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奇怪,见他眼神回避急着道别,一副想要赶紧跑的模样。
只是没走几步,突然欲言又止:“你跟……阿提查还在一起?”
毕竟没有正式说分手,温迎点点头。
这次萨利西懵怔的表情出现裂痕,甚至她发觉出对方盖不住的怒气,嘟囔碎碎念:“靠啊,没分手被逼婚还无动于衷,阿提查个狗东西这是要吃碗里望锅里!”
“嗯?你说什么?”女孩轻轻歪头,疑惑看他。
萨利西哪里敢大声重复,赶紧走人。
水上市场人群熙熙攘攘,日头正盛,广袤蔚蓝的天空划过飞机尾迹。
陈枝牵着温迎的手,发觉女孩掌心温度急速流逝:“也许……有误会……”
足足十几秒的空白沉默,女孩哦了声:“我知道。”
枝枝动作一顿,“知道什么?”
“知道他的话真假掺半跟我说。知道他要跟猜蓬争权夺势,联姻是很强的工具之一。”
“也知道他迟早会娶妻生子……但不会跟我。”
陈枝眼眶红了,她张嘴想安慰点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徒劳。
这不是一天造成的,而是这四五年来,从未解决过的症结。
女孩叹了口气,鼻音溢出轻笑:“枝宝,你知道我的梦想吗?”
“开自己的服装工作室,跟爱人拥有一个自己的家。”
嘴角勾起自嘲的笑意,笑容越来越大,眼泪都出来了。
“你都知道。跟我在一起快五年的男朋友,不知道。”她闭了闭眼,暗自将手掌攥紧似乎在给自己力量:“或许他也知道,只是从未想过跟我的以后。”
这次消失是瞒着她,去家里见订婚对象,下一次大概就是瞒着去结婚了。
温迎觉得可笑。
买完布料手机震动了好几下,她点开看,上面写着:【我前两天在得克萨斯州参加野生动物工艺品拍卖会,落地手机被偷了,现在刚买新手机。】
【还生气吗?我明天回来……】
后面的字女孩看都没看。
手机关机,她太累了。
……
……
夜里温迎晕厥在公寓门口,被邻居紧急送去医院。
直到第三天陈枝来敲门才知道她出事了。
急匆匆跑去医院,看到她就哭,闹得温迎还得哄她:“干嘛啦,哭唧唧的,你老公看到心疼死了。”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宫外孕,输卵管切除,小手术没事的。”女孩笑笑,捏了捏陈枝的手:“别紧张,我都不怕。”
是啊,她怎么变得那么勇敢了。
一个人手术,谁都没说,连眼睛都没红一下。
“小手术?臭迎迎你要气死我了你——”
陈枝哇地一声哭更厉害了,“居然那么严重……你那么喜欢小朋友,要是以后怀不了孕你怎么办呜呜呜……”
“不会的啦。”
“只是切了一侧,还有一侧是正常的。”
轻描淡写的解释,让陈枝倒吸冷气。
她攥着温迎手指,浑身轻颤,根本保持不了冷静:“是他对不对!”
“……”
温迎沉默。
陈枝手猛地抽出来,“帕特,你进来!”
“大嫂怎么——”
“你带人,把阿提查给我杀了。”
帕特:“什……什么???”
“王八蛋!他就是个王八蛋!”
小姑娘气得直跺脚,然后背过身子抽泣抹眼泪,满脸通红:“是不是还联系不上?”
温迎住院四天了,他没有出现过。
“应该吧。原本说三天前会回来……但没有联系过我。”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精力放在阿提查身上,就像是豪赌。
她从没有过胜算。
第六天的时候,阿提查发来凌乱的一串乱码,中间只有几个字温迎能看懂,【等我回家】
就好像是混乱场合下,抓住最后一秒写出来按下发送键。
他的对话框女孩置顶了四年多。
见过他给自己的备注从小迎同学换成了:最爱的bb。
而她给他的备注从来都是一颗爱心符号。
没有什么比她的真心更真,掏出来,全是他。
这条消息温迎没回。
点开对方头像,取消置顶,清除备注,删掉对话框。
……
温雪梨知道姐姐住院,从纽约飞十九个小时落地曼城,枝枝带她过来的时候,温迎坐在床上写日记。
见到雪梨,她都愣住了。
“你没放假怎么就过来了?”
雪梨抱住她,漂亮的脸蛋红中泛白,水润的乌眸滢滢一片,“请假的嘛。”
“吓死我了……”
“我住院常客了,吓什么吓。”
雪梨呜咽,跟只受到天大委屈的小狐狸一样,在温迎怀里探出头,“求求你,别折腾自己了……留点完整原装器官行吗?”
这是什么话!女孩气得鼓起腮帮挠她痒痒肉。
温雪梨看她终于恢复点活力,抬起妩媚的猫儿眼,亮晶晶圆溜溜,笑得娇甜。
闹腾好一会儿,温迎气喘吁吁瞪了眼在边上偷笑的枝枝,一看就是她泄密。
不过雪梨偷偷过来,说明妈妈不知道,也算松口气。
三个小姑娘窝在一起随意聊着天,岁月静好没有波澜,温迎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风吹起日记本,上面字迹工整,每天都写了一些琐碎的自言自语。
……
……
走不出的大雨——
困在这座岛屿。
阿提查x温迎:走不出的大雨(十九)
阿提查出现的时候,温迎还在睡觉。
不知道他将近两周的时间到底在干什么,看到女孩瘦弱娇小的身躯蜷缩在一起,两只胳膊连在被窝里都团抱住自己。
男人大口喘气,一路跑上半山腰的公寓,短发刘海都乱了,慵懒随性的贵公子浑身都是局促的小心翼翼。
站在黑沉夜色下,他不断抽烟,手都在哆嗦。
陈枝冰冷地告诉他:“她宫外孕流产,你的孩子。”
阿提查握紧拳头,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让我见她。”呼吸沙哑厚重不成样子。
陈枝不让,但温迎开口让他进来。
房间里昏暗,男人沉默坐在角落里,晦暗的视线一直追随在女孩身上,喉结轻滚,他有好多好多话要说,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他知道女孩会闹情绪,但这次又跟闹脾气不一样。
说不出来,无计可施,他第一次觉得心慌恐惧抓不住。
“bb,我不是故意消失,这次真的有原因——”
“嗯。”她笑了,哪次没有原因呢。
距离那么近,伸手就能抱住她,就像这些年一样。
但这次温迎好像没有生他的气,笑盈盈看他回应他,却让他心里钝钝刀割。
不对……不是这样的……她应该生气,应该发怒,应该跟他闹!
阿提查嗓音艰涩:“特莱尔,你还记得特莱尔吧,他在得克萨斯州办野生动物工艺品拍卖会,货都是活的……从非洲偷猎运过来,违法,但有钱佬就好这一口,行踪必须得保密。”
“我、我的意思是,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一下飞机他妈的手机就被摸走了……又隔着时差,而且我承认我大男子主义,一时半会儿不愿意低头……bb,我后来买了新手机立马跟你联系了……”
“我错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这样……其实早就后悔了,我为什么要跟你吵,对不起宝贝……”
他说话完全没了逻辑,明明在对视,可两人之间的隔阂清晰又模糊,阿提查觉得温迎忽然好遥远。
在给她发信息前,他就后悔了。不应该拖那么几天,小姑娘敏感又没安全感,生气归生气该交代的事情总要交代给她。
不然失眠掉眼泪,他也真的心疼。
“哦,这样啊。”温迎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阿提查太阳穴突突跳,“我们……的孩子……”他伸手想握住她羸弱的手,刚碰到,温迎就抽回了手。
“没事了。”她很轻地朝他扯了下嘴角,眼底终于带出点情绪。
嘲讽。
冷漠。
“只是个附着在输卵管上的胚胎而已,没有生命,不是孩子。”一点也不想跟他聊关于这个话题。
男人苦涩一笑,“以后,会有属于我们真正的孩子。”
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温迎倏尔抬眼:“我的孩子不是野种,不会未婚生子。”
“还是说宗拉维蒙先生要去母留子。”
闻言,他的视线骤然顿住,平复下去的心跳狠狠失控。
“胡说什么?我们的孩子当然不是野种,更不可能去母留子!”
他声音很大,原本就不是清秀的男人,黑沉下来脸确实很骇人,压迫感极强。
“可是如果你结婚了,有了自己的老婆孩子……总不可能留下我又留下我们的孩子吧。”
顶级阶层的门面游戏,在跟着阿提查的这些年,也略懂一二。
这句话,温迎说的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
男人垂下眼,骨感粗壮的手握住给她端来的水杯,青色筋脉若隐若现,面无表情重复:“我不会有自己的老婆孩子……bb,我说过,如果结婚,也只会跟你。”
啊,这样啊。
女孩冲他笑了下,很浅。
“真的吗?”
“真的。”没有任何迟疑的声音斩钉截铁。
声线低沉,是她一如既往喜欢的磁嗓。
温迎鼻尖发酸,用扩大的笑容掩饰,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会跟别人结婚……是吗?”
“我——”
“我相信你。”
她忽然开口打断,不让他再说下去。
缓缓合上眼皮,喃喃自言自语:“我相信你……小迎同学相信阿提查……”
看吧,这些年来,她就是没有底线的,一次次说服自己。
为什么会这么傻?对方伤害自己,连借口都充满谎言,她都能帮他圆谎,然后继续原谅。
他是风,追求自由,追求权力,风流滥情是刻入骨子里的习性。
她想要的稳定,恰恰是他最受不了的枷锁。
早就错了不是吗,成年人不做改变,只筛选。
因为拼尽所有爱意和真心,都改变不了他。
不知道温迎在想什么,只在断断续续虚弱的声音中,男人薄唇用力紧抿,白到毫无血色。
他知道自己不是好人,道貌岸然,心狠手辣,死在手里的亡灵能填满外头的护城河。
可就是他这种东西,怎么会遇到世界上最干净的女孩。
那年傍晚的巡逻,阿提查看到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漂亮眼睛,小姑娘一看就是温室出来的乖乖女,干净得像云。
他难得善良,就当护个可爱妹妹,保护这朵云的璀璨纯真。
大概是太过美好,男人日渐卑劣,妄图用真心做诱饵。
彻底占有了这朵云。
可他没养好她……还是没有办法说出全部的真话。
女孩手术一场,瘦了很多,原本合身的睡衣变得空空荡荡,阿提查静静看着她,很想抱抱她,亲亲她,但他自己清楚,他们之间依旧回避那个问题。
“我想看日出。”她突然说,扭头看他,巴掌大的小脸恬静温柔,让他看入了迷。
“好,我带你去看日出。”
……
……
“二月十三日,晴朗。
妈妈曾经跟我说,一辈子很长,没有谁的爱能持续一生。
我反驳她,我可以!温迎认定阿提查一辈子。
得意洋洋,坚定无比,像是赢了一样,妈妈笑我是个小傻瓜。
但妈妈不知道,谁都不知道,我是个胆小鬼,直到现在我才敢承认,原来一辈子的约定,是需要两个人完成。
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