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了半天，邱翡才将崩溃的心情稍微整理了一番，得以顺利开口说话。
“母亲那边我会帮你应付，还有学校那边也是，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我们要想办法把你变回人。”
“那么，我们先把你最开始长毛的时间以及变成猫的时机都回忆一遍。”
邱宝珠只有在最开始认真参与了探讨，猫不行，猫太爱睡觉了，后面他就开始迷糊了。
他跳到卫树的枕头上，连卫树和邱翡什么时候结束的通话他都不知道。
卫树在他旁边躺下来时，他被惊动了一下，身体不自觉朝温热的人类身体挪过去。
“其实我要抱着我的阿贝贝才能睡得着。”他低声说。
卫树知道什么是阿贝贝，他拉了灯，薄唇无情轻启，嗓音冷淡，“没看出来。”
卫树刚说完话，脸颊就触上了一片柔软的毛绒绒，他小心侧头，果不其然看见邱宝珠那个猫头已经埋了过来。
本来他没想去扰对方，但没过两分钟，耳边开始呼噜呼噜地响。
卫树推醒他，“你打呼噜。”
“我不打，是猫打。”邱宝珠想睡觉，他使劲拱了卫树两下。
这是邱宝珠头一回跟除了邱翡以外的人睡觉，邱翡睡觉从来不乱动，他有点烦。
“你睡觉习惯不太好。”邱宝珠倒打一耙。
“……”
卫树觉得邱宝珠这种金窝里长大的小少爷的脑子估计跟正常人的构造不太一样，他漠然翻身，背对着对方。
邱宝珠小心靠过去，团了个舒服的姿势，还好心说道：“你要是睡不着，可以抱着我，我现在又软又暖和。”
卫树没有抱他。
早上醒来时，邱宝珠发现自己四仰八叉地睡在两个枕头之间，被子早已经被铺平，卫树也不见了。
他忽视大黑蛇，走出了房间。
然后他就跟打了一整夜麻将刚回家的李彩娉撞上了实现，漂亮的女人发出了刺破天花板的尖叫。
卫树在李彩娉朝他冲过来之前从洗手间出来，抱走了邱宝珠。
“哪来的猫？”李彩娉打量着邱宝珠，“这模样，值不少钱吧。”
卫树冷嗤了一声，“他是我同学养的猫，当然值钱。”
李彩娉知道学校里的学生非富即贵，撇了下嘴巴，歇了把猫抓去卖钱的心思，甩着手走了。
“那放在我们家养，生活费照顾费清洁费，一分不能少，你得分我一半。”
卫树没理她，给邱宝珠喂了吃的倒了水喝，便准备去上学了。
邱宝珠趴在他的怀里，“那是你妈妈吗？”
“算是。”
邱宝珠敏感地察觉到这个话题提了让人不高兴，便不再提起。
“你给我带点吃的好吗？我不能饿一天。”
“知道。”卫树都已经把书包里的书清了几本，放了罐头和水还有零食进去。
“卫树其实你人还挺好的。”
“你评价好坏是看这个人对你好还是坏？”
“所以你现在变得一般般了。”
校门口，邱翡等了很久了。
一看见卫树，他就冲了过去，“我哥呢？”
卫树把怀里的猫塞到邱翡手里。
“这是他？”
“是我。”
但邱翡听到的还是猫叫。
“为什么我听不懂他说话？”邱翡有些焦躁，要是能听懂还好，听不懂说话，那邱宝珠这个人就等于是在世界上消失了。
卫树：“我不清楚。”
邱宝珠被带去了教室，跟听不懂自己说话的人呆着他很不安，他仍是挨着卫树，班里同学虽然想过来吸猫，但因为卫树实在是太冷漠了，他们也只敢站在旁边眼巴巴地干瞧，不好意思伸手。
“桌子有点硬，卫树把你的校服垫在里面。”邱宝珠从课桌里探出头，用爪子勾搭卫树的衣服。
卫树把衣服塞进去，把邱宝珠塞得一懵。
“自己的窝自己做。”
邱宝珠四只爪子一起努力，把卫树的校服团成了一个简易猫窝。
“旁边有瓶墨水，你把它拿走，硌到我屁股了。”
老师并未发现卫树带了只猫来学校。
邱宝珠相信，就算老师发现了，也不会说卫树什么，卫树成绩那么好，说跑了谁负责？
中午吃饭，卫树不可能带着他去食堂。
按照卫树的性格，他没理由管邱宝珠那么多，但他一低头，看见的就是对方一只爪子探出桌内，侧躺着，另一只爪子在揉脸。
他心上像是飘来了一朵轻飘飘蒲公英，虽然轻，却让整颗心脏都痒嗖嗖的。
卫树看了半天，突然伸手狠狠地揉了邱宝珠一把。
邱宝珠的洗脸被打断，不悦地叫了一声，缩回了桌子里。
“我去吃饭，你自己呆着。”
然而卫树刚走，班里就有同学凑了过来，蹲在桌子外边。
“天呐，好可爱！”
“卫树看起来那么那个的人，居然会养这么可爱的猫！”
“让我摸摸。”
都是自家同学，邱宝珠也不小气，趴在桌子里，随便她们摸。
卫树回来时，桌子前还围着不少人，猫都快被摸熟了。
阴戾的情绪在男生心底一闪而过，他非常厌恶有人碰他的一切东西，哪怕他只是暂时拥有这件东西。
看见卫树，大家也作鸟兽散。
“卫树，你的猫猫一点都不怕人，养得超棒哎！”
卫树表情冷淡地坐下，有些粗鲁地把蹲在桌子上的猫捉下来塞回到了桌子里，再把那件被邱宝珠好不容易刨成猫窝形状的校服翻乱，盖在了邱宝珠的身上。
邱宝珠觉得卫树简直是莫名其妙。
这样一人一猫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邱翡终于找到了让邱宝珠变回人的方式。
彼时，卫树正在给邱宝珠剪指甲。
邱宝珠弹着腿，“快快快，我要变回人了。”
“别动。”卫树捏了捏邱宝珠的爪子，问邱翡是什么方式。
邱翡在手机那头说道：“是我在贴吧里翻到类似事件，我找到了当事人，对方拿出了自己变成狗的证据，然后给我介绍了当时帮他变回原身的道长，我已经向学校请了假，我马上启程去找那道长，可能要再麻烦你照顾我哥一段时间了，多谢。”
邱宝珠的脑袋靠在卫树身上转来转去，他只差狠狠点头了。
卫树说了句“我知道”之后，挂断了电话。
“好了。”卫树将猫的指甲刀放到盒子里，旁边的盒子里装的全是邱宝珠打理身体的工具，爷金贵，变成猫也金贵。
邱宝珠熟练地跳上桌子，“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吧？”
卫树嗯了一声，“你以为我会平白无故给人剪指甲？”
“你的爪子刚刚还有猫砂。”
“怎么可能？”邱宝珠站了起来，在桌子上走来走去，肉垫十分舒适。
卫树的床已经被一分为二，不是卫树自愿的。
而由于邱宝珠挑挑拣拣地告诉卫树大黑蛇都在说他些什么，卫树也并不知道大黑蛇每天花着他的钱，背地里骂卫树被猫占了床铺，是个没用的男的。
床上的玩具被卫树丢下去，又被邱宝珠悄悄叼上了床，好几次卫树翻身，都被身下压出的一声鸟叫吓得惊醒。
还有邱宝珠的阿贝贝，邱翡送来的——张黄灿灿的向日葵小毯子。
变成猫的邱宝珠依旧对它爱不释手，叼着满屋子跑，但由于毯子对于他来说太重太大，他每次叼着它跑的时候都磕磕绊绊。
卫树觉得那些东西上面都有一股猫口水味儿，于是将床给邱宝珠分了一半，不让他和他的那些破玩意儿过界。
破玩意儿不过界，猫会过界。
邱翡还没回来的期间，邱宝珠要过生日了，提前三天就嚷着让卫树给他做一个罐头蛋糕。
“一定要是宠物可食用的哦，不能把我吃死了。”
反正是假期，卫树有时间，耐着性子做了一个巴掌大的双层罐头蛋糕，上面还用猫条挤了几朵形状奇怪的花。
邱宝珠端坐在蛋糕前面，尾巴兴奋得甩来甩去，“我许愿，你给我唱生日歌。”
“……”
见卫树静静地看着自己，而不张嘴，邱宝珠站起来走过去蹭了蹭他的手臂。
“我每年过生日，他们都要给我唱生日歌的。”
卫树垂着眸，看着猫的眼睛，觉得这双眼睛其实一点都不像猫，就像人。
他完完本本地体会到了“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到底是怎么一个形容，对方好像不知道恶是什么，所以他的世界里也没有善，他是纯白色。
卫树还没给谁唱过生日歌，他声音很低，有些沙哑，仍是冷冷的，没什么感情。
但邱宝珠也不挑，他只是需要一个许愿的bgm。
他一本正经地许完了愿望。
“我把你也放进我的愿望里了。”他许完愿望后说道。
卫树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到了晚上，李彩娉一只五块钱的肉松面包朝卫树砸过来，邱宝珠才知道，卫树今天也过生日。他们一般大的。
肉松面包已经临期了，邱宝珠看见了。
李彩品不爱卫树，邱宝珠也看在眼里。
他蹲在卫树的腿上，面朝着面无表情的卫树，呼出口气，“幸好幸好，幸好我下午也给你许了愿。”
卫树把面包丢到了茶几上，他凑近了猫脸，注视着对方的瞳孔，“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邱宝珠：“我对你很好吗？”
卫树在猫瞳里看见了疑惑不解。
他愣了几秒钟，忽地就笑了，连虎牙都没能让他的表情变得明朗。
他明白了，其实不是邱宝珠对他好，而是他太狭隘，他以为自己是特别的，起码，他养了对方这么久。
邱宝珠不明白卫树在搞什么。
虽然卫树不让他玩玩具过界，可如果真是过了界，他撒撒娇，对方也就视而不见了。
今天晚上是卫树第七次将他推开，有两次他还差点掉到地上去了。
他站到枕头上，爪子搭着卫树的肩头，“我今天生日，你别让我不开心，否则接下来的一年我都将不开心。”
卫树不言语，把他的爪子也拿了下去。
“我要睡觉了，再吵你就出去。”
“卫树，你……”
下一秒，邱宝珠被抱了起来，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蹲在了房间门口。
房间门关上了。
邱宝珠呆了好半天，才试探着走上前用爪子挠了挠门，“卫树。”
他确定自己是被赶出来了。
但是为什么啊？
邱宝珠又挠了挠门，先是轻轻挠，接着是拚命挠，他爪子都挠得发疼，卫树也没有给他开门。
寒心。
邱宝珠垂头丧气走到沙发边上，跳上去后，一连换了个好几个地方团都不舒服。
卫树出房间时，时间已经是凌晨，男生脸上完全没有睡过一觉的痕迹，他面目清冷地走到沙发前，看见了缩成了一团的猫。
客厅并不冷，但对方还是盘成一团，脑袋都恨不得塞进肚子里。
刚刚他在外面一边挠门—边喊卫树，急了就撑着嗓子喵呜一声，卫树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心狠了，这只是一只猫。
在沙发前驻足良久，男生弯下腰，小心地将手从邱宝珠的身体下面穿过去，将他抱了起来。
邱宝珠醒了，困倦当中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记仇算账，哼哼唧唧两声后说：“谁准你抱我了？”
在这个晚上，奇异般的，卫树想要拥有一只猫，一直完整的只属于他的猫。
睡醒后的邱宝珠开始算账，好几天没有搭理卫树，不让碰也不跟卫树睡，被抱上床又自己跳下去，宁愿缩在地板上。
直到卫树主动提出陪他玩逗猫棒。
邱宝珠一边跳着抓逗猫棒，一边不满道：“我们是朋友，你不能对朋友这样。”
“对不起。”卫树伸手去摸他，邱宝珠只顾着玩逗猫棒，没理他。
“你以后不要这样了，晚上给我开一个猫罐头吃吃吧。”
“邱宝珠。”卫树突然放下了手。
邱宝珠猛地扑过去，抓住了绳子上的小鸟，叼在嘴里，疑惑地看着卫树。
卫树温热的手掌粘贴了邱宝珠的肚子，猫本身就不大，男生手掌都快能兜住他了，邱宝珠有些不太自在，往后退了退。
男生却眸子一眯，将他托了起来，直接抱到了腿上。
“你好像长胖了，不能再吃夜宵了。”
邱宝珠瞪着一双眼，“是长大了吧。”
卫树很较真，抱着邱宝珠去称了体重，称上显示5.5kg。
邱宝珠探着脑袋朝下看，“不算胖。”
“你不是还没成年？”
“长身体是这样的。”邱宝珠总是能找到理由。
虽然卫树嘴上说着夜宵没了，但晚上邱宝珠饿得自己翻箱倒柜时，他不知道是出于烦还是出于心软，还是又给邱宝珠开了一个罐头。
“你先不要睡，等我吃完了你还要给我刷牙的。”邱宝珠时刻注意着卫树的动静。
吃饱喝足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邱宝珠趴在卫树的胸口上睡觉，像个暖炉。
卫树等了一会儿，在他睡着以后把他抱走，放到了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