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妾只愿太后康健长乐。”
“呵呵。”
太后不置可否地笑笑,睁眼看了看虞素锦。
吩咐道:“下车去,换你姐姐来吧。”
虞素锦一愣,停了锤:“……昭妃她好像很不舒服,怕是力道控制不好,没法给太后解乏吧?”
“你心疼她?”
“是。”虞素锦低头,“虽然她怪嫔妾送她进宫正司,但到底是一家子骨肉,太后恕罪,嫔妾看到她疼痛的样子确实有点心疼……但、但嫔妾绝对不是怨您派人审讯她,公是公,私是私,嫔妾以为您做的没错……”
虞素锦吞吞吐吐,小心翼翼。
太后瞧着她,嘴角戏谑。
神色和郑珠仪早晨看绯晚时一样。
“去叫你姐姐吧。”
“……是。”
虞素锦不敢违抗,告辞下了车,走到太后车子后面,叫了绯晚。
绯晚下车。
她身边没有带侍女和内侍,用的是慈云宫的人。
伺候得很不用心。
没人扶她下车,也没人给她遮挡帷幄,就让她自己从后头走到了太后车边。
一进车,给太后行了礼,便坐在了卧榻边,拿起美人锤。
太后笑道:“刚才你妹妹是跪着锤的。”
“是,臣妾知错。”
绯晚很乖巧,改了姿势。
太后挑了挑眉:“昭妃很懂得随时应分啊。知道这里没人给你撑腰,皇帝不在,惠妃也不在,你就顺从得很。”
“臣妾侍奉太后,一向顺从。”
“明人不说暗话。昭妃,这里没有旁人,你何必再装呢?哀家知道,你恨哀家。”
“臣妾不敢。”
“既然不恨,那就先打自己几个耳光,给哀家瞧瞧。”
“太后?”
绯晚愕然抬头。
瞳孔骤然收缩,如突然遭遇狼群的小鹿,惊惧之下,纤黑睫毛也在微微颤抖,像是暴风里蝴蝶的翅膀。
“收起你那狐媚子模样!这里没有皇帝或者瑞王给你魅惑!”
太后坐直身子,骤然变脸。
“太后……什么瑞王?您在说什么?”
绯晚颤颤受惊。
“还在装相?昨晚你故意狐媚瑞王,哀家心明眼亮。昭妃,你若不想吃苦头,那就老实些!”
太后夺过美人锤,直接朝绯晚脸上丢。
绯晚惊叫一声偏头躲过,举臂护脸,才没被打到。
“太后娘娘,您误会了,臣妾真的没有魅惑瑞王,这话从何说起啊!”
她大声辩解,躲闪的时候身子不稳,一下撞开了马车门。
声音便轻易传了出去。
让车边跟随的宫人侍从们都听见了。
“闭嘴!”
太后沉声低喝。
车边可不光是慈云宫的人,还有宫正司的、内务府的,稍微远一点的前头,还有宫廷禁卫队在开路。
太后可不想瑞王和宫妃的流言传出。
“太后您听臣妾解释!臣妾昨晚不是有意的,只是不小心撞到了酒壶,臣妾哪有要狐媚瑞王的意思啊,只是瑞王一时着急,扯住了臣妾的袖子不放,但后来也松开了,陛下还在跟前,臣妾是清白的!”
绯晚一脸通红地急声解释。
一面着急去关被撞开的车门。
惊慌间一个不稳,就摔下了马车!
“昭妃娘娘!”
前头禁卫队伍早听见了动静。
几个人回头看时发现不妥,连忙调转马头,策马飞奔过来。
宫人队伍也乱了。
绯晚的惊叫和大家的疾呼此起彼伏。
拉车的马幸好是经过训练,性情温顺,没有因为人群的骚动而乱跑乱踢。
不然可不堪设想。
等绯晚终于被宫女扶起,已经浑身沾满尘土,发髻散乱,脸色苍白。
“速速护送昭妃回马车,叫太医过来!”
一个禁卫校尉下令。
手下禁卫飞马去叫太医。
宫女们却不肯立刻扶绯晚回她的车,而是等太后下令。
校尉朝绯晚拱手:“娘娘,卑职送您过去。”
“有劳。”
绯晚虚弱地说。
半开的车门里,太后脸色阴沉。
昭妃的狡猾,再次出乎她意料。
视线从那个禁卫校尉身上滑过,太后最终忍住了。这人是皇帝赐给绯晚的几十个禁卫之一,倒是很尽职守护主子!
太后微微冷笑,决定暂且任由昭妃放松一段时间。
等大局已定,无论是昭妃,还是这些禁卫,都得死。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没有影响队伍的进程。
傍晚时分,车队终于到达了西郊青螺山,掌灯时,又到了半山腰的青螺昭妃,哀家今晚想和你说说话,你就宿在哀家房中吧。”
太后安顿下来之后,当众笑着吩咐。
夜里,在房中,禁卫可没法插手了。
昭妃再狡猾,也只是池鱼。
“臣妾……遵旨。”
绯晚低头,咬着唇,挣扎答应。
太后笑意加深。
只是还没等她用晚膳,便有一匹马冲进了客房院子。
惊得宫人们纷纷吆喝护驾。
马上骑手飞身跳下,扑到太后面前。
“太后!瑞王爷……没了!”
太后脸色困惑。
似乎没听明白。
站在人群里的绯晚,却在那人冲进院子的一刹那,就悄悄往外挪身子。
第339章
回京,除奸佞
“昭妃娘娘,你去哪里呀?”
人人都盯着那个报信的骑手,没人注意到绯晚的小动作。
但是郑珠仪很快就发现了,出声询问。
她声音不小,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许多目光齐刷刷转过来,绯晚没办法再挪了。
身子一晃,她脸色疲惫,声音虚弱地说:“我身上疼,站不住了,想去那边靠着歇一歇。”
她指着不远处一张藤桌几把藤椅。
郑珠仪脸色很冷:“人人都紧张瑞王的消息,你竟然还想着歇息?”
语气十分不客气,连半天低位对高位的尊重都没有了。
绯晚一脸困惑,完全听不懂的样子:“什、什么瑞王,瑞王怎么了?”
“他说的你没听到?!”郑珠仪指着那骑手。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绯晚身子又是一晃,完全支撑不住似的,“他是谁啊?”
仿佛真的是因为太过疼痛,对周围任何事都没关注到。
此时太后已经不耐烦听这些琐碎争执了,脸色铁青,亲自走到了那骑手身边,沉声问:“你刚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提灯的宫人都围过来,把方寸之地照亮。
这时候大家才看清,骑手后背竟然还插着一支箭,靛青的短打衣服上也有几道血痕,竟是经过凶险恶战的样子。
“太后娘娘……”骑手扑倒在地,支撑不住,喘着气艰难地禀报,“瑞王爷……被镇国公的副将给……射杀了!”
“你说什么?!”
太后拽住他的衣领,惊怒间爆发出人意料的力量,竟然一下子将他提起来,从扑倒改为了坐姿。
“太后,王爷被杀了!”
“你再说一遍,哀家没听清!”
“王爷……没了。”
“你再说!”
“太后……”
“你给哀家说清楚!”
“呜……呃……”
骑手被太后紧紧拽住衣领,勒着脖子,呼吸困难,几乎要翻白眼了。
十香嬷嬷忙带人拉住太后。
“太后,您息怒啊,您缓一缓,您先松手……”
“哀家怎么缓,哀家怎么缓一缓!!”
太后被众人拉开,睁大了眼睛瞪着前方虚空,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一样,大声喝问。
哀家怎么缓?
没人敢回答,也不知该怎么劝。
大家都被太后此刻的样子吓到了。
十香让人扶起那骑手,上前细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镇国公不是因为有过错,受了申斥吗,怎么会杀瑞王爷?在哪里杀的,为什么杀的,瑞王爷真遇害了吗,是不是还在救治中,你仔细说!若是胡言乱语吓到了太后,别想活命了!”
那骑手被人架着,才勉强跪直了身子,哑着嗓子艰难回话。
“今天太后刚出城,镇国公就披甲带兵,围住了瑞王府,拿着圣旨,说是瑞王爷谋逆,要问罪下狱……”
“住口!一派胡言!”
正在发呆的太后,忽然回神过来,厉声喝止了骑手。
冷而快地扫视了满院众人一眼,太后脸色极其难看,却浮现出一抹近乎无情的冷静。
“皇帝向来疼爱瑞王,和瑞王兄友弟恭,昨晚宴席上还赏了瑞王千亩良田,和一套先帝最喜欢的茶酒器皿,怎会今天就下旨杀瑞王?若此事是真,也必定是镇国公伪造圣旨,试图谋反,罪大恶极!”
“你们都不要被镇国公迷惑。”
“瑞王既遇难,接下来,镇国公必定要弑君,此乃我大梁危急存亡之时,决不能让乱臣贼子得逞。”
太后双臂一挥,大声疾呼:“诸位,可愿意助哀家诛杀奸佞,解救君王,救我大梁于水火?!”
“奴婢愿意!”十香嬷嬷第一个出声。
“臣妾愿意!”郑珠仪不甘落后。
“奴才愿意!”
“奴婢愿意!”
“嫔妾愿意!”
“卑职愿意!”
紧跟着,宫人和禁卫们陆续有了回应。
有人懵懂,有人热血,有人惶恐,有人随众附和,但好歹是全都开了口。
虞素锦和芷书也跟着出声了。
以及绯晚。
就连陪同的青螺寺女尼们,也纷纷双手合十,低头念阿弥陀佛。
太后高声道:“很好,你们都是忠君之人,且听哀家吩咐!”
于是她下令,结束礼佛,迅速连夜下山,回京勤王。
派了一小队禁卫去西山大营知会那里的军将,带兵入城。
又派了另外两个小队去离京最近的南定府和平峦府调兵。
几队人皆持慈云宫信物,即刻下山去了。
其余禁卫留下护送众人回城。
就连青螺寺的女尼都被安排了差事,所有人不许留寺,要全都下山,给众人引路。
“速速修整,一刻钟后启程!”
太后发号施令之后,便带了身边人进客房,喝热茶,吃热饭,更衣稍坐,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一切。
绯晚被迫随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