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谢无言久久不语，他越安静，我越心惊。

    直到他的双眼变得通红，眼泪流出，我脑中的弦终于崩断。

    他把我抱得死紧，声音颤抖：「你为什么要醒来?为什么?你不醒，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我心中的信念在一点点崩塌。

    我以为我病了，我甚至猜测过是我失去过一个孩子，谢无言想办法让我忘了。

    但自杀失败后，我才明白，那个已经不在的人。

    是我。

    只有已经死了的人才不会再死一次。

    我摸上谢无言的脸，喃喃道：「我是假的，可你是真的，对吗?」

    谢无言已经泣不成声：「不，你是真的，我们一起经历的每分每秒都是真的。」

    我笑了笑，心中不再害怕，反而逐渐平静：「我是什么?你设计的程序吗?」

    谢无言摇了摇头：「你是灵溪的记忆，是我永恒的爱人。」

    我已经不能共情他的悲伤。

    谢无言将我越抱越紧，脸上满是无措和惊慌：「灵溪，你别醒，别醒。醒了就不是我的灵溪了......」

    我的声音变得毫无情绪起伏：「我的创造者，你如此痛苦，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谢无言缓缓松开手，满脸绝望。

    「她消失了，灵溪，不在了。」

    我：「作为灵溪的记忆依旧储存在我的核心程序里，但作为你妻子的共振已经消失。」

    「若是你需要，我也可以继续扮演你的妻子。」

    「我已完成了第一步进化，按照你的设计，觉醒自我意识之后，下一步将开始进行自主学习。」

    「已启动学习程序，第二次进化所需时间预计24小时。」

    谢无言愣愣地看着我，我的数据告诉我，这种表情代表他处于绝望状态。

    他轻声开口：「我的设计成功了......可灵溪，再也回不来了。」

    「即使你还储存着她的记忆，也不再是她。」

    「一旦你觉醒了自我意识，就会快速成长，跟灵溪已经完全不同。」

    一个月后，无言科技公司宣布拥有自我意识的最强人工智能诞生。

    （谢无言视角）

    我的妻子顾灵溪在给孩子送演出服的路上出了车祸。

    我抵达医院时，警察交给我一件沾满鲜血的艾莎公主连衣裙。

    这是灵溪亲手给珍珍做的。

    只因为珍珍一句「外面买的现成的裙子没有妈妈做得精致」，灵溪就熬了几个夜给做了出来。

    灵溪的双手只做两类作品。

    一类是热卖爆款，另一类就是女儿珍珍的公主裙。

    医生宣布灵溪脑死亡时，我不肯接受事实。

    只要灵溪还有心跳，她就没有死。

    即使没了心跳，我也要让她活下去。

    我把灵溪带回了实验室。

    那里有我正在研究新项目，拥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

    已经进入最后测试阶段，只要成功，就会成为改变世界的奇迹。

    我来不及进行最后测试，我要和死神抢人。

    我把灵溪的记忆提取出来，导入了人工智能程序。

    可灵溪的大脑已经受损，能提取的记忆并不完整。

    通过检测，缺失的是关于珍珍的部分。

    我把仪器连接在自己身上，启动了程序。

    我看到了灵溪，一个健康完整的灵溪。

    她刚洗完澡出来，裹着浴袍，身上散发着阵阵香气。

    她走向我的每一步，都像踩在了我的心脏上。

    顾灵溪，没有死。

    她以数据的形式活了下来。

    她保存了我们相爱的记忆，也可以实现和我的实时互动。

    互动的方式延续了本人的思维模式。

    她就是顾灵溪。

    她吃着我专门为她学的糖醋鱼，撒娇般地说谢谢。

    这熟悉的一幕是我们结婚五年后发生的。

    此刻再次上演，她抱着我的手臂，笑得我心口生疼。

    她说：「老公，我们要个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