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勉强树起来的那层薄弱的、用来自欺的防御甲,顷刻间就被砸得粉碎。
他试图否认这个事实,踉踉跄跄地上前,用力攥紧了校领导的手。
那双满含着震惊慌乱的眼里,已经带上了无尽的哀求。
他哀求着眼前的这个人,替他否认,语不成调。
“这是,这是什么?你告诉他们,说实话,说实话!”
根本不清楚前因后果的校领导一脸迷茫地看向身后的医学院院长,要他给个说法。
后者很快翻来了资料,当众介绍起来。
“这是我们学院新引进的大体老师,这位老师生前就与我们实验室签订了捐献协议,所以在她离世之后,我们也遵照她的遗愿接回了遗体,用以进行人体医学课堂教学。”
生前,协议,遗体,教学。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般刺进梁慕凡的胸膛,刮下他的血肉。
他接受不了这个说法,挥起拳头,狠狠砸在了院长脸上。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为什么要诅咒一个活得好好的人?郁初微,她根本不可能死,也不可能捐献什么遗体!她那么自私自利一个人,怎么可能……”
就这样死去呢?
梁慕凡嘶声力竭地质问着。
问到最后,涕泗横流,哑然失声。
看到他这疯狂的模样,身旁的人连忙上前劝架。
还有人翻箱倒柜拿出了一沓文件,递了过来。
“江院长说的都是事实,这是这位老师在两个月前和我们签订的协议,这是和谐医院在一个月前下发的死亡证明。”
第一份协议上,是郁初微亲笔签下的名字。
第二份证明上,记录着死亡日期。
梁慕凡的视线,落在了那道他无比熟悉的字迹上。
随后,他看向了那个日期,12月19日。
他记得那一天。
因为他听到了很多让他痛苦不堪的话。
他无法面对那些血淋淋的赤裸现实,所以转身离去了。
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他在她面前撂下的那句话。
“好,从今往后,你我再无任何干系!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这辈子都不必再见!”
气急了的一句狠话,竟然一语成谶。
原来这辈子。
真的不会再见了。
梁慕凡的世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脚步声、人声、杂声都慢慢退去,人脸、物品、房间都失焦变得模糊。
他什么也听不见了,而唯一能看到的,是仍然漂浮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那个人。
他脑子里,也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
要带郁初微离开。
离开这个房间,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世界。
他要带她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永永远远都不再分开。
所以他冲上去,用尽全身力气,砸烂了那个玻璃容器。
水渍四下飞溅着,所有人都尖叫着在闪躲。
梁慕凡却用沾满献血的手抱住了那具遗体。
确切来说,是抱紧了他此生唯一爱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