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许能想起,十三岁时的那个小姑娘满腔赤诚地说:「陆允,我心悦你啊。」
10
我记得十三岁那年。
我遇见陆允,他刚中探花,游街而过,一身温润的红色官袍。
自小,我长于漠漠黄沙中,一时兴起拿起弹弓,本想打落他头上的白玉簪。
结果打中陆允的眼窝。
他摔落在地。
他一连几日都失明了。
我爹气得扛着女扮男装的我前去道歉。
陆允的母亲恨死了我,一口咬定:「我们家陆允大好前程,若是瞎了,这辈子就毁了!」
我无措地想起那日大马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脱口而出:「那我照顾他一辈子好了。」
陆允真是一个温润的人。
他总是劝慰我:「事已至此,往后可不要再拿弹弓打人了。」
我愧疚无比,女扮男装与他同吃同住,突然,有一日,他突然道:「沈珠,你是个姑娘家吧。」
我脸色一红。
他冷下脸:「你回去吧,我陆家奴仆无数,用不到沈千金亲自伺候。」
我慌了,忙不迭地扯住他的衣袍,酸涩道:「陆允,我心悦你啊。」
那日,院中枣花簌簌飘落。
我与他相遇,至此已经七八载,我们曾冲破无数桎梏成为夫妻。
如若有重来之日。
沈阿珠愿意此生此世,一辈子老死在黄沙中,做个军中医女,也不去与京中的探花郎相遇。
陆家的祠堂,从未像今日这般高高在上。
女人的哭声。
孩子的哭啼声渐渐微弱,柳娇娇恍若失了魂:「我的孩子宁可死,也不给别人当儿子。」
众人才惊觉,柳娇娇满是血的双手死死捂住了孩子的小脸,那小小的身体逐渐失去了余温。
而她倒落在地,疯了。
陆允眼中死沉:「沈阿珠,一切都回到当初,你不要气了。」
我可笑之余,
只是摇摇头:「回不去。」
陆允突然将我逼到列祖列宗的牌位前。
他掐住我的脖子,
威胁道:「阿珠啊,你妄想离开我,我便将你变成陆家的牌位,你说过的,这辈子你都不会离开我。」
我被掐得喘不过气。
陆家长辈冷眼旁观。
陆家母亲冷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
一个闹得鸡犬不宁的女人,是该教训教训!」
原来我尽心侍奉了三年的陆府,也冰冷得很,我讥讽笑了笑。
这时,
祠堂前,闯入几个人。
为首三人,
个个健硕高大,一脸凛然正气,
我爹长矛一挥,直指陆允喉间:「畜生,将手拿开。」
「她可不是任人欺辱的陆家妻。」
「我的女儿,
我自然会带走她。」
我眼眶温热。
三年了。
我奋不顾身选择的郎君早已面目全非,可我的爹娘却依旧站在我身侧。
长矛戳中喉间。
接着,我落入一个温暖又宽厚的怀抱中,带着一股股淡淡的淡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