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何岁湫被关在门外时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刚刚还聊得好好的，怎么下一秒就生气了。
"穗林姐姐，明天你能送我回家吗?"那群小混混又开始欺负我了。
等了许久，房内都没有传来声音。
那好吧，明天我跑快点就好了。
6
第二天放学，原本打算假装忘记直接回家的，心里却总有些烦扰。
真是麻烦，何岁湫女士知道自己小时候这么烦人吗?
再次回到那条巷子里，又见到熟悉的场景。
"喂，小鬼们，赶紧回家。"
像是同一个故事，作者写了两版结局。
角落里求救的女孩终于迎来了救星。
都是群欺软怕硬的小孩，见有人撑腰，便四下散开了。
"穗林姐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何岁湫欣喜地朝我跑来，脸上哪还有半点惧色。
我正因心底的异样而感到烦躁，明明看见她被欺负我应该高兴才对，干嘛眼巴巴地跑来找她。
这样想着，语气也不免带上几分恼怒，"你知不知道你烦死了，我又不是你妈，你干嘛老是找我。"
何岁湫的笑容瞬间僵持在脸上，瞳孔写满了慌张与局促，结结巴巴地开口，"对，对不起，穗林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口气郁积在我心头，上不去也下不来，更烦了。
"愣着干嘛，走啊！"
从第一次见面她就应该知道，我不是个好人，所以我不理解，她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救她。
一路上，何岁湫频频扭头看我，我被看得心烦，没好气地开口，"有话就说。"
"穗林姐姐，我不知道我会给你带来困扰，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烦你了。但是，我能请你做最后一件事吗?"
何岁湫说得极快，生怕被我拒绝。
"真的是最后一次，我想请你陪我过一次生日好吗?"
看着何岁湫期待的目光，一刹那间，我记起了那个巧克力蛋糕，那是唯一一次，母亲给我过的生日。
就当是偿还那个巧克力蛋糕吧，我想。
听见我答应后，何岁湫脸上又露出笑容。
她小心翼翼地从一直护着的书包中拿出一个馒头，眼底亮晶晶的，"第一次有人陪我过生日。"
我指着她手中冷得发硬的馒头，"你就拿这个当蛋糕啊?"
真是麻烦鬼，我无奈地挠头，"来我家吧，我给你做一个蛋糕。"
正好，昨天同事从市里回来给我带了块巧克力。
虽然是简陋版的巧克力蛋糕，但可能味道也差不多?
好在何岁湫很有眼力见，十分捧场。
"哇，穗林姐姐，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这么漂亮的蛋糕。"
原本对厨艺有些心虚的我，被这么一夸，直接飘了。
"那是，这个叫巧克力蛋糕，你们村长估计都没吃过。"
"许个愿吧。"
何岁湫看看蛋糕又看看我，嘴角眉梢都透露着喜悦。
"我希望，穗林姐姐能够一辈子开开心心！"
我怔愣了瞬，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她怎么会，怎么会为我许愿?
"穗林姐姐，我许完了，我们一起切蛋糕吧。"
我回过神来，心中流淌着异样的感受，却不令人讨厌，"好。"
将何岁湫送到巷口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你这么晚回家，不会被骂吧?"
连我都没有察觉到，我的话语中充满担忧的情绪。
何岁湫摇摇头，冲我安抚地笑笑，"不会的，他们巴不得我不回家吃饭。"
"穗林姐姐，那我就回家了，再见！"
眼看着女孩的身影即将被黑暗吞噬，我下意识地喊了句，"何岁湫。"
几乎是脱口而出，"下次见！"
女孩眼眸闪闪，向我挥着手回应，"下次见！"
我想，要是那晚的月光再亮一点就好了，让我看清女孩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是不是眼泪。
7
往后的日子，维持着一种默契的平衡。
白天大家各自上课，放学我送她回家，偶尔她在我这吃个晚饭。
在风平浪静的日子里，时间溜得非快，眨眼间，她就读到了初三。
上了初三后，我总感觉何岁湫身上有种淡淡的忧愁。
"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怎么感觉你的情绪不是很好。"
为了帮助何岁湫备考青华，现在每天晚上放学我都会给她补补课。
何岁湫低垂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对不起穗林姐姐，我不补课了，耽误了你这么久的时间，真的对不起。"
我心下了然，想起她自私的继母，霸道的弟弟和装瞎的爹，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曾经那样痛恨母亲，但只有一件事，我始终心怀感恩。
就是让我读书。
所以，冥冥之中，是为了让我偿还恩情吧?
"我供你读书。"
何岁湫原本低垂的头缓缓仰起，眼泪盈满眼眶，委屈再也无处倾泄，呜呜咽咽地从喉中逃出。
虽然我送何岁湫回家过无数次，但这是第一次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进巷口。
房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小，只有两个房间，厨房和堂屋总共加起来也不大，隔断后更显拥挤，尤其今天还多了个外来客。
何岁湫的继母，姑且称为李阿姨吧，看见何岁湫带着我回家，本来就黝黑的脸变得更黑了，在得知我是青华的老师后，才勉强挤了点笑容。
为免得他们认为我是来蹭饭的，进门后我便直入主题。
"何爸爸，是这样的，小湫的成绩很好，如果不继续读的话就可惜了。当然，我也知道每个家庭都有难处，所以我今天来是想和您商量，我可以资助小湫上高中，只要你给她这个机会，她将来一定可以考上大学的。"
何爸爸正要开口，却被从厨房跑来的李阿姨打断。
李阿姨两眼冒着绿光，笑得谄媚，"方老师啊！诶呦！我和你说啊，你资助这个死丫头还不如资助她弟弟，你晓得的，男孩子总归比女孩子要聪明的。"
"女孩子嘛，读到初中就可以了，再继续读下去就是浪费钱了。但是男孩子不一样的呀，男孩子除了读书还能干什么的呀?"
我强压下心头的不耐，语气冰冷，"李阿姨，女孩怎么就不能读书了。你看清楚了，我也是女的，我不仅读了书还当了老师，要是按你的道理，我是不是也做错了?"
"何爸爸，她毕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不能为了自己的幸福就断送她的。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李阿姨被我怼得哑口无言，拿起小葱瞪了何爸爸一眼就进了厨房。
堂屋内陷入无尽的沉默。
我握住何岁湫发冷发抖的小手。
好半晌，耳畔传来一声。
"好。"
心下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我和何岁湫相视一笑。
8
没了顾虑后，何岁湫总算开始踏实的备考了。
李阿姨在知道何爸爸同意后，愤怒地把何岁湫的东西都扔了出来，理所应当地道，竟然选择资助，那就得负责到底啊。
不过对我来说，多养一个何岁湫，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我并没有骗何爸爸，何岁湫本身的成绩就很好，再加上我这一年来的辅导。毫无悬念的，何岁湫考进了青华。
结束了一年的备考，也为了庆祝何岁湫考得的好成绩。
晚上，我在院子里准备了火锅。
这一年里，在我的营养计划和各种加餐下，何岁湫也从原本的瘦削矮小逐渐变得结实高挑。
烟雾缭绕中，何岁湫举起饮料，语气恳切，"穗林姐姐，我敬你一杯。"
"穗林姐姐，你知道吗，在那条巷子里，我无数次的祈祷过，我祈祷着如果这个世界有神明的话，请停下脚步，帮帮我。"
我开始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把饮料拿错成酒了，怎么一点饮料也醉人呢?
"那天是最后一次祈祷，因为我已经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神明了。"
"可是你来了。"
何岁湫眼底氤氲着水汽，让我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真的很奇怪，我见到你第一眼，就觉得你很亲切。即使你的态度很差，但是我就是觉得，你好像也希望我跟上来，跟上来和你说说话。"
我就说这孩子一定是喝醉了吧，都开始胡说八道了。
脸畔却不知滑落了什么东西，凉凉的。
我吸了吸鼻子，"小湫我警告你，你将来有了小孩，一定不能再打她了，也不准再骂她了..."
多爱她一点点吧。
进入高中之后，每个阶段都很紧张。
小考重要，大考也重要。
任何危害学习的事情都是大事，譬如早恋。
高中正是青春期，正是叛逆的时候。
我原本以为何岁湫足够乖巧，这些事用不着我操心。
却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刘主任，我是何岁湫的监护人。"
办公室里，我尴尬地接受着刘主任的批评。
"方老师，你也是青华的老师，你不是不知道学校抓早恋抓得有多严，今天幸亏是我撞见了，要是是被校长撞见了我看你怎么办！"
我态度端正，语气诚恳，"我明白了刘主任，真是多亏了您了。您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小湫，真是太不像话了！"
"行了行了，也不要过于严厉，最重要的是让孩子知道错误。"
灰头土脸的从办公室出来后，我揪着何岁湫的耳朵回了家。
"那小子是谁?"
绝对不是因为我好奇。
何岁湫开始装傻，"穗林姐姐，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咳咳，我警告你啊，早恋可是大过，你尽快和那小子断了！"
"穗林姐姐，我真的没有早恋。"
"不管有没有，你们俩都不许再有联系了！"
9
期末考成绩出来，我直接两眼一瞎。
"何岁湫！你是用脚指头做的题吗?这几道题我是不是反反复复和你讲过很多遍了，你为什么一道也没做对！"
"你还真是不厚此薄彼啊，要下降就一起下降，你才是六边形战士吧。"
何岁湫乖乖地垂着头听骂，不时回应地点点头。
我差点没被气吐血。
"何岁湫！你到底还想不想考大学啊！你要是不考了不想读了我就送你回家。"
话音刚落，我就有些后悔了，但又撂不开面子。
许久，衣角被人轻轻拽住，"对不起穗林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一定好好读，好好考大学，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每次都是认错最积极。
虽然何岁湫最近一段时间让人不太省心，但相比于其他孩子，好吧，已经算乖的了。
而且我今年带高考班，还剩下两个月就要高考了，我没办法分出更多的精力去管何岁湫。
结果在这个节骨眼上，这孩子又给我整了坨大的。
"王校长，我是何岁湫的监护人。"
历史是何其的相似啊！
"方老师，你也是青华的老师，你不是不知道学校抓早恋抓得有多严。你身为青华的老师，更应该以身作则，结果呢?青华老师家的孩子带头早恋，你知道这个影响有多么恶劣吗！"
我熟练地开始道歉:"真是对不起王校长，都怪我这段时间太忙了，我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收拾这孩子！"
好说歹说，王校长总算同意再给何岁湫一次机会。
我无奈地叹息，"解释吧。"
何岁湫咬了咬唇，怯怯地看了我一眼，"穗林姐姐，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早恋，我也没有再影响学习了。"
我拉过何岁湫坐下，"那你告诉你最近一段时间到底在干什么好吗?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何岁湫犹豫地看了我几秒，终于下定决心地开口，"穗林姐姐，其实，我这段时间是在织袜子。"
"小鹏的姑姑在城里开商店，他答应帮我把这些袜子拿到城里去卖。"
"我一开始没想到会影响我学习的，我就是想多织一些，多挣一些，我想早点给你买个巧克力蛋糕，我还没有给你过过生日..."
在眼泪落下之前，我先一步抱住了何岁湫。
二十多年来我一直寻找的心脏碎片，在今天好像被补齐了。
"钱够了吗?"
"对不起穗林姐姐，我还没有攒够钱。"
"没关系，剩下的我来补。"
不是节日，也不是谁的生日，单纯为了庆祝，庆祝什么呢?
庆祝什么呢。
吃完蛋糕我不忘继续教育一番，"以后有什么事情不许再藏在心里了，知不知道。"
何岁湫乖巧地点头。
"穗林姐姐，你的胎记上面怎么有一个疤啊?像一箭穿心。"
我随着她的话低下头，抚了抚手腕上的胎记。
想到了什么，我抬头犹豫着问道，"你，讨厌这个胎记吗?"
我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心脏像被按下了加速键。
何岁湫也抬手轻轻地抚上来，脸上尽是单纯，"不讨厌啊，这个胎记多可爱啊。"
我紧张地开口，"那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因为一个胎记，就讨厌你的小孩啊?"
10
自从我资助何岁湫后，大部分的时间她都是和我住，只有偶尔放假的时候才会回家。
我看得出，何爸爸是想爱这个女儿的，但因为李阿姨的缘故，他不敢表现出来。
为了消除父女俩的隔阂，正巧放寒假，我陪着何岁湫一起回了趟家。
还没进门就先迎来了李阿姨的一盆冷水。
"哎呦，是方老师啊，哎呦哎呦，怪我怪我。"话是这么说，但我却没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抱歉。
"我刚刚在除污秽呢，实在是没注意到您，不好意思了啊！"
何岁湫忿忿地瞪了李阿姨一眼，随即举起袖子帮我擦干脸上的污水。
"诶，你瞪我做什么！你个贱蹄子，你看清楚了我才是你妈，你胳膊肘往外拐啊你！"
不顾街坊邻居的目光，李阿姨放下手中的盆，叉起腰就开骂。
我弹了弹衣服上的水珠，眼神冰冷，"差不多得了啊，为你自己积点口德吧！"
一来就给我下马威，这是还记恨着我当年没有资助她儿子的事呢。
饭桌上，李阿姨把市侩演绎了个淋漓尽致。
肉菜全都放儿子跟前，把不知道剩了几天几夜的剩菜放在我和小湫面前。
何爸爸有些尴尬，把自己面前的菜往我这推了推。
这一举动被李阿姨发现后，被狠狠地瞪了一眼，"哎呦，人家方老师又不是没有长手，筷子那么长她还能夹不到菜吗?你真是多管闲事。"
何岁湫握着筷子的手紧了又紧。
这一顿饭吃得，可谓是勾心斗角。
饭后，我顺势开口，"何爸爸，我想和你单独聊聊可以吗?"
走出逼仄的房子后，我下意识吐了口气。
"对不住啊方老师，你看你好不容易来家里一趟，我们都没能好好招待你。"何爸爸歉疚地笑笑，眼底尽是无奈与疲惫。
"没事，我明白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是我还是想冒昧地问一下，何爸爸，我看您和李阿姨也没有什么感情啊，在一起之后还多了更多的烦恼。所以当初，你们为什么要结婚呢?"
何爸爸叹了口气摇摇头，"方老师，你没有结过婚你不懂的。很多时候，不一定是因为感情才结婚，谈情说爱都是年轻人的事情。我们都是老头老太太了，结婚就只是为了搭伙过日子。"
"岁湫她妈走得早，留我一个人照顾她，她又是个女娃娃，她的很多事情我是没有办法插手的。"
巷子很窄，墙沿也不高，黄昏的阳光倾斜着跳跃下墙头，落在我们的发梢、指尖和何爸爸的烟斗上。
"何爸爸，你还没有看出来吗?"
我停下脚步，真诚地劝道:"其实从一开始就错了。"
"你们都以为是为了对方好。你希望家里有个"妈妈’能够照顾小湫，小湫希望你能有个老伴陪伴着，所以你们忍受着生活的煎熬不敢开口。"
为了对方能够幸福，所以把自己困在原地，但是回头看，谁又得到了真正的幸福呢?
巷子前，何爸爸也停下了脚步，逞强了许久的后背开始佝偻，然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11
自从何爸爸和李阿姨离婚后，父女俩的感情日益亲密起来。
就连假期里我想让她多住几天都不肯了。
"家里现在就只有爸爸一个人，我想回去多陪陪他，穗林姐姐，等开学了我才陪你嘛。"
何岁湫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由于我带毕业班的成绩优异，连续几年，学校都安排我教毕业班。
带过了一轮又一轮的高考班，转眼间，何岁湫也迎来了高考季。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考班带得多了，压力太大，我这段时间总是提不起精神。
半夜还总是做着重复的梦。
我梦见我躺在病床上，全身上下插满了管子，整个人消瘦得不像话。
病床前有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他们交谈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到我的耳中。
"尽快..."
"名字..."
"植物人..."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从梦中惊醒。
"穗林姐姐，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何岁湫揉着眼睛来到我的床前。
我大口的喘着粗气，强压下心底的惊恐安抚道:"我没事，快去睡觉吧。"
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无论如何，我都得先熬过这个月再说。
倒计时30天。
我带着何岁湫把真题又做了一遍。
倒计时29天。
我带着何岁湫重刷了一遍错题集。
倒计时28天。
倒计时27天。
......
倒计时1天。
我把何岁湫的备考包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絮絮叨叨地叮嘱，"考试前半个小时就不要喝水了，提前把厕所上好，如果椅子有问题一定要在开考前就和......"
恍惚间，我仿佛又听见了那道声音，"穗林，穗林。"
何岁湫见我愣神，晃了晃我的胳膊，"穗林姐姐，你这段时间怎么了?咱们去医院看看吧?"
我揉了揉太阳穴，"没事，可能是明天高考，我紧张过度了。"
高考当天，何爸爸也专门请假和我一起送小湫进考场。
"放平心态，好好审题。"
把小湫送进考场后，我终算松了口气。
但心头的不安却没有减少半分。
在我的忐忑不安中，岁湫也迎来了最后一门考试。
我嗔怪着自己的多虑。
小湫这一年来的备考我都看在眼底，等小湫最后一门考试结束，我就带她出去好好放松放松。
我思考着要不然带小湫去海边吧，这孩子从初中起就和我念叨着想看海了。
不过去这么远的地方还是得和何爸爸说一声。
正好时间允许，我现在就去征得何爸爸的同意，等小湫一出考场，我就可以马上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一路上，我幻想着小湫在得知能够去海边时欣喜的表情，心头像被抹了蜜一般。
"何爸爸，你在家吗?"
我呼唤了好几声都没人答应，心里有些疑惑。
"何爸爸，我看你门开着，那我就进来了?"
刚走进堂屋，便一眼望见了晕倒在地上的何爸爸。
"何爸爸！"
来不及思索，我连忙背起何爸爸，扶着墙往外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我的口腔中开始充满血腥味，脑袋开始眩晕。
"何爸爸，不能，不能睡。"
我强撑着意志，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脑海深处又传来那道熟悉的声音。
"穗林，穗林。"
"醒过来。"
我晃了晃脑袋，想将这道声音从我脑海中甩出去。
一时间，我忘记了疲惫，忘记了五感，忘记了我背上还背着一个人！
在剧烈的晃动下，我摔倒在地，背上的人也顺着斜坡滚落了下去。
而我的身下，正好是一条湍急的江流。
"杀人了！杀人了！"
"方老师杀人了！"
一刹那，我眼底彻底恢复清明。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我想解释，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我猛地睁开眼，看见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病房。
耳畔是滴滴答答的仪器声。
我全都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
我明白了妈妈为什么那么恨我！明白了她在看到我被到划伤的胎记时为什么那么震惊！
我缓缓地转过头，看向病床前苍老的何岁湫，眼泪在开口前先一步滚落。
"小湫。"
声音隔着呼吸机听不太真切，但我却知道，母亲听懂了，因为我看清了她眼底的震惊和痛苦。
"我没有。"
我没有想要伤害何爸爸。
可我依然。
是刽子手。
这将永远成为我们之间，巨大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