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殿之上,崇德帝拿着太监递上来的军功封赏名册,淡淡扫了一眼,威严地吐出一个字,赏。
大太监恭敬领命,立即接过名册,朗声宣赏。
站在靠前位置的聂安城听着一个一个被叫出的名字,心中隐隐激动,他与弘儿此次同上战场,算得上上阵父子兵,剿灭敌军的人数又不少,赏赐定能排在前头。
可待到所有嘉奖的名字都宣读完,他都没有听到自己和儿子的名字。
聂安城眉头紧皱,脸色有些难看,眼看那些被嘉奖的将士要一起谢恩了,他终于按捺不住,上前一步,躬身问道:陛下,这嘉奖的名册是否有误,为何没有吾儿弘毅的名字
他留了个心眼,并没有说自己,而是将儿子推了上去。
崇德帝目光冷冷扫过他,冷哼一声,英国公,朕本念你在战场上死里逃生,又流落在外多年,不想追究你儿子的事情,可你既然自己问出来,朕就让你知道个明白!
说着,他便将一个奏折扔到了聂安城脚边。
聂安城吓得立即跪倒在地,后背瞬间被汗湿,颤颤巍巍捡起那份奏折。
待看清奏折上的内容,他脸色煞白,抖着唇辩解,陛下,我儿向来忠直,怎会做出谎报战功,抢夺属下功劳之事!定是有人污蔑!
崇德帝又是一声冷笑,你既觉是污蔑,那朕便叫人过来亲自问询!
传聂弘毅到殿前来!
太监尖长的声音很快传遍大殿。
宣——聂弘毅觐见!
殿外的聂弘毅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即兴奋抬头,以为是陛下要亲自给自己嘉奖,大步走进殿内。
臣聂弘毅,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太过激动,看到父亲跪在殿前,只以为他是在谢恩,并未注意他难看的脸色。
聂安城拼命给儿子使眼色,可他却是全然没反应。
他急得不行,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
聂弘毅,你谎报军功,抢夺属下功劳,可是知罪!
崇德帝震怒的质问响起,犹如一道炸雷,炸响在聂弘毅耳边。
他脸上笑容瞬间凝固,惊慌无措地看向上座的帝王。
臣……臣……
他心中惊惧,一时说不出话来,脑中一片空白。
他不明白皇帝怎会忽然问他的罪,战场上的军功向来约定俗成,没有背景的小兵要将功劳分给功勋子弟或是上峰一半,此事兵部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的到他这边就被安上这么大一个罪名!
臣冤枉!请陛下明察!聂弘毅咬紧唇,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事到如今,只能抵死不认,不然怕是这官都要做不成了。
一旁的聂安城见儿子否认,总算松了口气,也连忙开口求情,陛下,会不会是兵部弄错了……
哼!崇德帝冷哼一声,打断他的话,这么多上报军功的人,为何只有你家弄错,英国公不反省一下
聂安城无言以对,只能苦着脸求饶,陛下,是吾儿失职,求您看在他年纪尚幼,饶过他这一回。
求陛下开恩!聂弘毅心中乱成一团,也只能跪拜求饶。
崇德帝脸色缓和些许,瓮声道:朕看在老英国公的面上,这一次便从轻发落,罚聂弘毅半年薪俸,降职一级!
多谢陛下!
聂安城诚惶诚恐谢恩,心中一片愁云惨淡,本以为儿子这一回能加官进爵,没想到反而还降了官职,又没了实权兵职。
聂弘毅脸色更是难看,感受着周围众人投来的鄙夷轻蔑目光,心中满是悲愤,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下朝之后,聂安城趁着人还未走,立即追上了兵部尚书李成寿。
他压着心中火气,低声问道,李大人,不知聂某可是有哪里得罪
李成寿在朝中向来八面玲珑,圆胖的脸上带着笑意,英国公这话可是折煞下官了,都是在朝中为官,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那吾儿的军功为何……他眉头紧皱,又是追问。
李成寿似笑非笑看着他,悠悠道,令郎小小年纪已是七品武职,这可是多亏了您夫人为他殚精竭虑铺路,英国公有这样一位贤内助,该是好好珍惜才是啊!
说完这话,他一抱拳,笑着转身离开,留下怔愣在当场的聂安城。
他身后的聂弘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握紧了拳,双眸猩红问道,父亲,是不是娘从中做的手脚娘怎么可以这样,我可是他的亲儿子!
聂安城脸色亦是黑如锅底,没想到沈瑛绮的本事竟这般大,能让兵部尚书出手,搅黄了儿子的晋升,更是搅没了梦儿的诰命!
他胸中怒意勃发,恨不能立即去找她质问,但想到上次父子俩刚被从别院赶出来,这回恐怕是连门都进不了。
他只能暂且压下怒意,冷冷道,你放心,这事爹绝不会就这样算了!
父子两人回家,又将此事与李梦舒同聂元衡说了。
母亲怎可以这样,就算是气父亲和弟弟,也不能用如此手段毁了弟弟前程!聂元衡气愤道,心中隐隐还有些担忧,害怕沈瑛绮也会用同样手段给自己使绊子。
李梦舒却是红了眼眶,哽咽道: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姐姐也不会对弘儿心生怨怼……
聂安城立即抱住她,柔声安慰,这怎会是你的错,都怪那沈瑛绮心胸狭窄,若早知她是那样的妒妇,我当初就不该答应母亲娶她!
是啊梦姨,你千万别自责,这跟您没关系,都是娘……她这般对我,我以后都不认她了!聂弘毅也安慰道,说到沈瑛绮,面上又是一阵气愤。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别院中的沈瑛绮也已知晓了聂弘毅被降职的消息。
她手中捻着曹氏送来的信笺,唇角微微扬起,对身旁云锦淡声吩咐,将库房中那颗红宝石送去兵部尚书府上吧。
云锦应了是,便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