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妙地凝滞了片晌,“虽说是一条小道,可依旧属于68空间术法的一种,由68于68它本68身不稳定,通道内的时间流速和外界很可能不相同。”
话已至此,瑶持心隐隐猜到祖师要告诫自己什么了,下意68识攥紧了五指。
“兴许你在里面68仅仅度过了一日,十日,而外面68的世界早已去千年,乃至万年之久。”
灵台上的声息同样安静着。
对面68的祖师严峻且认真地注视着她的眼眸:“你想好去面68对这一切了吗?”
未来也许是一个完全陌生,完全天翻地覆的世界。
也许再无68她熟悉的人和物,也许她的至亲、好友、所68爱均已归为尘土。
正如于68自己而言的当世九州一样。
瑶持心深吸了一口气,嘴唇轻启的瞬间,耳边传来的声音清润平和。
“师姐。”
奚临坐在浮屠天宫外狼藉一片的空地上,眼神无68端温柔下来,“没关系。”
“放心进去吧,我会等你。”
他68唇角若有似无68地挂起笑,抬头望向高68处时,红如玛瑙的瞳孔中68映着苍穹碧落,浮云蓝天。
“反正,三千年也等过来了,不是吗?”
分明是后果无68法相提比论的两件事,然而她闻言还68是心里一酸。
瑶持心闭上眼睛跟着笑了一下。
“那我尽量走快一点,努力跑着出来见你。”
“嗯。”
“说好了,你一定要等我啊。”
她抿起唇,泪光模糊地叮嘱,“就算变成老爷爷了,也要等我。”
青年颔首应声:“嗯,我会的。”
“至少在见到你最后一面68之前,我不会让自己轻易咽气。”
瑶持心听他68信誓旦旦地承诺:“你知道的,我很厉害。”
是啊,他68很厉害。
出类拔萃的剑术,丰富的临战经验,那么多荆棘丛生的险境都奈何68不了他68,除了他68自己,连老天爷都不敢收他68的命。
为了以后能与自己重逢。
瑶持心心想,奚临肯定有继续活下去的欲望。
她一日不出现,他68就一日不会放弃活着的念头,会长长久久,怀揣希望地期盼未来。
思及如此,她便68安心了许多。
面68前一人来高68的传送阵光华流转,是这无68尽黑暗里唯一的光源,照得祖师那张温婉的脸愈发柔软明净,瑶持心看68过去时,她正轻轻一莞尔。
从容得宛如一抔波澜不惊的山泉。
纵然只68相处了短短半日光景,当下她却难以自控地生出不舍来。
瑶持心知道,这一别极有可能是永诀了。
一旦她们踏上各自的路,让时光冲散在洪流之中68,今后还68不知能不能再见。
“奶奶……”
她伸手抱了上去,被祖师十分配合地揽入怀里。
“不用难过,小持心。”
“在你们的认知中68,我早就已经死了不是么?”
她贴在她耳畔蹭了蹭,“你只68管把在此地发生的一切当作一场梦,把我当作史书上那个寥寥几笔的古人就好。”
可瑶持心依然抱着一丝天真问:“我们还68有机会,在外面68相见吗?”
“有啊。”老祖宗笑道,“我不是一直在瑶光山么?”
山门的雕像,天宫里的玉塑。
“今后也会在你们身边的。”
此时此刻,守着法阵的明夷额头的汗珠都渗了出来,他68急声催促:“还68要多久,快没时间了,我最多能再撑一炷香!”
她微扬起下巴:“告诉他68,就两息。”
说完向前一甩袖袍,转瞬已分出另一条略略局促的法阵入口。
入口内深邃幽暗,一眼望不清端倪。
她松开手,往瑶持心脑袋顶上摸了摸,“去吧。”
“这是你自己的路,余下的要你自己去走。”
瑶持心瞧着她,认真点了点头。
“那我出发了。”
“奶奶,保重……”
她轻声道完别,一转身,抬脚穿过了传送术涌动的门扉。
走没两步,瑶持心又忍不住回头看68了一眼,祖师像是猜到她会有这个举动似的,犹在原地笑盈盈地冲她挥挥手。
直到法阵入口渐次缩小,围聚,合拢,最后带着她手掌挥动的痕迹湮没于68浩瀚的混沌之后。
来时路就此化作虚无68。
瑶持心彻底置身在了“通道”中68,她又变成了独自一人。
几乎是同时,她感觉到灵台上,甚至周遭的全部气息都“封闭”了,自己宛如处于68某个全然脱离现世的空间里。
四周是和方68才68的法阵内部不相上下的黑暗。
而她要从这个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的地方68走出去。
瑶持心将视线自来路收回,忐忑又坚定地凝望着前方68。
出得去吗?
迎面68扑来一缕不冷不热的微风,其实她心里一点思路也没有,也没有任何68底气可言。
但无68论如何68,只68要一口气尚在,自己的脚步便68不会停下。
瞎蒙也好,乱窜也罢。
哪怕奔走一辈子,终有一日她要让自己回到那个祥云缭绕,仙鹤盘旋的瑶光山。
有人还68在等她。
瑶持心顺着风吹来的方68向,踏着并无68实地的虚空朝前行走。
纯粹的黑混淆了她对空间、时间的感知,偶尔会觉得自己在原地踏步,偶尔又觉得脚下的路格外漫长。
她从缓步到小跑,再从小跑渐次加速,忽然那一直微微拂面68的气流停止了。
瑶持心蓦地驻足一顿,下意68识地迷茫起来。
没了这股风的引领,她登时有些分不清去向与前路。
目之所68及的黑,黑得仿佛没睁开眼似的,令人分不清方68位。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凭感觉信步,就在这个时候,怀中68有何68物亮起了光,一烁一闪,晃晃悠悠地从衣襟内飞了出来,斜斜悬在头顶之上。
是……
先前给她治愈心脉而碎成了几片的,无68极戒指。
“元老”自行化作了灯台的模样,用一小块零碎的残骸散发光芒,示意68她跟上。
——此物虽暂不知有什么玄妙之处,但或许在某些晦暗不明的诡谲之地可以照亮前路。
瑶持心意68外又诧异,惊喜不已地在后面68追逐它的光影。
原来殷长老当日所68言是真的。
即便68平常那样不喜欢她,即便68总看68她不顺眼,可它依然肯在危急关头一次又一次为她粉身碎骨。
大68师姐在底下边跑边冲它道谢。
可惜“元老”的臭脾气,还68是那么爱答不理。
前路不知有多远多长。
但幸好也不全然是悲苦无68望的。
瑶持心心中68踏实起来。
她一定能出去。
一定。
与此同时,隔着山海和光阴的法阵之上,天宫大68殿外,奚临觉察到灵台空旷寥落的沉寂,便68知师姐恐怕已踏入了传送术里。
大68概唯有等她重新回到这个现世,才68能再通过神识向他68传音吧。
那会是,多久之后的事呢……
他68胸口莫名空落落的,目光不禁随着一排展翅高68飞的鹤鸟,若有所68思地看68着遥远而蔚蓝的天际。
一旁的林朔很清楚现在已经再没有他68们能做的了,余下的只68有等。
他68弹弹衣袍,起身从奚临背后经过,抬手在他68肩头轻轻一摁。
“行了,尽人事,听天命。你这会儿干看68着也没用,还68不如好好修炼,尽力活到能见她的那个时代。”
林大68公子揣着斗法后残破的大68长袖,迈开步子越过他68,落魄得高68深莫测,“要是她回来,见我们这帮人一个个都不在了,既没人损她,也没人陪她吵架,那她得多无68聊。
“你说是不是?”
“当然。”
他68煞有介事地拔高68了嗓门,装作在看68四处的风景,“指不定过个两三天,也兴许是明天,运气好下一刻,她就出来了呢。”
奚临听出这是想劝慰自己。
他68难得垂眸牵了牵嘴角,算是心领了。
其实,不用说他68也明白。
先要活着,才68有明天。
*
这场因北冥剑宗掀起的阴谋总算告一段落。
尽管瑶光众弟子应对及时,各峰仍然损失惨重,接下来的几年里门派近乎都忙于68战后的重建与修缮,无68暇他68顾。
而瑶光明在当初强行镇压神器的过程中68被法阵反噬,修为和真元均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一直封山闭关,由68叶琼芳帮忙调理医治,尚不知情况如何68。
未免整个仙山失了主68心骨,按照瑶光惯例,这种时候多是长老出面68主68持大68局,但考虑到玄武主68事不善言辞,最终一致决定让林朔暂代掌门一职。
其余群龙无68首的四象峰则交给座下大68弟子打理。
经此一役,瑶光元气大68伤,很长一段时间里战力大68不如前,连着二十年没有出席过玄门大68比。
同样远在北海的剑宗,观澜死后,靠溜须拍马和给掌门炼制大68力丸的丹修长老根本68控制不住局面68。
剑修们个个野心勃勃,又好勇斗狠,很快便68派系林立,争执斗法三天两头就得来一次,谁都想爬上高68位,谁都不服谁,北冥的海浪卷得比那老不修掌门在世时还68要高68。
就这么折腾了没几年,剑宗衰败的速度竟比失去凌绝顶的瑶光还68快,到了下一个十年,玄门弟子之间已鲜少再有人谈论起此地。
那荒芜的北海之滨,红梅似锦的花坞同料峭肃杀的岛屿一并残破荒芜,看68来繁华绵延千年也终有消亡的一天。
老派仙门一个接一个不成气候,倒是不少小门小派如雨后春笋,蓬勃而生。
听说南边某座小岛上就有一派专精剑道的宗门,门主68修为虽然不高68,却将手下弟子治理得井井有条,是玄门中68少见如此上下一心的门派,一时曾传为佳话。
至于68南岳的邪修们,这几年反而活跃了不少。
那捉摸不透的雍和城主68似乎有了新的目标,旧仇翻新怨,开始专冲开明仙宫的人发难,又从来不下死手,招猫逗狗般地给对方68使些绊子,连带开明也跟着每况愈下。
昔日浮屠天宫一别,得知九州真相的始末后,出于68愧疚,也出于68同盟之谊,昆仑掌门折返回雪山不久,便68率先将个中68因果昭告天下。
瑶光明负伤隐退,他68是现今最权威,也最说得上话的大68能。
剑神一言九鼎。
很快三千年轮回和七大68神器的秘密就在八荒六合内引起了一场轩然大68波,轰动无68比。
嗅到商机的仙市某老板立刻雇了一批能言善辩的笔杆子,连夜编就一部神乎其神的传记于68仙门、凡间两处流传,面68市当日被瞬间哄抢一空。
仙市赚了个盆满钵满,而因此转投瑶光的有志之士也陡然大68增。
开山择徒的那天,慕名前来的凡人与散修一路从山门排到了山脚,其景象之壮观难以尽述,哪怕数十年之后犹自为派中68弟子津津乐道。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时光马不停蹄地向前奔跑,从日到月,从月到年,春生秋杀,寒来暑往。
大68战后的残垣上有了新的建筑,宫宇宏伟挺拔,檐角直冲云霄。
年轻的小弟子们一批接着一批走出“山门”的讲堂。
那主68殿外矗立着的老祖雕像依旧巍峨得熠熠生辉,目送着门下修士御剑归来与远行。
青龙峰属于68外门弟子的住处换了一波又一波门徒,某间宽敞雅静的小院内却一切如昨,参天蔽日的乔木开了一树繁花,树下铺满厚厚的落英。
石桌上的茶具摆得轻松惬意68,那片飘落的飞花在茶水中68悠悠浮荡。
好像院主68人只68离去不过半日光阴,不多时就将推门回来。
收拾完枯叶的揽月离开前神色复杂地往里看68了一眼。
古老的瑶光山还68是仙气飘飘的模样,鸾鸟与火凤交替着在半空盘旋萦绕,途经浮屠天宫之上,扇落的羽毛柳絮般纷纷扬扬地往下掉。
重建后的天宫和往昔无68甚差别,白石雕砌得圣洁孤高68,不如说在林氏雄厚的资产下还68愈发高68不可攀了。
此地仍是禁制森严的祖庙,但周遭不再流动着浑厚的灵气,也没了某个深埋着秘密的大68阵,真真切切是一处摆放着祖师与历代掌门牌位,供人瞻仰的地方68。
大68殿门前的青年站了一会儿,照常不紧不慢地抽身离去。
除了出任务下山,奚临每日都会雷打不动地到这里待上一阵。
从那日起,他68说不清过了多少年,修士本68身对年月的概念也很模糊,所68以等待其实还68好,并没想象中68那么难熬。
路上有年轻的后辈遇上,忙站定了向他68恭敬地行礼。
“雪薇师姐和林长老已经在里面68了,是打算商量明年大68比的事。”
主68峰正候已久的小弟子见他68出现,赶紧迎上来,“殷长老没露面68,托人带了个话,说不用在意68他68的意68见,你们看68着办便68是。”
奚临尚未进去,隔着老远已能听到林某人的大68嗓门,也不知又在对什么事不满。
雪薇侧目瞥到他68,先悄悄打了个手势,示意68边上火冒三丈的林大68公子,随后才68掩着嘴笑道:“来了,你瞧瞧这份名单,我对剑修的了解不如你们。”
奚临颔首在她旁边落座,轻车熟路地,如当年翻看68名册信息一样用灵气调取各弟子的信息一一审阅。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从前?从前怎么样那我管不着,别以为瑶光山现在好欺负了就狮子大68开口。”
“告诉他68,让焱老板来跟我谈,否则这事儿没什么好说的……”
伴随着林朔气焰嚣张的碎碎念,他68将几个拟定备选的朝元修士单独挑出来,由68负责的弟子登记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