌弃就好。”姜然推开了卧室的门:“对了,家里就这一个沙发,你把它……”
她的话还没说完,许文东便嗖的一声钻进了卧室,直接倒在了沙发上:“我睡这就行。”
“好……好吧!”姜然的声音特别小,她刚刚其实想说让许文东把沙发搬到客厅。
但显然,她的一举一动都被许文东精准地拿捏了。
深夜悄然而至,因为沙发摆放在床的脚下,所以许文东的位置正巧能看见嫂子的脚。
雪白,细腻,修长的线条勾勒出一道弧形,蜿蜒到了玉笋一样的小腿之上。
即便没有灯光,许文东那灼灼目光也可以看得清楚,再往上看则是一条薄薄的毯子。
嫂子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扭动了一下,夹紧了双腿。
“文东,睡了吗?”
“没睡。”
“在监狱里一定很苦吧?”
“苦,但苦惯了,就不苦了。”
“后来你是怎么过的?”
“后来?”许文东收敛心神,看向了天花板:“后来我渐渐明白,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弱小可怜你,想要让恶人付出代价,唯一的办法就是变得比他更恶。”
“嫂子有句话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你说。”
“其实嫂子能感受到你的变化,能感受到你的仇恨,还有你身体内散发出的危险,但嫂子知道你人不坏,也不希望你误入歧途,你懂嫂子的意思吗?”
许文东又怎么会不懂,浮躁的心平静了许多:“嫂子,你放心,我是走过一次歧途的人,如今我比任何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睡吧!”
很快,均匀的呼吸声传播卧室,许文东则始终没有合眼,似乎是因为房间里的香味让他有些燥热,困意全无。
那应该是体香。
恍惚间,许文东抬起头,双目再次凝聚在姜然的小腿上,在经历了短暂的思考之后,他缓缓起身,顺着床边摸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