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生病的缘故，梁空的嗓音略微含了少许沙哑的意味，听上去比往日更加低沉，再加上他此时没什么力气，声线便被突出得格外缱绻——听着男人的声音，秦傲莫名心生委屈，既生对方的气又生自己的气。

    恼于充沛的情绪化，恼于隐晦不明的情愫。

    梁空原本只是散漫地靠在枕头上，戏谑又娇纵地观赏着秦傲的反应，模样懒散极了，但在看清那滴从对方脸侧滑落的眼泪的刹那，他忽然愣怔住了，视线犹如胶水般黏在了男生脸上，盯着那道淡淡的泪痕，他张了张口，似是想说话，却没能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字。

    身体比头脑总是先行一步，等梁空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左手已经触碰上秦傲的脸，拇指若有若无地扫过他眼尾的泪渍，像是捧住了珍宝。

    小同学要不要留下来吃个晚饭房门被人从外急促地敲了两下，随即周萍就推开了卧室门，探出脑袋问屋里的学生。

    秦傲反应极为迅速，在第一次敲门声响起的刹那他便扭头并后退一步，躲开了梁空的体温，和对方保持着不冷不热的社交距离。

    掌心的温度骤然消失，梁空眨了眨眼，悬在空中的手凝滞片刻，才缓慢收回身侧。

    人精周萍在推门而入的瞬间就察觉出屋里气氛的诡异，她沉默一瞬，视线微妙地在两人身上来回转悠，最后定格在男生还有些泛红的眼周：嗯……家里没什么菜，只煮了点清淡的粥，再喊你叔叔下楼斩个鸭子，一起简单吃点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秦傲已调整完毕情绪，再开口时声线依旧平稳：谢谢阿姨，您太客气啦，我就是来看望一下梁老师的，现在差不多也该走了。

    他俩礼貌地互相推辞一番，见少年执意要走，周萍适可而止，不再强求，斜睨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儿子后笑着将男生送到家门口，并将装有他衣服的袋子递给对方，笑眯眯地欢迎下次再来玩，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墙角尽头。

    回想起那滴晶莹的泪珠，梁空难免有些心不在焉，拇指和食指贴在一起缓慢地来回摩挲，仿佛指尖处的泪渍尚未干涸。眼泪太沉太烫，这细微的动作竟连着四肢牵扯到心脏，轻微的刺痛令男人的头脑此时异常清醒。

    如果不是他妈及时出现，他可能真的会吻上去。

    ……吻他的眼睛，吻那颗灼红的泪痣，吻苦涩的泪。

    啧，哭什么嘛，真是的……梁空轻叹口气，呢喃道，我又没欺负你……

    被欺负的那位同样浑浑噩噩，走路走得双腿打结，差点儿都整成同手同脚了——直到踏出小区正门，他才缓过神来，脚下步子逐渐放慢乃至停止，冰凉的右手不禁贴上自己的脸颊，似乎在留恋那道交错了时空的体温。

    耳根隐隐约约发烫，秦傲总觉得方才梁空……应该是想吻自己。

    低声轻骂了句脏话，男生竭力甩甩脑袋，想把一些无厘头的画面和念想晃出去，阖上眼重复做了三回深呼吸，他才勉强平复了心情，继续往地铁站走。

    坐上返程的一号线，秦傲还在回味那个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捧脸，梁空的掌心是热的，为他抹泪的拇指略微有些粗糙，这点若即若离的触碰勾得他魂不守舍。

    如果那时自己可以再勇敢一点的话……

    秦傲垂下眸，无意识地将嘴唇抿成一条线。

    摸出手机登录微博，他心神恍惚地刷几条热搜，而后竟鬼使神差地注册了一个新的账号，在未关注任何人也未被任何人关注的情况下，发布了一条虽公开、但浏览者仅有自己的微博：

    [@lllllllllikeeee：其实……你可以吻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