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像个复读机似的不停念叨：“差1W了，就差1W，只差1W！”
马龙飞翻箱倒柜找家底，拨通15年前手写通讯录中老客户的电话：“王哥，最近咋样？今儿个给哥打电话是想说个好事儿，您跟澜海合作15年从未享受过福利，今天我们公司搞活动……”
距离完成团队规划仅有一步之遥，KA总监时刻谨记数据。
「Miss
Wang：截至目前，KA本季度完成499W销售毛利，任务完成比99%。今日完成49W毛利，5人达成考核，仅有2人未上岸。」
下班时间到，KA无人离席。
500W任务，499W都完成了，哪能差1W？
KA20人，18人完成考核，怎能差2人？
为了团队荣誉，为了考核，所有人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
KA工位罕见地传来电话声，营销大咖谈判逼淡气势如虹，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目光灼灼恨不得刺穿电脑屏幕，尘封许久的斗志在此刻被重新点燃。
落日不是终点，而是KA冲单的序曲——
「王丹：王丹，祈望教育收1W毛利，KA完成季度规划！」
工位传来欢呼声
17：42「林哥是我男神：收3W毛利，成功上岸，完成考核！」
18：53「我也是凯迪拉克车主：收5W毛利，成功上岸，完成考核！」
KA今日都杀红了眼，管他什么业绩考核，有业绩就确认有单就签，俞城3年蝉联第一，谁都不想败绩毁在自己手里，现在团队荣誉才是最重要的。
「Miss
Wang：恭喜KA全员上岸！截止目前，俞城KA本季度完成508W销售毛利，任务完成比102%，与北市KA仅差3%。」
俞城KA季度任务500W毛利，1%的差额就是5W销售毛利，现在已经晚7点，就算干到死也弄不出来15W销售毛利。
众人心有余而力不足，都在埋怨悔恨，倘若能早些天冲业绩，再有些时间，或许就不是这种结局。
正当一筹莫展时，KA主心骨在群内发话——
「易燃易爆：诸位辛苦，都回家吧，剩下的交给我们。」
A6在奥莱停车场绕了两圈找到李英的车，这角落跟上次的位置不同，但环境差不多——都没监控。
俩爷们在车里盯梢，嘴里嚼着面包，陈夕嗤笑：“我补业绩，你替我说什么。话让你说了，功被你抢了，领导整一手好活。”
狗比领导应该是没少干抢功的事儿，泰然自若道：“你都能替我去旅游呢，我怎么就不能替你说？”
“你刚抢功抢得太明显，我就是太善良，但凡捅咕两句，你就都下不来台。”面包太干，陈夕拧开营养快线，歪头靠在林奕然肩膀，“抢功首先要PPT做得好，你那PPT做的还不如小学画报；其次要传播正能量，你每次开会都给我们施压；最重要的是不能当着正主的面，正主拿出证据你就翻船了。”
当领导的第一次被员工教育，林奕然抢过他的营养快线，报复似的几口干掉大半瓶。
陈夕皱眉道：“刚给你买，你说不喝含糖的，这怎么又来喝我的？去去去，喝你的东方树叶去。”
林奕然把剩下的瓶底儿都干了。
陈夕炸毛：“你用工作号圈钱，姓沈被坑惨了，跟我哔哔赖赖个没完，以后干脏活儿，能不能别找我背锅？”
油腻男脸不红心不跳：“宝贝不就是用来疼的么。”
陈夕：yue
“这话说的让我头皮发麻手脚冰凉，别误会我不是说你恶心，好像是胃肠中毒，对，听完这话我好像是胃肠中毒，很想吐。”陈夕想听情话，但又受不了这么油腻的，斟酌着说了串似是而非的话。
林奕然揽住他的腰，有一搭没一搭地隔着衬衫拽腰链，陈夕被弄得有些痒，咬了口他下巴表示抗议。
狭小的车内空间，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分享彼此呼吸过的空气。
“我父亲昨天做了胃肠手术，十一我得去北市照看他，这个假期不能陪你。”林奕然第一次主动提及家庭状况，“等下个假期，我们再去旅游好不好？”
陈夕笑得眼弯弯，正准备研究去哪玩，只见李英从远处走来。
上一秒如胶似漆的连体婴儿，此刻迅速分开成两个，不约而同地迅速推开车门，似离弦的箭冲出车外。
四条长腿步履生风，四双皮鞋铿锵有力，夜晚的奥莱停车场即将上演一场狩猎大戏。
奥迪A4车前杵着俩一米八大男人，李英直觉不好转身欲溜，林奕然眼疾脚快三两步跃至李英身前，拦住她的去路。
“李总下班好晚，真敬业。”
林奕然的声音辨识度很高，再加上出类拔萃的身形，李英立刻认出：“你是寰宇王明宇？”
陈夕心中“咯噔”下，见事情即将败露，小跑上前道：“李总好，我是澜海KA陈夕，我们公司中了奥莱的标并且广告已经投放完毕。标书上写的回款日期是在验收后三个工作日，结案报告一周前就已经制作完毕，但是奥莱迟迟不回款，所以今日才冒昧来见您。”
老油条李英瞬间琢磨过味儿，指着林奕然道：“哦，原来你不是寰宇的，你们都是澜海的！”
“上次穿着拖鞋廉价衬衫一股穷酸样儿，这次倒是收拾的干干净净，原来澜海销售就是用这种卑劣的搅标手段赚钱买衣裳啊。”
陈夕见不得外人说林奕然，皱眉道：“澜海已经按照奥莱的需求投放完毕广告，也请奥莱履行甲方义务，按时结款。”
李英嘴损，林哥上次搅标肯定受了气，这次绝对不能让他再受委屈！
“呵，你们都不遵守招标规则，奥莱没必要履行义务。”李英讪讪道，“我更好奇你们的脸皮有多厚，中标后没表示，要钱倒是很勤快。”
陈夕正要开口，快嘴林奕然先说：“因为我们送礼送晚了，所以奥莱不给结账？”
刚刚二人在车上演练过逼单话术，但现在林奕然说的明显与刚刚不同。
李英嗤笑：“其它公司还没等开标就表示诚意了，奥莱钱就这么多，为什么要给不懂事的呢。”
林奕然：“上次看您车后备箱是满的，李总今儿个没拎东西呢，是不是快到过节要避嫌啊？我们就是怕您要避嫌，所以……”
“呵呵，油嘴滑舌，话都被你说了，想送怎么都能送，不送总是有理由。”李英不屑道，“我告诉你们，搅标属于恶意竞争，这标废了，澜海一分钱拿不到。”
陈夕：“你……”林奕然轻轻拉了下他的衣摆，陈夕噤声，林奕然道：“因为澜海不送礼，所以这标废了？”
李英点头：“对。”
林奕然唇角微微上扬，冷笑道：“李总有A8，为什么平日开A4呢？是不是因为A8是赃来的，您不敢开啊？”
李英不愿与他浪费口舌，转身欲走，陈夕拦在她身后。二人一前一后，摆明了不让她走，李英不耐道：“你管我开什么车，要说的我已经说完了，再拦我叫保安了。”
“我不仅知道你有辆A8，还知道你的车位在贵宾区但从来不停。你家在富海澜湾，老公在化工一厂，孩子读七中，经常去品胜补课。”
林奕然说的是陈夕从王鑫嘴里套出来的信息，每说一句，李英的脸就更白一分。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懂过事。”林奕然目光锐利声音冰冷，“品胜李钗物理课讲的不错，大班50个学生一起补课，难免会出现点儿纠纷。这纠纷往大了说，没准儿就成校园暴力了。”
陈夕愣住，怪不得沈月生下午在电话中提“李钗”，原来林哥是早有准备。
虽然拿孩子当要挟比搅标冒充竞对还脏，但确实有效，李英手臂微微颤动，怒骂：“你干动我儿子试试，蓄意制造校园暴力是犯法的！”
“我只是那么一说，没有证据蓄意造谣，警方也不可能给你立案。”林奕然笑着掏出手机，按掉录音结束标识，“李总刚刚承认收礼，并向我们要回扣，破坏奥莱竞标公平性。你说这份录音如果到了奥莱集团检查总部……”
“别！”李英立刻急了，“我们财务还没下班，我让她立刻转款给澜海，你把录音删了。”
李英在基层摸爬滚打10余年，好不容易干到店总，看来儿子确实没有事业重要。
林哥先用“儿子”要挟，又用录音威逼利诱，要钱思路清晰，手段一如既往地脏。
李英也是够倒霉，谈了这么多关键客户，最脏的两次都可她一个霍霍。
空旷的停车场，没有监控的角落，俩一米八男人前后围堵一中年妇女。他们像是两个穷凶极恶的绑匪，为了要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们知道她的住址、家庭状况，手中有她的把柄，如果李英不懂事就会有随时“撕票”的风险。
20:45，奥莱到账51W，毛利29W！
关键客户，五战如履薄冰。
「易燃易爆：陈夕，奥莱地产收29W毛利！俞城KA任务完成108%，俞城三省第一，陈夕KA牛人第一！」
KA福利群炸了，无数信息声响，陈夕置若罔闻。
A6驶出奥莱停车场，在通往市里的高架桥边停下。
陈夕扣住林奕然后脑，凶狠地吻上去。
回款的喜悦、完成规划的亢奋、通过庞杂的神经系统变成荷尔蒙，肆无忌惮地入侵、交互、占有。
他们分享胜利，吻得热烈，拥抱啃咬，揉进身体。
在美好的月夜，同频共振的二人变成一个，缠绕盘旋，直到太阳升起，才缓缓分离。
第114章
诋毁
身体的结合可以是欲望的宣泄也可以是情绪的交融。
月光下细瘦的腰肢上下晃动，火热的刑具被一寸寸包裹，吞入后染上水渍，再吐出。
水流声与腰链晃动的沙沙声穿透寂静的夜，股间红痣在腰链下暧昧地颤动。
签约关键客户的兴奋、获得荣誉的欣喜、多到满溢的爱意在月夜翻涌，三种兴奋源共同谱写跌宕起伏的交响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同频的二人就像电池的正负极，此刻正极插进负极，形成完美闭环，巨大的电流通进四肢百骸，颅内仿若听到火花轰鸣。
汹涌的爱化为实质动作，分享共同的喜悦，一起战胜艰难坎坷。他们迫切地渴望彼此的触碰，永无休止地融入对方身体。
他们在月夜亲吻彼此的灵魂。
昨夜过于放纵，陈夕睡到下午才起，身体很热有些难受。
“林哥……”陈夕下意识叫林奕然，声音很哑。
林奕然从未如此放纵，工作13年第一次睡到下午。他揉揉眼睛环住枕边人，陈夕迷迷糊糊往他怀里钻。
很热。
林奕然猛然睁眼，摸摸陈夕的头，见他脸色不太好，心疼道：“对不起，昨天太过，以后肯定不这样了。”
陈夕摇头抱住他，说：“就要，就要。”
林奕然手伸进被子，陈夕说：“没事，没伤着。”林奕然无奈，下床倒了杯水，找了两片洛芬。
陈夕乖乖吃药，哼着鼻音道：“林哥今天不是要去北市么……”
“不急。”林奕然问，“想吃什么，包子粥，还是面条？”
“真没事儿，你先把张哥的车还了。”陈夕躺下闭着眼，声音闷闷的，“本想今天开车送你到车站，然后我直接回家，但现在这情况……你走你的，不用管我，我再睡会儿，睡醒就回家了。”
林奕然拿了支温度计给他，订了砂锅粥和几样小食，洗漱完毕见陈夕烧退了点儿，喂他吃了几口粥才离开。
陈夕睡到晚上，起床时烧已经退了，用微波炉热了餐食，坐在客厅边回信息边吃早午晚餐。
好多人发来祝福，陈夕笑着一一回了。最关心他的就是漏勺兄弟张元吉，一共发了20来条信息，从昨晚开始发到1小时前，几乎每隔2小时就问他一次：在么？
「晨曦：你是在给林哥计时么？」
「领导说得都对：不是，我只是单纯地在关心你！」
陈夕决定吓吓他，非常不着调地发了句
「晨曦：谢谢关心，我不是故意不回信息。林哥弄了一晚上，给我弄发烧了，躺到现在才退烧。」
KA福利群
「领导说得都对：聊天记录截图」
「领导说得都对：恭喜KA一哥退烧」
「马龙飞不是马化腾：恭喜KA一哥退烧」
「李华不学英语：恭喜KA一哥退烧」
「我是林哥的打火机：恭喜KA一哥退烧」
……
陈夕：ε＝ε＝ε＝（#>д
林奕然来电，陈夕关机。
隔天，睡饱的陈老板开着男友的凯迪拉克回家。
陈宇斌坐沙发上嗑瓜子，姜阳笑逐颜开：“这套衣服真好看，大儿子越来越帅了。”
陈夕给妈妈买了套护肤品，给爸爸买了两条玉溪，二老头一次收到陈夕送他们价值超过300的东西，受宠若惊。
“小夕啊，最近工作咋样啊？”陈宇斌抓了把瓜子给他。
陈夕点头：“还行。”
此前陈夕哪次回家都是愁容满面，二老生怕哪句说错话，他就进屋闷着了。这次陈夕不仅送他们东西，还变开朗了，陈宇斌琢磨过味儿，道：“你是不是升职了？”
陈夕摇头：“还是销售，就是签了几个客户，能多发点儿钱。”
姜阳皱眉道：“没升职买这么贵重的化妆品做什么，有钱攒着还房贷吧，妈妈不缺擦脸的。”
“嗐，你哪舍得买贵的，美妆博主说了，这品牌的护肤品抗衰，先买个套装试试，用好了我再给你继续买。”
徐东旭大几千的钱夹都送了，送父母几百块钱的东西怎么了？现在就是没钱，等15号开工资，再买点贵的。
寒暄几句后，又到了姜阳最关心的话题：“儿子有对象么？”
陈夕犹豫2秒，点点头。
“哎呀，我说怎么变开朗了，这绝对跟谈对象有关啊！”姜阳笑得像花儿似的，“怎么认识的啊，对方做什么的，过年带回家……”
“我想吃冰棍儿。”陈宇斌打断妻子的话。
姜阳皱眉不满道：“邻居都抱上孙子了，我问问怎么了？”
陈夕本想坦白，但这“孙子”听上去有些刺耳，再三斟酌道：“我们现在刚谈两个月，还没发展到那步。”
“不急不急咱慢慢来，可别跟那些不正经的小年轻一样，先上车后补票。”陈宇斌说。
陈夕：……
翌日，陈夕在某平台预约了抚市评分最高的心理咨询中心，没人愿意承认自己得了精神疾病，陈夕只是想让林奕然得到更好的自己。
咨询师是位30多岁的女生，声音温和：“陈先生下午好，我是Sili，很高兴与您共渡美好的下午。”
陈夕点头，说：“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Sili，我想咨询精神方面的问题。”
“好的陈夕，那你觉着，你在精神方面有什么问题？”
“前段时间，我的脑子中经常会出现3个不同的小人，他们各抒己见互不相让，有时一吵就是一个晚上，我睡不好觉，吃不下饭，感觉很不好。”
Sili神色凝重，转瞬恢复微笑，声音依旧柔和：“你能记清楚，他们在吵什么？”
“是的，他们有时会为客户的想法争吵，对，这与我做的工作相关，我是需要向甲方推销广告的销售。有时，有时他们还会为我的情感问题争吵。不过现在好了，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出现了。”
Sili：“你能记清楚他们在吵什么，说明这不是梦，而是你的潜意识行为。你所阐述的，是一种慢性的精神障碍疾病‘精神分裂’，形成原因与受到的社会和情感压力有关。压力消除，病症就会有明显改善，最近没有见到那3个小人，说明你最近的压力不是很大，继续保持这种状态，病情可以逐渐痊愈。”
陈夕点头：“最近虽然也有压力，但所有的客户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不像以前那样有心无力。”
Sili笑道：“如果方便的话，可以与我讲讲你的情感问题吗？”
精神分裂是来源于工作和生活上的双重压力，既然决定要接受治疗，陈夕索性摊开了说。
陈夕想了想，说：“之前，我以为我暗恋的人有家庭，一直很苦恼。现在，我们在一起了，压力就消除了。”
Sili：“你认为她有家庭，对自己的情感感到不安，所以才会产生压力。如果在未来，她不能给你充足的安全感，你应该还会产生压力。”
陈夕愣住。
这段时间，林奕然确实给了他充足的安全感，但背着他接品胜私活时，陈夕立刻就觉着他不诚实，觉着他们的感情出现了问题。
陈夕：“是我太敏感吗？”
Sili点头：“情感敏感并不是坏事，你会很好地照顾到甲方和爱人的情绪，会发现一些旁人发现不了的问题，但同时也会比别人感受更多的压力。建议多与甲方沟通，了解他们的真实需求；对爱人不仅要多沟通，更要多陪伴。”
陈夕笑道：“确实，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兴许再过几年，就不需要他给我安全感。”
二人差不多聊了一小时，陈夕找到精神分裂的病因，决定听从Sili的建议：多参加户外运动，提升抗压能力，并将病症与林奕然坦白，没有隔阂爱情才会持续。
咨询即将结束时，Sili叮嘱：“精神分裂易反复，不怕持续高压，最怕突然刺激。如果你扛不住压力，可以随时与爱人分忧，或者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