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说不出来的疼痛，在他心底翻滚着，他的咽喉处仿佛被堵住了一般让他发不出声。

    元珩此生从来没有过这般痛苦的时刻，在看见沈蓁单薄的身躯伏在雨地中，周身都是鲜血的时候，他觉得天都要塌了。

    他不敢想象，这些日子他不在京中，她孤身一人在宫里是何等无助和绝望。

    自己终究还是晚来了一步。

    “蓁蓁......”元珩声音有些哽咽，“你放心，欺负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从今以后，这天底下，我绝不会让人再欺负你.......”

    他在这守了沈蓁一天一夜，宫中的残局都交给路启和越青去收拾了。

    元钊还有一个四岁的儿子，他知道太后如今虎视眈眈，想要联络一些大臣拥立元钊的儿子为皇。

    若是从前，元珩可能对这天下并没有兴趣，可是此事过后，他明白了，摄政王权势滔天又如何，只要皇帝一声令下，臣子不得不从。

    他要更多的权势，要这天下再无人欺他珍爱之人。

    ---------

    沈蓁昏睡了两日才幽幽转醒，她神智清醒了，可是身上却彷佛被碾过一般疼痛难耐，怎么都动弹不了。

    元珩感到她手指动了动，立马惊醒，焦急地看着她唤着她的名字：“蓁蓁？”

    “太医！”

    沈蓁能感受到一群人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她烦躁地想要他们闭嘴，可是她睁不开眼睛也说不出话，只是加重的呼吸声让人知道她确实有些清醒了。

    太医给她检查了一番，才对着元珩道：“启禀王爷，王妃身体太弱，恐怕还要一些时间才能清醒......”

    她听到了元珩的怒吼声，她想开口说话让他别着急，可下一瞬，她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沈蓁彻底醒过来是在昏睡了整整五日之后。

    深夜，室内一片静谧，沈蓁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元珩无心其他事，这几日一直守在她身旁，俊朗的脸上都冒出了点点胡茬，脸色憔悴不已。

    他坐在沈蓁床边闭目浅睡着，双手还抓着她的手腕。

    沈蓁稍微动了动手，男人就立马清醒了过来。

    “蓁蓁？你醒了？！”元珩急得有些语无伦次，“我......我去叫太医！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沈蓁嗓子沙哑得说不出话，她指了指桌上的水壶，元珩立马会意地去给她倒了水。

    他坐在床上将人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一口一口地喂她喝着。

    几杯水下肚，沈蓁这才能勉强说出话来。

    她一清醒，就紧张地抓着元珩的手：“孩子......孩子找到了吗？”

    元珩面色一僵，他不想沈蓁担心，可是这五日确实一点线索也没有。

    沈蓁面色焦灼，元珩只得先安抚她：“你放心，已经有眉目了，很快就会把孩子找回来。”

    闻言沈蓁还是放不下心来，她语气有些哽咽：“你一定要找到他......都是我不好.......是我没保护好他......”

    元珩看她自责的样子心疼不已，他将人抱在怀中：“是我的错，是我没和保护好你们........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沈蓁在他怀里哭着，她怨恨自己，可是在心底深处，又不由得对元珩升起一股埋怨，明明说好要保护她的，为什么总是让她受到伤害？为什么要让她的孩子也受到伤害？

    沈蓁哭了一会，最终还是体力不支地又睡了过去。

    元珩叫来太医给她检查了一番，这才松了口气。

    第142章

    身份大白

    沈蓁再次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回了王府。

    元珩找了新的丫鬟来伺候她，听说刘太医落入了叛军手中受了很重的伤，所以这些日子也是其他的太医在帮自己调理身体。

    哪怕每日都有昂贵的药材吊着，但沈蓁的身体还是一天天地虚弱下去，一点都不见好。

    她知道自己这是心病，一天找不到孩子，她就焦急得难以安眠。

    元珩很忙，但是每天她醒着的时候他都会陪在自己身边，可是沈蓁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见到他就忍不住烦躁。

    她知道自己这是迁怒，说到底策划这一切的也不是元珩，谁也没想到元钊和盛丰会不顾边关正在开战就搞内乱，这一切都是意料之外的。

    理智和下意识的想法在她脑海中纠缠着，谁也不让谁，沈蓁总是不经意间就想着，若不是元珩将自己带入这是非之地，她的孩子也不会不知所踪。

    眼瞧着沈蓁一天天憔悴下去，元珩也是急得不行，他将很多事情都交给宋持和路启去办了，自己挤出所有能空下来的时间陪伴她。

    这日下午，将沈蓁哄睡着后，越青过来找他。

    “乔氏招了一些东西，王爷可要去听听。”

    元珩站在门边，回头凝视了会熟睡中的沈蓁，小声道：“去书房说。”

    等到他们离开后，沈蓁才睁开了眼。

    她根本没睡着，这些日子她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起那日在龙吟殿的场景，想起自己刚费尽全力生下孩子，下一秒就要忍痛让汀兰带着他离开。

    沈蓁的心一阵一阵地绞着痛，哪怕睡着了，梦中也是些让她恐惧的场景。

    为了不让众人担心，她只能装睡，这几日她已经能在元珩面前装得很像了。

    沈蓁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帷帐，好半晌她才慢慢起身，向门边走去。

    她的房间和元珩的书房只有一片桃林相隔，府里静悄悄的，她穿着单薄的寝衣从桃林中穿过，也没遇见任何人。

    走到元珩的书房前，她正想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女子的哭喊声。

    书房中

    乔雪凝已经被折磨得浑身是血，话都说不出来了。

    元珩坐在上首，悠悠地品着手中的茶，宋持在一旁冷眼看着她。

    “谁把王妃的身份告诉你的？”宋持手上一用力，乔雪凝的手又冒出了一丝鲜血，她疼得如同枯竭河中的鱼一般，张着嘴却发不出正常的声音。

    宋持眼中的怒火越来越盛，这次随着元珩出征，他没忍住告诉了元珩自己的猜测，后来从元珩口中得知，沈蓁有一个刻着“枝”字的长命锁时，他才终于确定了，沈蓁就是宋南枝。

    因为这个消息，他在战场上格外亢奋，只想快点结束战事回来告诉所有人。

    他想要告诉沈蓁，不是家里人故意丢掉她的，这些年他和父亲从来没放弃找她。

    他要把这十六年亏欠她的都弥补回来，从此以后她再也不必颠沛流离，宋家永远在她身后。

    可是世事难料，他回来的时候，却看见这个贱人在欺辱他的妹妹。

    宋持眼眶有些微红，他的妹妹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他却什么都帮不了她。

    他心下怒火熊熊，直接举起剑，斩下了乔雪凝的一只手。

    “啊！”乔雪凝的尖叫声都快要冲破房顶了，门外的沈蓁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你怎么会知道蓁蓁就是宋南枝？”元珩冷冷地发问，“连宋持都确定不了的事情，你为何这般确定？”

    宋持一直不敢冒昧地直接来问沈蓁，他知道自己母亲和妹妹之前做了错事，他怕沈蓁讨厌自己，所以他一直在打探当年的人和事，想要确定了再去和沈蓁相认。

    可是乔雪凝却将沈蓁的身世告诉了元钊，元钊心中本就怀疑自己，这下知道了沈蓁的真实身份，更是觉得自己欺骗他。

    所以元钊将沈蓁骗进宫中软禁着，就是希望自己能够失去宋家这个助力。

    乔雪凝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她脸上露出笑意，只是那笑声却让人毛骨悚然。

    “我怎么知道的？哈哈哈.......”乔雪凝抬起头看着上方冷漠的男人，“这就是她本来的命！她早就该死了！她抢走了我的一切，她本来在冀州就该死了！”

    元珩听不得别人对沈蓁的诅咒，他直接将一旁的剑掷在了乔雪凝的腿上，她再次发出一声尖叫。

    书房的地毯都快要被鲜血浸透了，乔雪凝笑得更加癫狂：“她沈蓁本来就是一个贱民，一个下贱的舞伎却敢和我抢，她凭什么？”

    “她已经抢走了我的男人，还想找回身份？她做梦！”

    乔雪凝心中不仅没有一丝愧疚，她一直都觉得是沈蓁抢走了她的一切，明明在梦中自己才是最后的赢家，可是一切都因为沈蓁改变了。

    自从上次京中传言她是妖怪之后，她就被送到庄子上，每天都是残羹冷饭，这样大的落差她怎能不恨。

    可是转机也出现在那，宋府的庄子也在那，她从宋夫人的口中确认了沈蓁的身份。

    宋夫人因为这事也一直焦虑着，她不过花言巧语几句，宋夫人就告诉她沈蓁有一块长命锁这样关键的信息。

    乔雪凝想起在冀州的时候，她是见过沈蓁佩戴长命锁的，只是在落水那次事情之后，沈蓁就不再佩戴了。

    也是得亏宋夫人蠢，她才能靠这个消息得信于盛丰和元钊。

    “你说不说？！”宋持面露狠戾，“要是不会说话，这命留着也没用了。”

    乔雪凝桀桀得笑了两声，然后面容狰狞地说道：“你想知道是谁？是你的好母亲啊。”

    “不对，是沈蓁的亲生母亲啊，她讨厌这个女儿，恨不得她死了才好。”

    宋持和元珩都怔愣住了，宋持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抓住乔雪凝的衣领还想再问，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元珩立马快步走过去打开门，却只能只能看见沈蓁逃跑的背影。

    “蓁蓁！”

    第143章

    不配为人母

    元珩脚步匆匆，出了书房，快速往寝殿而去。

    哐的一声，门被人从外边大力打开。

    元珩气息有些急，他站在门口，看着寝殿中，抱膝蜷缩在小榻上，背对着自己的女子，神色有些复杂。

    半晌，沈蓁似乎毫无察觉，她一动不动地抱着被子将自己蜷缩在那，一言不发。

    这些日子本就瘦弱的她，此时看起来更加的纤瘦和寂寥。

    元珩快步走过去，这才看到沈蓁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墙壁，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男人心疼极了，他坐在小榻上，从身后将人抱住，大掌握住她的小手，将她圈在了自己怀中。

    不等他说话，沈蓁就开口问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她说话的鼻音有些重，元珩知道她是哭过了，他伸手轻抚着女子小手，柔声给她解释道：“我也是在长留关的时候才知道，你确实是宋家的女儿。”

    怀中的娇躯一颤，元珩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宋持在路上找到了你的乳娘，知道你身上有个长命锁，我想起你确实有这么个东西，这才确定你的身份。”

    “本想着回来后再让你们相认，没想到..........”元珩声音也有些闷闷的，谁能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

    沈蓁抓紧了怀里的被子，小声问道：“乔雪凝说的也是真的吗？是我的亲生母亲不喜欢我，我才会被软禁在宫中？”

    元珩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他心中恨极了宋夫人，从未听说哪个做母亲的会这样对自己的孩子。

    若不是她，元钊和盛丰也不会知晓沈蓁的身份，她也不会处于危险之中。

    “她为什么不喜欢我.......”沈蓁的声音小小的，她垂眸看着自己包扎住的右手，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

    “小时候，看到别人都有母亲的时候，我就特别想要找到我的家人........后来长大了，养母对我很好，渐渐的我的这些执念也没有了......”

    “可是我偶尔也会想象，我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样的人，若是有一天我找到了他们，他们会不会很高兴.......”

    沈蓁自嘲地笑了一声：“果然是我多心了，没有人期待我.......”

    “不是的。”元珩将人拉起来，擦了擦她的眼泪，捧起她的小脸，“你父亲和哥哥都很想你，宋持找了你很多年。”

    “蓁蓁，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是宋氏不配做一个母亲，是她的错，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而否定自己。”

    “宋太傅很期待你，你哥哥也很期待你回去。”

    沈蓁哭得更厉害了，她抽抽噎噎地：“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一开始就要害我，知道我是她女儿后还是要害我？”

    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人十分难过，沈蓁越哭越大声，元珩抬首搂住她的肩膀，将人带入自己怀中，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后背。

    “你没有错.......”他不停地在沈蓁耳边告诉她，她没有错，是宋氏不配为人母。

    沈蓁有些崩溃，她本就虚弱，这件事情像一座大山压在了她身上，让她难受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眼前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是那样的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这个下午元珩都在这守着她，抱着她不停地安抚她。

    沈蓁发泄了一通，情绪才稍稍好起来，元珩眸光温柔如水，见她平静了一些才问道：“你可想和宋持说说话？”

    沈蓁摇头，她不想见任何人，她只想自己静静地待着。

    “好，那就不见。”元珩也不逼她，他抬手为她拭去眼泪，“等你想见了，我们再见她。”

    沈蓁哭累了，她也不想吃东西，就这样靠在元珩怀中慢慢睡了过去。

    抚摸着女子瘦削的肩胛，元珩有些心疼也有些着急，她这些日子状态很不好，不怎么吃东西，睡眠也不好，整个人越来越瘦了。

    若还是找不到孩子，他不愿去想这样的后果。

    男人低头在她额上亲吻了一下，这才将人抱到床上去。

    房间外，宋持也一直守在外面，下午的时候他还能听见沈蓁的哭声，可是后来里面就没有动静了，他心急如焚地走来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看见元珩出来，宋持急忙走过去：“王爷，蓁蓁她.......”

    “她现在情绪不好，不想见你们。”元珩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等过几日，她心情好些了，你再去见她吧。”

    宋持看向紧闭的房门，半晌才点点头，他不会逼她的，哪怕蓁蓁不愿认自己，只要她过得好就行。

    “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本王守着。”

    “是..........”

    ---------

    那日之后，沈蓁愈发地沉默寡言，每天都一个人待在房间中，除了开口问元珩孩子找到没有，她似乎都没有别的话想说了。

    太医说她这是心病，元珩除了加派更多的人手去找孩子外，只能抽出更多的时间陪着她，生怕她做傻事。

    这段时间他也忙得脚不沾地，太后联合盛家的余党想要拥护元钊的儿子登基，但是元珩既然敢废帝，自然是不会把这个位置再拱手让人。

    盛丰在朝多年，余党众多，再加上他离开长留关时，柔然还未退兵，内忧外患加起来，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平息的。

    宋持手中有兵，如今他是站在了自己这一边，再加上元珩在百姓当中名声极好，自然不是个四岁孩童可比的，太后急得不行，总是想方设法给他找茬。

    她跳得越高越是说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如今满朝文武，除了盛家的余党还在拥护元钊的孩子，其余人几乎都是站在了自己这一方。

    元珩不着急，就让太后再蹦跶几日，等她将盛家余党全部暴露出来了，再一网打尽。

    这天下，终究该是他的了。

    经此一事后，宋太傅将宋家的权势全权交予了宋持，自己的妻子想害自己的女儿，这事给他的打击很大。

    宋持问过元珩要如何处置宋夫人，元珩只是冷声道：“她是蓁蓁的生母，本王杀不了她，但是这辈子，若无蓁蓁开口，她再也不准出现在蓁蓁面前。”

    宋持一阵沉默，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了。

    乔雪凝被折磨了几日后，终是受不了酷刑将所有的事情托盘而出，既然她已经没了价值，那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乔雪凝和皇后，在盛丰死后，也被处以了极刑。

    第144章

    致命打击

    似乎一切都在好转，除了一直没有孩子的信息。

    元珩已经将京城和周边郡县翻了个底朝天，可还是毫无消息。

    直到这一日，下属回来禀报，在护城河下游发现了一具男婴的尸体。

    元珩如遭雷劈，他连忙叫来还在养伤的刘太医，除了汀兰之外，只有刘太医见过孩子的样子。

    那个男婴已经被泡得不成人样了，只是刘太医一眼便认出了他身上的襁褓，那是他亲手包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