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很快走进来,屈身站在两人面前。敲诈者点了几个菜,倒没点那个最贵的,只是搭配着海鲜,又点了些小菜。
侍者走后,敲诈者看着吕空昀。但吕空昀定了神回视他目光的时候,他就向窗外看去。
很多旅游团会在岸边举行篝火晚会,放些烟花。在这个高度位置可以看到不时有被距离静音了的彩色烟花在下方闪烁起来。
“我有个朋友去过C国旅游。”敲诈者闲聊似的说,“他说那边有个城市叫江城,没有海,但有条江。冬天,江城会下大雪,下大雪的时候堤岸两边的平台会放烟花。他说那边比闹哄哄的沙滩好,雪天在江上看到的烟花特美,就好像是只为他放的。”
吕空昀看了会儿窗外远处的烟花,直到它们暂停。
然后他看向桌子对面的敲诈者,回应了这个闲聊:“嗯。我也很喜欢江城。”
敲诈者:“连你也去过江城?”
连?
吕空昀:“我是生物化学医学专家,经常会去很多地方开会。”
敲诈者:“连你也见过雪?!”
。
吕空昀:“嗯。”
敲诈者不平衡地抽了下鼻子。然后吐了口气说:“当警察可真特么苦啊。”
吕空昀没说话。
而敲诈者是不会让空气安静下来的。他捏着手环在手臂上转圈,又牵起了这个话题的线头:“那你去江城开什么会呀?”
吕空昀组织了下语言,使用没有专业术语的方式回答他:“那里的人对信息素的感知能力似乎比其他地区弱。各种专业学会组织去研究,导致这种情况的相关气候、磁场,以及生物进化等原因。”
敲诈者茫然地眨眨眼睛。
过了会儿,他问道:“所以你觉得对信息素感知力弱,是种进化。”
“这不止是生理问题,还是社会伦理和哲学问题。”吕空昀回答,“但我个人认为,是。”
敲诈者重新靠向前,将双臂放到桌上,于是反射在眼睛里的小灯塔又亮起了。
“不知道我理解错了没,你说,有磁场和气候原因。就是说我们外国人,在江城也可能会受影响。比如在那里,你很有可能不会觉得我的信息素令人”
敲诈者停顿了下,过了几秒转了个说法继续说下去:“在江城,你很有可能不太感知得到我的信息素。即使你是顶级Alpha。”
“是。”吕空昀回答。
敲诈者啧啧称奇。然后他继续看向窗外的夜景,眼神中似乎有些展望和想象。
他抬手,思考地用指尖碰了下嘴唇:“那我在那里,也不会被Alpha信息素影响。即使我是劣质O。”
吕空昀:“你被Alpha信息素影响的可能性会大幅降低。”
没多久,菜就上来了。
敲诈者收回目光,用湿纸巾擦了擦手,开始拆一只螃蟹。
这个记忆中的咔咔声让吕空昀想到上次在街边大排档吃饭时敲诈者说的话。当时自己问敲诈者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他回答:过节?和你在一起每天都过情人节。
而情人节是敲诈者的生日。
当时由于这个线索,吕空昀查了他过去的经历,甚至怀疑他是吕青川在外面乱弄出来的孩子,才会用这种丢吕青川脸的方式找上自己。那他就是小自己几个月的弟弟。
吕小文。
。
已排除。
后来发现他跟自己同校过,但并不同班,无交集,而且很快就因为个人家庭原因转学了。没有疑点。
已排除。
是因为我很有用,对他的工作有帮助?他曾经带着他组长去生科院找过我。
但我刚才拒绝帮助他的同事,他态度并没有异常,并且说要公私分明。
排除。
也许知道正确答案也已经没什么意义。也许每次和敲诈者交手都没什么好事。只是被折腾了这么久,那个对敲诈者而言“非常重要”的原因,吕空昀很难忽略。
“你怎么不吃呢?吸溜。”虞小文用力嘬螃蟹的肱二头肌。他想如果这螃蟹参加警局体测评定一定会让自己的成绩下降一名。
受害者听了他的话,拿起筷子,夹了一点菜吃。接着他又看虞小文啃螃蟹。
受害者放下筷子,拿起一旁托盘里的小铜钳,夹断螃蟹的另一只大臂。又放下钳子,拿起它旁边的小竹片,顺着蟹壳,将蟹腿肉完整地推到虞小文的盘子里。
他演示完正确吃法,放下螃蟹和工具,用湿巾擦了擦手。
虞小文看着盘子里的螃蟹肉,啃螃蟹的咔咔声音小了很多,然后他逐渐停下。
“就你会吃螃蟹?”虞小文说。
受害者一顿,放下刚拿起来的筷子:“怎么了。”
虞小文:“螃蟹肉只有在壳里的时候才是最香的。你连这都不知道吗?”
受害者看向他的嘴,注视。虞小文下意识抿了下,然后伸手把一个螃蟹壳碎片从嘴唇上摘了下来。
受害者动了动嘴角,一手拿起螃蟹腿壳,一手拿起竹片,捞起蟹肉塞回螃蟹腿壳,递给虞小文:“行了吗。赶紧吃吧。”
“”虞小文觉得,受害者已经掌握了自己的敲诈行为模式,见惯了,不给自己玩了。
他眼睛一眯,没有上手去接,而是直接把嘴凑过去:“啊”
推着送餐推车的侍者推开门,眼色卡顿几微秒,然后立刻目不斜视,心无旁骛,继续推着车走进来。
“啊啊啊母单母单。”虞小文唱着奇怪的歌,手掌撑住半边脸转头看向窗外。
等上菜的侍者出去了,虞小文才转头回来。他看见受害者把头埋得很低,把手里的螃蟹腿放到自己嘴里用力咀嚼。
虞小文突然笑出声。如果不是桌太大他很想呼噜呼噜对方直到把他摸成螃蟹味的。
两人吃完饭,结账。受害者表情淡定,看起来并没有捂着哭泣的钱包后悔的迹象,于是虞小文又打包了几只海鲜当作夜宵。离开饭店后,受害者开车送虞小文回家。
一路无话。
车很快上了海滨沿线的路。海边弥散着雾气般的毛毛小雨,路灯照亮了车窗玻璃上的潮湿。虞小文打开车窗,看向大海的方向。他闻见海风和雨水混合的味道,听见海浪和风雨混合的声音。
他捋了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回头想对受害者说句什么的时候,看到孤寂夜色中受害者专注的,忽明忽暗的侧脸。
一朵小花突然在他肺叶上生长,在胸口绽放开了。
他滚动喉咙,把它抹平按进去。
然后他掏出手机,关掉闪光灯,无声地拍了张照片。
“我决定了。”受害者突然转头看了他一眼。虞小文立刻将手机对准夜晚黑乎乎的大海。受害者莫名其妙地看了眼他屏幕里黑黢黢的景色,又回头目视前方的公路。
“我接受你的提议。”受害者说,“但要等我培训回来再开始。因为我需要考虑比较可能的答案,所以不想太仓促。”
“行。你对我的事还挺上心呢。”虞小文放下手机,调侃地说。
受害者没搭理他。
受害者把虞小文放到了家旁边的巷子口。虞小文站在车旁,抱着打包的海鲜盒子说:“谢谢你请我吃饭。”
然后他又拿出手机倒计时,对着受害者晃了晃:“别忘了每晚的任务。要发语音。”
受害者回答:“嗯。”
虞小文:“好好学习。”
受害者:“嗯。”
虞小文:“没事你也可以想想我。”
受害者眼神很没什么波动地看着他。
虞小文又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放出来了联系我。”
受害者嘴角绷了一下,说:“我只是去培训两周,不是被抓起来了。”
虞小文跟他挥手:“回去吧。甜心儿。”
吕空昀看后视镜里那个小人,似乎还在朝自己招手。
他上次也有从后视镜里看我吗。吕空昀觉得不会。一听说工作,他溜得快极了。
第30章
质问
安排好工作,吕空昀就进入了中央军部S军区训练场,开始为期两周的封闭式学习。两周下来全部科目达到要求,就可以提交报告,审查公示后没有异议就可以等待述职,与职务变更。
每天的学习安排如下:上午体能与实战测验,下午理论学习,晚上做总结小组会发言。
要求1,除休息时间外,不允许使用手机。2,实行封闭式管理,集训期间不允许私自离开营地。
集训安排得很充实。吕主任似乎也找回往日做学问的平静与专注,因此身体情况也在逐渐安定。包括所谓的“余波反应”,也在忙碌起来的生活中逐渐消退了。
他甚至有了种正在回归正轨的感觉。令人欣慰。
只不过,做为集训的一部分,军部要求所有人无论军衔与职务,必须住集体宿舍。所以他每天晚上需要躲过其他人的活动范围来执行敲诈日常。
有些麻烦。但好在并没有多久了。
就在他感觉生活恢复平稳的几天后,他突然做了奇怪的梦。梦里是很热的自己和解暑的另一半。吃对方就像在闷热的海风中吃雪糕一样舒服。梦中的自己是一个Alpha本质的低级动物样子,好像把人玩坏了也在所不惜。这个梦使得他早上起床的时候控制杆快炸了,上厕所都费劲。他控制了很久才消下去。
他坐在马桶上顶着犬齿思考。和易感对象的身体接触过几次,但都很浅。梦里的场景却好像真的对对方的身体很熟悉一样。
想到这,他的情绪再次波动起来。莫名有些恼火。
鉴于现在正在集训中,为了避免产生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他反复思考后还是不得不拨打了高医生的电话。
已关机。
奇怪。这人从来不关机。
他下意识登陆了邮箱。看到对方发过来的登录可见的定时发送邮件:安全。回见
看完以后邮件消失了。
吕空昀试图理清这四个字的意思。他洗手,擦手,擦手机,然后走进宿舍。他隔壁床正休息着的陆仁贾突然坐起来看着他:“吕二少爷。高羽汀是你朋友吧?”
吕空昀看向他。这人眼神敏锐狡黠,是吕祺风情报部门的同事,这次也来参加晋升集训,莫名就跟他分一起了。本来吕空昀还奇怪为什么,但突然好像有点明白了。他沉默半晌,问:“是。怎么了?”
那人思忖后,朝四周看看,没人。于是还是打算卖这个人情给吕二,低声说道:“他诊所那个M国的间谍跑了。”
吕空昀愣住:“你们不是派很多人在看着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