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坐在那里既没有吭声，更不见反感，倒是一双星眸静静地68注视她，好68一阵才道：

    “姐姐，你会一直留在这里吗？”

    瑶持心那时脱口而出：“会啊。”

    却68不知为何笑容一顿，隔了68片刻才又重新笑道：“应该会。”

    第145章

    遥远的世界线（三）这是一个没有正邪……

    彼时瑶持心还不知道小奚临会问出这句话背后的缘由68。

    她一心想治好阿蒙的伤，一心想替岐山人除掉外面的隐患，从那之后出山的次数便越来越多了，甚至会连着几日68不归。

    然而上古时代的人间之苛刻，却远比她预想中68的更68为严峻。

    瑶持心原是打算追查“眼睛”这门产业的上下家，试图了解整个供需流程，想着能不能从源头开始一网打尽。

    可一查之下才发现这其间牵连之广，简直大到令人无法想象。

    在这里68一切都是无序的。

    没有国都，没有仙门。

    术士高高在上，凡民譬如68猪狗。

    走在路上不小心被术法波及而死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没有人会替无辜鸣不平，正如68没有人会低头看脚下的蝼蚁一样。

    这是一个没有正邪的世界。

    只剩弱肉强食。

    原始，野蛮又残酷，而实68力是活下去的唯一依仗。

    当初霁晴云曾无意中68提到的——古时术士的修为普遍比当世修士更68高，就68此她才算是有了深切的体会。

    因为不高的很早就68死了。

    根骨平平的术士寿命和凡夫俗子无甚区别，许多都活不到筑基。

    于是所有人——庸夫与68天才，皆拼命追求着无尽的力量，拼命在这个世间挣扎求存。

    昔日68他们于洪流天坑中68所见的恶劣和卑鄙，如68今想想，只不过是遥远的上古里68最微不足道的冰山一角。

    瑶持心所探查的范围日68渐扩大，在又一个寒冬来临前，她几乎将古南岳的周边都摸清了。

    知道姓金的女人在镇上、郊外各有几处据点。

    但此人狡兔三68窟，保不齐好些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像奚临曾经逃脱的那个。

    没有十足的把握前，她暂时不敢打草惊蛇。

    “临姑娘！”

    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刚停，瑶持心从山外而归，正走进村子，负责结界安防的几名青年就68神情68慌张地68跑向她，“你有看见阿奚吗？他没跟你一起回来？”

    “阿奚？”她先是摇头，继而不解地68颦眉，“他怎么了？”

    对方的脸一瞬间灰黄如68土色，“他、他不见了……”

    “不见了？！多久不见的？”

    “已经有好几天了，他是趁你出去的时候偷偷溜了出村，我们还以为……以为你会碰到他。”

    瑶持心忙了数日68才搁下的心又骤然悬起，“没有啊，我压根没看到他。”

    糟了。

    奚临怎么会跟着她出来呢？

    一干人等迅速商量完毕，当下分派了两人随她一并外出寻找。

    瑶持心主要往镇上去，那二人毕竟身负“眼睛”，尽量只在大山深处活动。

    “好端端的，他为什么突然跑来找我？他没说是因为什么吗？”

    三68人穿梭在树林中68时，她一面疾步四顾，一面不明白68地68询问旁人。

    那一个说不知。

    而离她最近的青年边跑边道：“阿奚前段时间总问你，说‘姐姐是不是要走了’，我们依照姑娘你的吩咐，没告诉他你在找‘猎人’的事。”

    “我猜他可能知道我们在瞒他，怕你出事，又想帮你，所以才选择悄悄行动。”

    他懊恼不已：“是我不好，我该看着他的，这孩子……他一向很乖很听68话啊。”

    瑶持心把镇上都翻遍了，依旧全无奚临的下落。

    她一天一宿没合眼，站在初见时的山林里68，满心的后怕。

    这段经历是从前的师弟讲述过去时并未向她提到过的。

    她根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更68加无从规避，无从找起。

    瑶持心不知是他觉得不重要，还是因自己的一言一行，改变了少年时他的人生轨迹。

    怎么办？

    她现在最担心的是他落在了“猎人”的手上。

    即便此时奚临的“眼睛”尚未解封，按理不至于轻易被人发现，可是，万一呢？

    万一事情68朝着最糟糕的地68步发展。

    万一他受到伤害……

    如68果自己害了他，该怎么办？

    如68果十岁的奚临，由68于她的疏忽，死在了三68千年前……那未来会如68何？

    她几乎不敢深想。

    照村中68人所言，他至少失踪了快有七日68。

    七日68。

    整整七日68。

    瑶持心简直六神无主地68不知要如68何是好，她沿着古南岳的周围打转，找到后面险些无法理智思考。

    荒芜苍白68的长空在视线里无限延伸，又无限虚无，脑中68弥漫起含混不清的长鸣声，她快看不清四下的一草一木。

    “奚临。”

    “奚临……”

    可是在这样的世界，再没有一个可以和她一起商量事情，告诉她应该怎么做的人了。

    瑶持心紧紧攥着搜寻灵气68的法宝，茫无目的地68到处乱窜，恰就68在此时，隔着一汪湖泊，对岸忽听68得一道惊雷降下。

    巨响声震撼天地68，晴天白68日68，又是这等阵势的雷电，分明是修士境界突破时的雷劫。

    她再怎么样也是经历了两次天打雷劈的朝元修士，对此不可能不熟悉。

    有人在这附近渡劫吗？

    她站定脚犹在思忖之中68，冷不防感68觉到自己的灵台被什么触动了。

    那是类似当年第一次和师弟互换身体时的微妙触感68。

    大概因曾经施展过替身术的缘故，哪怕是三68千年前的小奚临，她也或多或少能感68知到两人间的联系。

    奇怪，他的灵台被打开了？

    可是……自己明明还没教过他这一术法啊。

    瑶持心当下顾不得许多，连忙顺着神识指引的方向一路追去。

    灵感68所示最终停在一片位于东南面的大山，这已然不在南岳的地68界之内，且距离岐山部路途遥远。

    小师弟，是怎么到这种地68方来的？

    只见密林深处，花木掩映之下有座不惹眼的小寨子。

    寨中68人数并不多，不知什么来路，好在瞧着不像“猎人”一行，无论修为或警惕性都远超前者，应该是上古的修行之人。

    她甫一现身，很快便惊动了在场的守卫。

    “什么人！？”

    瑶持心连眼也不眨，近乎落地68就68没停过手，一径利落地68杀了进去。

    她踹开房门，冲入室内举目仓惶张望，一眼就68看到了地68上躺着的奚临。

    “阿奚……阿奚！”

    师弟边上还有具面目模糊的女孩子的尸体，肉身已残破得难辨形貌。

    瑶持心仅一瞥就68不忍睹地68收回眼光，立即手忙脚乱地68去给奚临探脉象。

    他周身倒不见外伤，双眼完好无损，只是十分虚弱，一时半刻却也找不出伤在何处。

    耳边模模糊糊听68到他在叫自己，她就68知道万幸没有性命之忧。

    “没事了没事了。”

    她抱住他，失而复得地68拍了几下，口68中68匆忙安慰，“没事了阿奚，姐姐来了。”

    他没事就68好。

    她心想他没事就68好。

    瑶持心无暇细想这帮人掳走奚临究竟意欲何为，眼下只着急脱身，他状况不对，必须得马上医治。

    为首的头领兴许正是先前在此处渡劫的术士，刚挨过雷劫，暂时没工夫针对她，三68两招没能拿下，也就68放任她将人带走了。

    一逃出山寨，瑶持心便马不停蹄地68往岐山村赶。

    御剑的过程中68，她能感68觉到奚临揪着自己的一缕头发，声音断断续续，听68不清是在低吟什么。

    “就68快到了，就68快到了奚临。”

    她迎着刺骨的冷风喃喃自语似的回应，全然没有意识到脑子里68想起来的画面，是在此间的少年根本不会知道的千年以后。

    “等回家了，我再炖你爱喝的鱼头汤给你。”

    “还有你爱吃的菜。”

    “你不是喜欢那天的茶点吗？梅子酒配小饼，酒是找老68爹讨的，他偷偷藏了小一百年。”

    “……知不知道我已经背过你两回了，两次都是你个头小的时候。”

    她说到此处，自己先笑了。

    “你可从没背过我呢。”

    饶是瑶持心以最快的速度御剑，赶回岐山村也足足用了一个时辰。

    低矮简陋的房舍内，奚家的两位长辈并族中68德高望重的老68者皆围聚在床边，而床上的少年几乎面无血色。

    “怎么样？”

    她毕竟对上古秘术知之甚少，数千年前有太多自己闻所未闻的东西。

    “他看上去很不舒服，可我又找不出更68多的伤口68来……阿奚要紧吗？是‘眼睛’的缘故吗？”

    老68族长侧过身问她：“临姑娘说，先听68到天劫的声音，才顺着动静寻到奚的？”

    “对。”

    瑶持心堪堪点完头，却看到在场众人面面相视地68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貌似都清楚这是什么，可唯独她不明所以。

    小实68从床前轻轻绕了过来，缓声解释：“你可能不知道，阿奚是七月初七生的……”

    “我知道！”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当初在大比场上，他们两个人灵魂互换的起因。

    “七月初七，八字纯阴。”

    也正是因为这个，奚临才识破了鹫曲的阴谋。

    瑶持心飞快道：“可以与68八字纯阳之人施展‘分魂替身术’，在双方灵台打开的状况下交换各自的身体……”

    小实68大概看出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着痕迹地68打断：“那你知道这个术，为什么叫‘分魂替身’吗？”

    瑶持心将开口68前蓦地68一顿，她微微启唇，表情68却僵硬得一动不动，似乎隐隐约约中68，有了某种猜测。

    老68族长拄着权杖，抬手盖在少年的额头上，接着阿实68后面的话：“这秘术一开始就68是术士们为给自己历劫准备的。”

    “境界越往上走，所受的雷劫越凶险，为防万一，他们想出了一个点子。”

    “找到一对纯阳、纯阴体质的人……凡人也好，有学术法基础的术士更68好，只要在突破境界之际，强开其灵台……”

    梦中68的小奚临大约是牵动到痛处，忍不住皱眉咳嗽出声。

    老68族长：“而后让自身的神识附着于其中68一方之上，再强行施术，靠着阴阳替换，躲在旁人的躯壳内，便可由68另一人替自己承受天劫。”

    “凡人的神识极微，灵台脆弱，几乎一碰就68碎，所以恐怕还会备上好几个来换着使用。”

    瑶持心一下子想到方才所见的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老68族长的手从少年头上轻轻拂开，“阿奚若非有临姑娘先前所授的修炼之法，八成也撑不到现在吧。”

    “但他终究是个体格尚未长成的孩子，贸然承受分魂之术，难免对神识有损……”

    神识伤！

    昔年苍梧之野和仙市时的遭遇历历在目，她不可能不熟悉。

    不，是太熟悉了。

    那一刻，瑶持心心里68无端一刺，翻腾得百转千回。

    她第一次知道这个术法的来源居然是这样……

    奚临从未提起过。

    自己以前当作游戏和他闹着玩的秘术，他们二人用了无数回的小花招，竟是他在这种情68况之下，学会的吗？

    ——“没什么，大概是神识伤。”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歇一歇就68会好。”

    难怪。

    难怪他当日68会那么说……

    小实68轻叹：“听68闻术士有辨别凡人生辰八字的手段，想是阿奚走在外面，不小心为他们所擒。”

    “他出生时我也不是没有过担忧，可总想着在这么偏远之地68，只要不出山，不会那么巧遇上，谁知道……”

    她深深合上眼，凝重地68摇头。

    神识伤有多难治愈，即便此刻他捡回一条命，在荒凉偏僻，什么都缺的大山中68，也如68同是数着日68子等死了。

    守村的青年补充道：“专做这项买卖的，名叫‘阴阳商人’，会在各地68物色年幼且适龄的孩童。”

    “讲道理一点的向你出钱讨要，不讲道理的，直接抢夺也不是没可能……”

    瑶持心忽然有些发怔。

    在这个上古，原来除了“猎人”还有所谓的“阴阳商人”吗？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