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不远处,仍然是皇帝刚进门时行礼的动作,面无表情地看阿姐刺向皇帝。
皇帝手握着剑柄,一双眼锐利地盯着阿姐:「你要杀朕?」
阿姐微微俯着身:「是。」
「来人啊。」
皇帝嘶声怒喊,奈何小德子被捂住了嘴,凤仪宫夜深人静,门口的人尽数昏睡。
这是阿姐下的药。
皇帝的伤口仍在渗血,声音轻如蚊鸣:「年银砾,朕对你不好吗?后宫嫔妃众多唯独你有子嗣,你与玉镜残害听烛之子,朕又可下了重罚?」
「朕对你不好吗?」
阿姐手上的力气,只松了一瞬,便又狠狠刺入:「可你的好都是欺骗!你可以对我好,也可以对他人好,也可以帮着听烛来对付我!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听烛想杀了我,便杀了,总归我跟她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夺了他人所爱之人。
「可是,玉镜何错之有?
「她六岁进宫,不过是世家的牺牲品,除了我,还能依靠谁?她死了,我又如何面对自己?」
阿姐加重了手中的力气。
皇帝最后垂死挣扎:「你饶了朕,朕放你们出宫,朕可以杀了听烛,为你们谢罪。」
「不了,在这宫中鸟为食亡,我要护住我身后的鸟儿。」
阿姐将利刃拔出。
霎那间,鲜血随着拔刃的动作喷涌而出,皇帝睁着那双眼,死死地盯着阿姐,直到气息全无。
小德子看到之后,软了双腿,奶娘松了手,他便指着我们说:「你们这是弑君!」
阿姐垂眸看匕首上的血迹滴洒:「德公公,莫不是不要宫外的垂髫老母了?」
小德子低下头,朝阿姐磕下,声音悲戚:「皇上……是因病驾崩啊!」
我像是一个看戏者,看完了这场戏。
直到腿麻,稍稍要动便瘫坐在地,才发现自己是局中人。
阿姐回首,看到呆愣住的我,将手上的血擦尽,而后捂住我的眼,将我带回了主殿,关上门,好像这样,外面一切事情都与我关了。
阿姐将我带到床上,解我的衣衫,柔声道:「今夜,玉镜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
我握住阿姐的手:「玉镜会一直陪着你的。」
阿姐无言,为我盖上被褥,一人走了。
我盯着那扇门,猛地起身,扶着床柱:「哇」的一声吐了,不知吐了多久,我刚欲下床,但殿中这陌生的熏香,却让我陷入了沉睡。
次日醒来,各宫都挂上了白绫。
奶娘也不见踪影了。
我随意拿一件大氅披上,推开凤仪宫的门,拉住一个过路的宫女:「我阿姐呢?」
「柔妃娘娘啊,在永春宫呢。」
我蹙眉:「为什么在永春宫?」
宫女颤颤巍巍道:「皇帝驾崩了,永春宫那位听后发了疯,直嚷嚷说是柔妃娘娘杀的。」
我步履蹒跚地走到永春宫,走到宫门时听到阿姐说:「虞妃娘娘太过忧伤,以至于神志不清要伤本宫,就赏一根白绫罢。」
「年银砾你敢!我可是南国公主!」
听烛狠狠说:「你杀了皇上,朝堂那群人不会饶了你的。」
阿姐笑说:「皇上死了,他唯一的孩子是本宫所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人是我爹,征南将军是我阿兄,尚书令是玉镜外祖父!谁饶不了我?
「倒是你,三番四次针对我,针对我就罢了,你还给玉镜下毒,谁给你的胆量?」
我靠在宫墙上,鼻尖泛酸。
阿姐曾说,世上之人皆苦命,要善待。
如今,她因为「爱」之一词、因为我,放下了心中的善念。
我听着阿姐又笑说:「而且,你又不无辜,你入宫三年,与宫中南国内应时常来往,虽不是私会,但却是通敌。你怀孕经常走的那条路,就是你们相约通情报之处罢。
「无论玉镜是否害你肚中孩子,你都没想过要我们活,因为你要的不仅是爱,也是权力,只有我们死了,你才能掌握后宫,南国才能安稳,不是吗?」
听烛身子一顿,脸上的挣扎终于没了,无措地跪在地上。
「可惜,我不是软柿子,你心中所想之事成不了,更活不了。」
阿姐抬步出来时,看到了倚在墙边的我。
「阿姐。」我轻声唤她。
她叹了口气,将我肩上的大氅系得更紧了:「就知道你不会安分待在凤仪宫。」
我抱着她的腰:「安分了,就不知道阿姐为我付出多少了。」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