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重量,在场众人无不侧目,谁也没能想到这胡僧竟身负如此惊人艺业!
“小僧早在迦澜国时便已听说天景朝中修行,关注奇珍异宝更甚自身,殊不知人体本就是天地至宝,可笑众人空拥宝山而不自知!试问若是自身已足够强大,又何须假借外物之力。我大乐乘寺修行之法,以佛法为要,强调“即身成佛”……”
赛里木说话极富感染力,又露了这一手绝技,周围之人无不围拢过来,听得精妙处,围观者中已是有人露出大有所悟的神色,哪怕是刚刚还在为山海学宫仗义执言的房城也被吸引住了。
“这胡僧好厉害的手段!爹,你就这么看着外人在自家地盘上撒野么?”,一道稍显稚嫩的童声带着一丝怒意发出,不过这声音也仅限于和他同桌而坐的中年男子听到。
“睿儿,这胡僧既没犯法,言语中也给足了那人面子,至于传道,我天景朝更不禁止。你要让爹怎么做?”,中年男子不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最心疼的幼子,探询的问道。
“哼,你不管自有人管!”,睿儿一扬下巴,只见一剑眉星目的年轻人分开人群,站到了胡僧面前。
“敢问有何赐教?”,赛里木望着突然站到自己眼前的年轻人,出声询问。
“不敢不敢。只是我也想试试这八百斤的禅杖,若是拿了起来,不知道大师是否还愿意履行之前的承诺?”,这年轻人嘴角带笑,左手中还握着一壶东滨酿,言语间还直接仰头喝了一口,显得无比轻松。
“但试无妨!”
“都闪开!砸着了概不负责!”,
年轻人笑骂一声,接下来围观的群众便看到了这样一幕:
那八百斤的禅杖被这年轻人用脚尖挑起至右手,仿佛孩童玩耍一般在手中翻飞,左手酒壶倾斜,美酒凌空穿线入喉。那少年人脸上轻松自如的神色,翻飞的禅杖和细长的酒线组成的画面,几乎让在场所有人的嘴巴都无法合拢。
一套棍花耍完,也正是最后一口美酒入喉之时。年轻人轻轻将禅杖放于地面,望着眼前胡僧:
“还望大师履行承诺!”
赛里木输了比试,也不气恼。在众人的注目中脱下僧袍,露出一身如老树盘根一般虬结的肌肉,俯身贴地,双掌朝天。
维持这个姿势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方才起身。
“大师果然言出必行!佩服,佩服!”,年轻人满以为这胡僧会赖账,却没想此人行事如此坦荡,纵是自己得胜,亦不禁对这胡人起了钦佩之意。
“做人本当如此。却不知该如何称呼施主?”,赛里木穿好僧袍,双掌合十致意。
眼前的年轻人哈哈一笑,扭头看向人群中嘴巴依旧没能合拢的房城:
“房城是学宫淘汰之人,我呢,是压根就没考上学宫的苏饮冬!”
从东滨楼出来,已经是子时已过,夏夜的凉风吹来不觉寒冷,只是让徐不唯那因为饮酒和食客的拥挤有些发昏的脑子清醒了不少。他看看身旁把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正哼着小曲的苏饮冬,开口调笑道:
“无怪乎说天刑司是藏龙卧虎之地,苏大人刚在在楼上那一手真是露脸啊!”
苏饮冬用力一拉,两人的头触碰到了一起,不顾徐不唯的反感,已是微醺的男子兴奋的一拉:
“我这算个啥,还得是你教我说的那几句话!你没看那胡僧,脸色比那红烧蹄髈好不了多少!”
原来早在苏饮冬离席挑战之时,徐不唯便嘱咐他若是得胜,可如此说。虽说那胡僧并非坏人,可徐不唯和苏饮冬见到异邦之人在自己面前污蔑山海学宫,心里总是不甚得劲,二人这才一个动手,一个动脑,算是找回了场子。
“请留步!”
二人正自谈笑间,突然被人喝住,回首望去,赫然是那胡僧追了出来。
苏饮冬一转身,挡在了徐不唯的身前,身形已然绷紧:
“怎么,大师不服?特意追出来想和苏某比划比划?”
“愿赌服输,老衲绝无此意!追出来只是想问一句,苏施主所说自己压根没能考上山海学宫,此话当真?”
苏饮冬一愣,显是没有料到这胡僧追上自己竟是为了问这个问题,不由得气结:
“没考上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还值得撒谎吗?”
赛里木听到这回答,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以苏施主如此身手,居然都未能通过山海学宫的考试,难道苏施主真不觉得是那些有关系之人鸠占鹊巢所致吗?”
“大师显是刚来我朝不久,对成语的用法还不熟悉。所谓鸠占鹊巢,指的是强占本应属别人之物。可就算没有录取的那些考生,学宫也不会降低标准,录取苏大人的。”
接话的却是徐不唯,他知苏饮冬在言语机锋上全然不是眼前胡僧的对手,且这胡僧所指,竟是要让苏饮冬落入“自证”陷阱,徐不唯这才赶忙出来解围:
“另外,还有一个成语,我也想给大师讲解一下,叫做醉翁之意不在酒,意思是有人表面上请客吃饭喝酒,实际是想拉近关系,意有所图。就好比大师您,表面上是当着众人面揭示山海学宫招生黑幕,实际却是想借机传道,扩大你大乐乘寺在天景朝的影响力。”
赛里木的脸再度涨红:
“这位施主好厉害的口舌!老衲自有办法验验山海学宫的成色!”
看着愤愤转身离去的胡僧,徐不唯高喊:
“大师慢走!再见面我还有几个成语想和您分享!声东击西,借题发挥……”
苏饮冬早已笑的直不起来腰,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再度揽上徐不唯的肩头:
“杜大人说的真对!惹谁都别惹读书人!”
就在徐不唯和苏饮冬被赛里木喊住之时,还有两人正在边走边谈论着刚才东滨楼上发生的一切。
“爹,那苏饮冬好大的力气!”,那名叫睿儿的小童兴奋地拉着他爹的衣角说道。
那中年男子一捋自己的八字胡须,摸了摸幼子的小脑袋:
“你当天刑司缉凶堂中最擅追捕的苏饮冬是浪得虚名么?”
“天刑司?那是什么地方?和学宫比起来哪个更厉害?要是天刑司更厉害,我就不去考学宫了。”,
睿儿好奇的仰起头,又大又亮的眼睛忽闪着。
中年人蹲下身,一把抱起睿儿,狠狠地亲了他脸蛋一口:
“哪个更厉害,怕是要你伯伯说了算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