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月华如练。
古古从屋中走出,见院中只有江山,神情略显紧张道:哥哥,师父呢
师父去给你买吃的了。
江山含笑回应,招手示意古古坐于身旁,温柔地握住她的小手道:古古,你姓什么呀
古古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古古也是师父给起的,因我肚子老咕咕叫,就叫我古古了。哥哥叫什么呀
我叫江山,江河的江,大山的山。
江山轻抚古古的发顶,心中暗自思量:怎么给女孩子起名字这么随意。
不过他也能看出来,天成子是个嘴硬心软之人,否则古古一个女童,断然不会这么干净。
古古,哥哥想要暂时住在这里,不知道能否在你房间借宿几日,我会尽快在院子里再盖一间房子。
古古闻言,欢呼雀跃,拍手笑道:终于有人陪古古睡觉了,我再也不用怕黑了!
望着古古那纯净无邪的笑容,江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仿佛春风拂面
古古,听师父说,你七年了都没变化,一直这么漂亮
古古脸色微红,眼神中却又流露出一丝伤心。
古古也不知道为何,始终长不高。
古古不要担心,哥幼时也曾数年未长,后来师父日日烹制美食,我一年间便拔高了一尺有余。日后哥哥也为你做好吃的,你定能长高!
有肉包子吃吗古古眼中闪烁着期待。
不仅有肉包子,还会有烤肉!
谢谢哥哥,只是古古没有东西能给哥哥。
古古面露歉意,忽地转身奔入屋内,取来一小巧布袋,递予江山:哥哥,给你这个。
这是何物
江山好奇地打开布袋,只见其中装满了水滴状的水晶,晶莹剔透。
这是古古的眼泪。
眼泪怎么能凝结硬化
古古摇摇头:古古亦不明所以,每当师父不归,我饥饿难耐时便会哭泣,泪水便化作这些珠子
江山取出一颗泪珠,细细端详,却未发现任何异样。
但这眼泪固化之奇,仍令他啧啧称奇。
古古的眼泪珍贵无比,哥哥只取一颗留念,其余的你好好收着。
古古点头应允,将布袋小心收好,静坐凳上,目光越过院墙,遥望着门口的方向。
江山见状,心中暗自松口气,知晓天成子在古古身世上并未有所隐瞒。
同时,他也感到一丝愧疚,觉得自己从这般纯真的古古口中探听消息,似乎有些残忍。
等待良久,古古终是抵挡不住困意,趴在石桌上沉沉睡去。
江山轻轻将她抱起,放置于屋内土炕之上,正欲转身离去,却听古古在梦中低语:你别走,古古不想再再一个人了。
她长睫轻颤,面容带着一丝痛苦。
江山心中一软,握住古古的小手,柔声道:好,哥哥不走,哥哥会一直陪着古古。
话音刚落,古古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脸上恢复了平静。
感受着古古小手传来的温度,一瞬间,江山的心似乎要被融化。
在这个世界,除了师父,江山别无亲人。
此刻面对古古,他心中的柔软被深深触动,怜爱之情油然而生。他甚至开始觉得,就这样平静地生活下去,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然而,他深知自己不能长久留在此地。那尊缺失部分的大鼎,是他重返故乡的关键。
他必须亲自去寻找那些遗失的碎片,将它们一一补全。
正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江山循声望去,只见天成子满身尘土却满脸笑容的步入院中,手上提着一坛酒和两只野鸡。
天成子将野鸡递给走出屋门的江山,又晃了晃手中的酒:今日高兴,咱们喝点!
话毕,去屋里取了两只陶碗,倒上酒,与江山对饮一碗,大呼痛快。
江山轻声道:您老这一身尘土是从何而来
老者摆手笑道:城中野味太贵,我便去自己打了两只。
江山杀鸡的手微顿。
江山杀鸡的手微微一顿。他深知城外野兽飞禽稀少难觅,自己一路行来,饥肠辘辘,直至盖山城才得见烟火
他心中满是好奇,但并未深究。
待他收拾好,天成子已经将火堆生起,自顾自的坐在石桌前喝起了酒。
他似乎酒量不佳,或是许久未曾沾酒,野鸡尚未烤熟,脸庞便已泛起红晕。
天天前辈,我久居深山,对大荒之事知之甚少,能否为我讲讲近年来大荒中发生的重大事件
原本眼神迷离的天成子闻言,猛地坐直身子,朗声道:你问对人了!老夫对大荒的逸闻趣事了如指掌,今日高兴,便与你细细道来。
近年来最大的事件,莫过于共工撞断不周山,被火神祝融斩杀一事。
共工被祝融斩杀
江山倒吸一口凉气。
共工乃大荒妖族十神之一,威名赫赫,竟被人族后起之秀祝融所杀,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天成子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他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若不斩杀,如何对得起那些无辜丧生的百姓
江山沉思片刻,开口询问:我听说共工,太子丹朱,舜王三人争夺帝位,并未到最后选定帝位之时,他为何要撞断不周山,引发这滔天洪水岂不知这样一来,他变成了大荒罪人
天成子望向北方,目光深邃:或许,他并不知晓不周山的真正秘密。我问你,大荒之水源自昆仑,东流入海,为何昆仑之水能源源不断,永不枯竭
不等江山回答,他继续说道:那是因为水通过地脉,又回流至昆仑的不周山。
而不周山,乃是奇门遁甲、机甲之术的巅峰之作,它控制着水流,确保大荒九河平稳流淌。
如今不周山断,封印破裂,东海之水如脱缰野马,汹涌而出,无法遏制,最终酿成了这场大洪水。
此话一出,江山心头一震。
昆仑一直被封为禁地,据说由西王母座下陆吾神兽把守。
除了荒帝祭祀拜祖,其余时间任何生灵都不准进入。
而天成子竟然知道这么隐秘的事,顿时对天成子刮目相看。
不过,不周山断,人间与神界就此断了往来,这或许并非坏事!
此话何意
说来话长,自远古神伏羲女娲与其他远古神共创神界,神界便一直高高在上,操控人间界。
没了不周山,神界再无神人可下界,人间界便是独立的一界了。
对对于远古之事,江山知之甚少。此刻听天成子娓娓道来,心中充满了向往与好奇。
那些远古神祇能够在九天之上开辟一界,他们的实力究竟达到了何种惊人的境界
可惜的是,自从颛顼神帝绝地天通后,人间界再也没人可以通过不周山天梯登临神人境。
天前辈,如今水患已除,可是不周山已被重新封印
天成子点了点头道:战神大羿出手,历时五年,将不周山重新封印,断了源流。
听到战神大羿的名字,江山想起了师父说的话。
据说他是近百年来最有机会登临神界之人,却不知为何,一直留在大荒。
天成子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太多,口中嘟囔道:肉快好了吗老夫怎么感觉自己快醉了
说完摇摇晃晃去屋里将古古唤醒,带了出来。
解下背上布兜子,拿出一件浅绿色长裙:试试合身吗
古古迷蒙的双眼逐渐睁开,应了一声,笨拙地将长裙套在身上,目光却死死盯着火上滋滋冒油、香气四溢的野鸡肉。
江山瞧着古古穿着跟戏服似的长裙,猜不准是天成子故意买大,还是没有经验。
天成子则是一脸满意,轻轻捻动着花白的胡须,点头称赞:不错,很合身。
江山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手中的肉均匀撒上佐料,随后撕下一个鸡腿,递给已是垂涎欲滴的古古,柔声叮嘱:慢些吃,小心烫着了。
又撕下另一个鸡腿递给了天成子,自己则是端起了陶碗。
或许是太好吃,没等江山动手,二人便已风卷残云般将整只鸡吃得干干净净。
哥哥,这肉太好吃了,以后古古还能吃到吗
江山细心地为古古擦去脸上的肉屑,温柔地笑道:自然是可以,只要你想吃,哥哥便做给你吃。
江山,老夫虚活这么多年,吃尽大荒美食,你烤的肉,绝对算得上是大荒一绝。
要不,咱们去帝都开个烤肉店然后再跟女儿楼一样,把店开遍大荒
江山心中虽也有些诧异,自己重获新生后,同样的手艺竟能烤出如此截然不同的美味。
但他深知修行者大多对世俗财物无感。
毕竟修为一旦达到神体境,便可辟谷不食,而钱财再多,也难以换取那些珍稀的天材地宝、神药灵草。
因此,他只是微微一笑,并未作答。
待肉食尽,天成子便摇摇晃晃地回到自己的屋内,倒头便睡,不久便传来了他那如雷般的鼾声。
古古打了个饱嗝,对江山说道:哥哥,你陪我一起睡吧,师父的呼噜声太大了,我害怕!
江山点了点头,将余火熄灭,牵着古古的小手回到了屋内。
虽是初夏时节,但这土坯屋内却凉爽宜人。
待古古沉入梦乡,江山背靠土墙,凝视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心中思绪纷飞。
看着古古与天成子,不由得想起了师父。
已经过了七年,也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接受了自己死去的事实
他曾想过回去,却苦于无法解释自己如今的种种变化。
尤其是那个神秘的大鼎,在他未拥有自保之力前,他绝不敢轻易将其透露给任何人。
罢了,还是尽快提升修为,争取早日达到神魄境再说吧。
一念至此,江山盘膝入定。
一缕缕灵气如同细丝般自毛孔渗入体内,汇聚向那神秘的大鼎。
然而此刻,江山却猛然发现,灵气在体内的游走路径似乎过于繁复冗长。
昔日那金木水火四灵脉,分别对应着十二大脉中的十条主脉,真气自四大灵脉入体,化为真气后直接进入中丹田。
可如今,灵气却需在全身所有经脉中流转一圈,方如归海之龙,涌入大鼎之中。
如此一来,修行速度自然大打折扣。
试试控制灵气抄近路少走一些经脉
他对于经脉医理,只是略懂皮毛,想要优化真气行走路线,一旦出错,轻则重伤,重则经脉寸断。
斟酌良久,江山还是决定从最细小的经脉试一试。
好在江山神魂强大,心神一动,灵气便如臂使指,流转速度明显快了些许。
当灵气即将要进入手上一条细小经脉时,江山心念一动,灵气顿时改道,旋而回转。
有戏!
江山心头一喜,继续指挥灵气绕过细小经脉。
一条条细小经脉成功避开,灵气在体内的流转速度有了明显提升。
就这样,一晃两日过去。
白天负责一老一少的饮食,其余闲暇时间,除了陪古古聊天,便是琢磨真气流转方式。
而天成子依旧如故,白日里四处游荡,寻找那所谓的有缘人,待夜幕降临,回家饱餐一顿后便倒头大睡。
等古古睡着,江山便盘坐床头,继续修炼。
如今已成功探索出二十条无用的小经脉,真气流转一圈的速度提升了一半,今晚看看能不能再摸索出十条经脉。
随着灵气在体内游走,经脉也随之拓宽。
虽说从头修炼很是无趣,可另一种炁带来的效果却是让他暗生欢喜。
相比同期,他的真气强盛了不止一倍。
正当他窃喜之时,体内真气忽然间开始乱窜,经脉在胸部瞬间瘀堵。
只片刻时间,江山便觉脑中嗡嗡作响,双目充血,眼前血蒙蒙一片,经脉更是传来巨大的撕裂感。
江山趁灵智未失,连忙调动体内灵气按照原有路线行进。
可此刻真气犹如脱缰野马,根本不受控制,越干涉,瘀堵的便越严重,似要想要将莽撞的他彻底撕碎。
剧烈的疼痛撞击着他的大脑,他想惊动旁屋的天成子,可身体已全然不听使唤,连动一下手指都是奢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隔壁屋传来一声暴喝。
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