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平时就不怎么接他爱人的电话，说她整天在家闲得没事就爱胡思乱想，疑神疑鬼，嫌她烦人。

    倘若来电显示是他女儿，那不管手上有多重要的事，也必定第一时间接听。

    有时候他兴致起来，和我们闲聊两句，三句话内必定提他女儿多么聪明又优秀。

    哪怕他女儿是个骄横跋扈的二世祖，他也依旧炫耀着他女儿恃强凌弱的事迹，把那当成是他女儿聪明的体现。

    也只有提到他女儿时，大伙才能在他身上看到一些人的品质。

    他爱人大约也是知道这点的，所以在有重要的事情，自己又实在打不通他的电话时，会让女儿打电话给他。

    慢慢地他也就知道了，爱人的电话更没有接听的必要，有重要的事情，爱人一定会让女儿打电话过来。

    比起爱人一开口他就莫名的烦躁，女儿的声音就悦耳多了。

    不过他现在还不知道，他永远听不到他女儿悦耳的声音了。

    他正在对着我们这群人高谈阔论：

    「现在这样的经济环境，你们还能有份工作做，应该感恩公司，一切以工作为主。」

    对，我们应该感恩公司以财务困难为由，陆陆续续拖欠了我们长达两年的工资，导致我现在兜比脸还干净。

    今年已经过去十个月，我才申请下来三个月的工资，勉强维持没被饿死。

    其他同事或许不知道公司的财务情况，以为真的困难到破产的边缘，我是助理，大概是知道一些的，就在上个月，老板还送出去三百万。

    上上个月，公司涉嫌违规经营，罚款两百万。

    上上上个月，老板以公司名义提了一辆豪车，作为送给他女儿的成人礼。

    ……

    掏这些钱的时候，那真是爽快，财务也不再说账上没钱。

    合着哪里要用钱都能掏出来，就是员工的工资发不出来。

    不做老板的助理不知道内情，做了才知道他不仅要敲骨吸髓，还要我们感恩戴德。

    「休假不是必需的，人死了，难道你请假回去就能活过来？先臭着又有什么影响？」

    你看，家里死了人这样的大事，他不让人请假不说，还要硬上价值：

    「你在公司把工作做好了，不是更有意义，更能创造价值？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创造价值？」

    「一个不会创造价值的人，那活着干什么？」

    ……

    他就是这样，一旦有人抛出一个令他不快的话头，他必然要借着这个话头讲一番有利于他的歪理来教训我们。

    同事们都忍着耳朵听他高谈大论，向我投来同情的目光。

    又不是我家里死了人，这目光应该投向老板啊。

    2

    讲完这番道理，他又让

    HR

    汇报工作。

    HR

    翻着手上的季度总结，汇报完一些数据性的工作后，又说：

    「业务部的李秀怀孕了，今天请了半天假去产检……」

    死人都不让请假，怀孕请假去产检，想来会令老板大不悦。

    果然，他皱眉打断

    HR，骂骂咧咧地说：

    「怎么又有女员工怀孕？你们人事是怎么做工作的？」

    HR

    不敢说话。

    她是公司的人事，哪里管得了员工的床事？

    老板很快就拿了主意：

    「把她调到西郊的站点去。」

    西郊很远，地铁加公交单程都要两个半小时才能到。

    我知道这是老板逼退怀孕女员工的惯用伎俩，我姐就是怀孕期间被她老板用这种方法整离职的。

    我看着老板，忍不住出声：

    「老板，西郊太远了，地铁公交要转好几趟，李秀每天这样来回折腾，流产怎么办？」

    老板不耐烦地闭了下眼，然后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怎么？是我让李秀怀孕的？我得为她负责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