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简直粗俗不堪。」
「是啊,女子射彩,闻所未闻。」
或许是群臣的嘲笑取悦了皇帝,他居然欣然应允。
李向晚微微一笑,拿走我手里的弓,搭好彩箭,好似听不见那些讥笑嘲讽:
「一愿夫妻和睦,日进斗金!」
箭应声离弦,穿透第一朵彩花,纷纷扬扬的彩纸飘然落下。
场内讥笑逐渐平息,皇帝脸上也露出诧异,她雀跃地跳了起来,又搭上第二支箭:「二愿君身常健,福寿康宁!」
伴随箭头划破长空的声音,彩纸再次飞舞。
这次人群里再没有声音。
她欢呼一声,准备拿第三支箭时,我握住了她的手。
她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我从轮椅旁的把手里抽出一把小弩,对准了第三朵彩花:「三愿向晚一生顺遂,万事胜意。」
密集的彩纸落下,在场人的脸色比彩纸还五彩缤纷,好似他们数十年如一日的人生中,从未出现过如此情况,不知用哪种表情来面对。
皇帝亦然。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高朋满座中,无一人是真心来贺。
他们被权利裹挟着,或麻木,或冷漠。
而夫人好似一把炽热利剑,戳破了他们的虚伪。
漫天华彩中,向晚仰着萤白小脸,很是开心,她在我身边拍手欢呼,激动地推着我的轮椅往喜堂跑去:「走咯!拜天地去咯。」
4
我二十七年来第一次红脸,是在我的洞房花烛夜。
夫人目光如炬,先是满心欢喜地盯着我的轮椅,摆弄着把手里的机关,然后把目光落到了我的下半身。
我被盯得脸上像起了火。
她却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唉!无碍,即便不能人道,纪将军这张脸还是俊俏的。」
她竟然说……说出如此轻浮的话?
我心底不知怎么忽然堵了一口气。
活了二十七年,第一次有人说我俊俏。
难道不应该是满身煞气吗?
而且我也并非不能人道,只是……
算了,她还年轻,一辈子还很长,没必要被我耽误。
误会就误会吧。
于是我无奈一笑:「委屈你了,我……」
她连连摆手,「我可不委屈,将军才是可惜了,这身量体魄,若是没伤着,肯定能一次扛四五袋苞米,我家苞米快熟了呢……」
「……」
我几欲开口,都有种提不起气来的感觉。
夫人说话也真是……无人能及。
洞房花烛夜,应是两情欢好时。
可她说我不能人道,便拉着我一起研究轮椅。
向晚一身素衣,随意地坐在榻上,身边乱摆着几张图纸,兴高采烈地同我讲轮椅该如何改进。
最后横七竖八地趴在榻上睡着了,脸上还留着墨渍。
我摇头叹息,替她擦去脸上的脏污。
听她嘟嘟囔囔说着梦话:
「回来了……出征的人回来了。」
我心下微恸,思绪纷乱。
此时丫鬟悄然走了进来。
她看了看床上熟睡的人,又看向我,劝道:「将军的腿应该定时去施针,太医已经等许久了。」
我按住痛到有些抽搐的腿,笑道:「刚刚听夫人说话,没注意到腿疼。」
丫鬟推我出去,因为曾是母亲身边的人,因此语气里多了几分责怪:「夫人还是小孩心性,说起话来没完,将军应该顾及自己的身体。」
「不碍事,我喜欢听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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