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述洲这个人亦正亦邪,江稚不敢完全相信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也不甩开乐乐的手,也不跟着他往外走。
“小傻子,有人要害你,不想死就跟着我出去。”程述洲被她耗没了耐心,阴沉这脸,声音透着不耐烦的冰冷。
江稚犹豫了一下抬脚跟上乐乐,程述洲知道李芳华想杀她,他在帮她吗?
白虎紧跟着江稚,贴在她脚边,寸步不离,一身光滑的毛发扎的江稚的腿有些疼,江稚躲开一点,它又追上来。
程述洲看了一眼跟出来的白虎,看来他赌对了。
这只老虎就是被季湛叫回来,季湛不在,李芳华想给这个小傻子下毒,他把她带出去,或许能保住她性命。
毕竟这个傻子这么好骗,说什么信什么,要不是早上的时候她精神状态不是很稳定,见谁打谁,她命就没了。
头孢加酒,他可救不回来。
他的医术是跟着他的爷爷学的,祖辈口口相传的那种,不讲科学,只讲经验。
“小傻子,以后李芳华来找你,不管给你什么,不能吃也不能用,听到了吗?”程述洲看似无意地提醒了她一句。
江稚低着头没有说话,手手轻轻扶在她身边白虎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它的毛。
她没反应,程述洲自顾自低语,“更傻了……”
“以后多看着点吧……”
这里被警察监视,因为他们几乎封锁了附近三四个山头,警察进不来,他们也出不去。
物资很难运进来,基本靠自给自足,药品更是珍贵,就指望山上野生的草药。
上次让乐乐去找药,是他在试探季湛,季湛没有拦着,说明这个小傻子挺重要的。
程述洲带着两个小姑娘循着山路一头扎进深山里,江稚手里还掐着乐乐给她的一个包子。
她吃不完,掰了一半,放到白虎嘴边,半个包子入口,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哥哥,乐乐爬不上去,哥哥抱乐乐!”乐乐站在一块儿巨大的岩石边,伸着手让站在石头上的程述洲抱她。
江稚鼻子一酸,有点想她家那个很狗很狗的哥哥了……
她站在石头边不动,程述洲以为她也上不来,伸手对她说:“我拉你……”
江稚刚把手递出去,程述洲还没拉到她的手腕,她身边懒洋洋的白虎,突然弓起背,后肢微微弯曲,犀利渗人的眼神死死盯着程述洲。
喉咙里发出沉沉的声音,威胁之意明显。
程述洲摸了摸自己凉飕飕的脖子,讪讪地把手收回来,这老虎护人倒是护的紧。
“你家这老虎不让人碰你,你自己……”
程述洲话还没有说完,插进来一道雄浑有力的声音,“吵什么吵?”
“鲁财没教好规矩吗,没跟你们说过这里不能来,滚出去!”
江稚循着声音看过去,他带着一定帽檐宽大的草帽,遮着半张脸,只露着下巴,皮肤黝黑。
“赶紧走。”程述洲顶着白虎的威胁,硬着头皮把江稚拉上来。
这个老头脾气古怪,一言不合就打人,他有幸被他揍过一次。
第169章
羊角拗
程述洲把乐乐抱起来,对那个遮着半张脸的人微微鞠了一躬,“不好意思老伯,我们接着走……”
江稚乖乖跟在程述洲身后,仔细地观察着附近的路,努力记在脑子里。
回头想再把路记一遍,蓦然对上伯伯略灰却囧囧有神的眼睛,江稚愣了一下,飞速低下头,垂落的发丝遮住她的脸。
她的背影渐渐隐入林间,虞归鹤脚下生根一般,若有所思地盯着江稚离开的方向,视线迟迟没有收回来。
他一开始觉得江稚有些眼熟,等他们转身离开后,他为了看地清楚一点,稍微掀了一下草帽。
江稚回头的刹那,刚好对上他的视线,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个小姑娘看到他的脸也震惊了一下。
虞归鹤对自己的记忆力有绝对的自信,尤其是对人脸的记忆。
如果他见过江稚,他一定会记着,只是他已经快十年没有出过这里了,就算见过这姑娘,十年前她还是小孩儿,不应该觉得现在的她熟悉。
虞归鹤把帽檐遮回去,回到屋里找出纸笔,趁着刚见过,赶紧把人画了下来,挂在墙上看了一下午,都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江稚跟着程述洲离开后,听到程述洲跟乐乐碎碎念,“以后自己不要来这里……”
“那个老头儿脾气古怪,一言不合就打人,乐乐不要靠近他。”
乐乐小手抓着程述洲的两根手指,仰着小脸天真的问他,“哥哥,他是谁啊,乐乐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
江稚强忍着跑过去抱着乐乐亲一口的冲动,这姐妹完全就是她的嘴替,不能说话怎么了,她有乐乐。
“你鲁大伯不喜欢他,把他赶到这里来了……”
“他好可怜啊!”乐乐略显沙哑的小奶音听起来有些难过。
“乐乐不可以自己过来找他,记住了吗?”程述洲很严肃的板着脸叮嘱乐乐。
乐乐很听话,程述洲语气一严肃,她便说什么听什么。
江稚听着他们的对话,隐隐有了几分猜测,这位伯伯大概是被鲁财软禁在这儿的。
程述洲一路教着乐乐认草药,江稚支愣着耳朵偷师,期间路过一片阿芙蓉,江稚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跟上。
她早该想到的。
小姑娘抱腿坐在地上,白虎趴在她身边,江稚便靠在它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旁边丛生的野草。
羊角拗?
江稚好奇地走向不远处的灌木丛,手指捻起一片叶子翻来覆去端详了一会儿,椭圆形叶片,顶生聚伞花序……
这应该是羊角拗吧?
“小傻子,你看什么呢?”程述洲过来见江稚手中攥着一片叶子,吓了一跳。
江稚把抓满了羊角拗的手缩进袖子里,把另一只手伸到程述洲面前。
他把江稚攥在手里的那片叶子抠出来,“不要乱碰!”
江稚慢慢挪到白虎身边,倚着它蹲下,跟告状的小孩儿一样,哀怨地看着程述洲,程述洲不跟她一般见识。
……
皓月浮空,璀璨的星光与冷白色的月光交相辉映,穿过层层叠叠的闲云。
江稚回来想了一下午,越想越觉得今天下午见到的那个伯伯像安栖池。
她只见过安栖池年轻时的照片,与现在样貌有不少差距,但眉眼间不难看出相同的神韵。
跟那只老虎相处了一天,江稚也不怕它了,坐在台阶上捏着它的耳朵,它身上的毛有些硬,耳朵却格外软。
江稚想等着沈辞安回来,问问他见没见过那位像安栖池的伯伯。
想到沈辞安,江稚耳尖通红,鲜血欲滴,她就没见过那么不讲理的人。
等到后半夜沈辞安还没有回来,身边的老虎呼噜都响了好几轮了,“喂,别睡了!”
她揪着它的耳朵,趴在它耳边把它喊了起来,半梦半醒的白虎刚要呲牙,突然感觉脑门儿一疼。
它转了个身趴下,不让江稚碰到他耳朵,这小丫头真难伺候,她大半夜不睡,也不给虎睡……
委屈屈(???︿???)……
江稚等烦了,临进门又一脚把鼾声震天地老虎踹了起来,踹不到沈辞安还踹不到它吗?
她感觉自己现在像个怨妇,看什么也不顺眼……
沈辞安一回来,白虎就把他拦在了门口,骂骂咧咧跟着他走了一路,这日子它是没法过了。
“靠边!”沈辞安拍了它一巴掌,把它推开。
白虎:╯﹏╰
这日子一天也不能过了,从此水泥封心不再爱。
以后下雨的夜,它要做冷酷的铁,再也不是emo的小老虎了。
它爹打的比那不讲理的小丫头打的还疼!
床上的小姑娘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拱起一个小鼓包,一颤一颤的。
沈辞安抱小孩儿一样,架着她腋下从被子里拖出来,把小姑娘放在自己腿上,“哭什么?”
江稚把脸埋在他的肩上,摇了摇头,她不想给沈辞安添麻烦,硬生生地把眼泪憋回去,用力吸了吸鼻子,显得欲盖弥彰,“我才没有哭……”
“那拿我衣服擦眼泪的是谁?”沈辞安指腹轻轻掠过她的脸颊,揩走她滚落的泪滴。
江稚哭的一抽一抽的,说话断断续续,“我……想……我想……妈妈了……”
小姑娘说完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他怀里,像只小鸵鸟一样,还跟他赌气,“你笑话我吧……”
沈辞安说也喜欢她,她就像做梦一样,她急着跟他说今天那个伯伯的事,等了他半夜,他不回来,觉得他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又不要她了。
一难过就胡思乱想,越想越难过,然后就开始想家了。
她虽然是个妈宝,几天没见到妈妈而已,倒也不至于,要不是今天看到乐乐跟程述洲撒娇,她还没有这么想家。
沈辞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想回家,可是现在不到时候,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俯身虔诚的吻去她从眼角滑落的泪水,“对不起……”
江稚深吸一口气,打着哭嗝,“待会儿再哭,先说正事儿……”
沈辞安:“……”
“你知不知道这里种着很大一片阿芙蓉?”
第170章
你是不是给鲁财下毒了
江稚抹了一把眼泪,哭归哭,正事儿是一点也不耽误,“那附近住着一个伯伯,你有没有见过他?”
沈辞安停在空中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放,“没见过……”
“他是鲁财父亲的手下,鲁财的父亲死了后,他不愿意跟着鲁财,被鲁财关在那儿的。”
江稚这边眼泪哗哗掉,呜囔着鼻子,“你去见见他,他……嗯……”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说实话那位伯伯的长相跟照片上的安栖池没有太多的相似。
能把他跟安栖池联系起来,是因为他看人的眼神让江稚联想到了安铭意,他们一家人看人的眼神都差不多。
总觉得一眼就能把你看透,你却看不出他们的情绪,不喜不悲,让人捉摸不透,就连安铭意也是那个样子。
就算长得不是很像,但第一反应还是会把他们联系起来。
这种气质不是后天形成的,更像是天生自带的。
她第一次见沈辞安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儿,同样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他怎么了?”沈辞安擦着眼泪,听得心不在焉。
“他……他……”
江稚结巴了半天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总之就是觉得他像你们家的人。”
“你是说他像爷爷?”
江稚点头,嘴里说的却是:“长得也不是很像……”
沈辞安被她的态度搞懵了,但还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明天我去看看。”
小姑娘瞪着眼睛忘了哭,她都说不出为什么,沈辞安就这么答应了,让她有点不敢相信。
“你都不问问为什么吗?”
“那……为什么?”
他问了,江稚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答了,愧疚地压低声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的回答似乎在沈辞安预料之内,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带你出去玩儿,去吗?”
“去!”江稚在这里都快憋疯了,跟着程述洲出去还得演傻子,不能放开了玩儿。
天际泛起一丝白边,黎明之时的风夹带着潮湿的凉意。
“你是不是给鲁财下毒了?”沈辞安看着东边微红的边际,声音飘渺地询问蹲在河边玩儿水的小姑娘。
江稚指尖搅着清澈流动的河水,动作顿了一下,沉默了许久才回答,“你怎么知道?”
她以为她做的很隐秘了,难道被别人发现了吗?
是程述洲吗?
江稚咬着下唇,海棠花瓣似的红唇失了一瞬的血色。
“猜的……”沈辞安在她身边蹲下,“没想到真的是你。”
江稚抽回浸在河里的手,轻轻甩干上边挂着的水滴,把手缩回袖子里取暖,“他们不会有事的,也就难受两天。”
沈辞安发现她的小动作,反手把她柔软冰凉的小手抓在手中,“你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这里这么多人,偏偏给鲁财跟李芳华下了毒……
江稚歪着小脑袋看向他,细细的发丝垂落,眸光乖软,完全看不出是给人下毒的小恶魔。
“你不骂我吗?”小姑娘灵动的杏眸清晰的透着疑惑,她还以为沈辞安找她算账呢。
沈辞安给了她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江稚低下头,如实交代,“我跟着程述洲出去,偷偷留了一些羊角拗的叶子。”
“回来之后跟着乐乐去厨房偷吃时下的毒……”
沈辞安还是想不明白,她去厨房偷吃那个时间,不是还没有做饭就是已经吃过饭,做饭的婶婶不在了才有机会给她们偷吃。
如果没做饭她把毒下在哪里,吃完饭了又是怎么给人下的毒。
“乐乐说让我小心点,不要把餐具碰到地上,因为每家的餐具都放在厨房那里,但并不一起用……”
“昨天早上的时候,李芳华端着她煲的烫来找我,我认识那个用来盛汤的大汤碗。”
“我就把羊角拗的汁液涂在了他们家的那个碗上,谁知道他们用之前不再用水冲一冲呢……”
江稚越说越理直气壮,当时她是气不过,纯属是出气的举动,没想到鲁财真就这么倒霉。
那点量也就让他们难受一下,过两天就好了。
人家都想杀她了,她就是心眼儿不如针眼儿大,嘎嘎记仇,睚眦必报。
“你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沈辞安手指戳了戳她的眉心。
在这里,记仇总比对谁都善良强。
沈辞安摸了摸细软的头发,无奈又宠溺,“下毒小心点,别伤到自己就行。”
东方霞光万丈,橙红色的阳光笼罩天地,在河中映下一片暖意的天空,粼粼波光微闪,炫目华丽。
橙色的霞光落在小姑娘漾开笑意的脸上,浓密卷翘的睫毛抓住了丝缕的光芒,如镜如画的河面倒映着河边并肩而站的两人。
她在看日出,他在日出下看她。
“回去吧?”沈辞安见小姑娘在凉风中略略颤抖,把外套搭在她肩上揽在怀里。
“好吧……”小姑娘低垂的眼睫难掩失落,嘟着嘴娇声娇气地抱怨,“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
“再混你就要成大哥了……”
说到这儿小姑娘突然脑洞大开,他一直不能回去,是不是因为还有没找到的或者是什么证据……
“你是不是还要找什么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