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又是一年的生日，小念六岁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曾经被医生断言活不到这个年龄。

    她只知道，她又收到了妈妈的明信片。

    明信片上，妈妈说她在土耳其坐热气球。

    “大人才可以坐哦。”妈妈写道，“所以小念要快快长大。”

    小念把明信片珍藏起来。

    门口堆了很多礼物，很贵很贵，都是小念没有见过的名牌。

    小念知道，这都是那个脾气很坏的陆叔叔送来的。

    那天在医院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后来再见到陆叔叔，他的头发就全白了。

    小念并不明白为什么。

    她只是感觉，陆叔叔似乎也有点可怜。

    每次他来看自己，艾米阿姨都不给他好脸色。

    他的脾气似乎变好了，甚至变得有点过于好。艾米阿姨打他，骂他，拿东西砸他，他都默默地挨着，一声不吭。

    无论下雨下雪，他都守在门外，冻得浑身发抖也不肯离开。

    只要小念看他一眼，他就高兴得要命。

    算了。小念叹口气，打开了门。

    “允许你陪我玩。”

    陆寻洲就像得了天大的赏赐一样，开心极了。

    他小心翼翼地跟在小念身后。

    小念今天在练习画画。

    她画了一个穿裙子的小人。

    “这是妈妈。”

    小念说：“妈妈现在在环游世界，等我长大了，就去找她。”

    她又画了一个高大的小人。

    “这是爸爸。”

    陆寻洲的内心突然一阵翻涌。

    他克制着声线的颤抖：“妈妈......给你讲过爸爸的故事?”

    “讲过！讲过好多！”小念眼睛亮了。

    “妈妈说，爸爸长得特别特别帅气，就像童话书里的王子。”

    “他的头脑也特别特别聪明，能打败所有的怪物。”

    陆寻洲站在小念背后，他忍着泪问：

    “爸爸有那么好吗?”

    “当然！”小念肯定地大声说，“爸爸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男人！”

    胸口盘桓了许久的话，终于在这一瞬脱口而出。

    “小念，如果......”陆寻洲试探着问，“如果我就是你的爸爸呢?”

    小念回过头来，认真地打量着陆寻洲。

    “你很帅气，也很聪明。”

    她回过头去，专心地画着小人：“但你不可能是我爸爸。”

    “为什么?”陆寻洲失声问。

    “因为妈妈说，爸爸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他会永远保护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绝对不会欺负她的。”

    所以啊，这个对妈妈很凶很坏的叔叔，再帅气再聪明，也不可能是她的爸爸。

    小念继续画着画。

    她画了爸爸妈妈还有自己，一家三口幸福地住在漂亮的房子里。

    陆寻洲站在她的身后。

    眼泪掉下来，一滴一滴，无声地渗进泥土里。

    良久，他说：“嗯，逗你的。”

    “那叔叔走啦，小念要好好长大。”

    陆寻洲低声说：“叔叔很爱你和你妈妈。”

    他的确不是她的爸爸。

    他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