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翠欲言又止,好似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可褚翊却明白那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音儿,她竟然知道,怪不得,怪不得她那日问我药苦,可不可以不喝。
「原来她都知道,可笑我像个傻子一样,自以为瞒得天衣无缝。」
褚翊泪流满面,拳头用力砸在地上,鲜血淋漓。
可这和我的丧子之痛比起来,远远不够。
「小姐深爱侯爷,听闻此事伤心不已,已有自弃之意。
「又有先前落水染下的寒疾,身子早已虚透了,才会被一碗落胎药要了性命。
「就连那传言都是裴夫人蓄意散播,只因她从小就怨恨我家小姐和裴将军有婚约。」
褚母再也听不下去了,手里的佛珠被用力扔了出去,砸在了褚翊的身上。
「蠢呐,你就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害得我孙儿命丧黄泉!」
褚翊缓缓抬起头,眼里熊熊燃烧着恨意的火焰。
触目惊心。
13
永安侯府连夜为我设了灵堂。
雪翠事事周到,说是要尽一尽忠仆的本分。
待一切安排好后,她守在我的身边,在我耳边低声呢喃。
「小姐,午时灵堂就会起火,我们可以趁乱离开。」
我安安静静地躺在灵堂里,听着周遭若隐若无的哭泣声。
最先来吊唁的,是我那位便宜父亲。
我这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女儿,甚至都听不见他的一声惋惜。
「褚侯还是尽快处理下京城里的流言,卿歌在裴府寝食难安。」
他公事公办的语气,让褚翊都觉得不敢相信。
「岳父,今日可是音儿出殡的日子,她也是您的女儿啊。」
这似乎是褚翊第一次为我说话。
父亲颜面有些挂不住,目光扫视了周围,沉声开口。
「生死有命,这就是她的命数,不给活着的人留下麻烦,也算她死得其所。」
早就预想过他是什么样,说得冠冕堂皇,只是不在意罢了。
果然没有期待,心里也就没有失望。
倒是褚翊,突然觉得昔日慈祥的沐家世叔,有些陌生得可怕。
紧接着来的,是宫里那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我听着众人高呼千岁,跪拜叩头。
还真是好大的排场。
我和我娘这一生所受的苦楚,皆源自于她。
她自以为是地偿还恩情,却把我娘束缚在这吃人的京城。
又把我用婚约和她的外甥绑在一起,博了个知恩图报的美名。
让我引众人忌惮,却不给我自保的能力。
如今我娘早就死了,就连我也躺在棺材里。
她却依旧能稳坐高位。
「繁音娘是我的恩人,繁音是我看着出生的。
「如今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叫我怎么对得起繁音娘啊……」
她好像悲伤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一味地掩面哭泣。
可这一幕还真是虚伪呢。
她念了十几年的恩情,到头来却连我娘的名字都不记得。
繁音娘,真是可笑。
褚翊麻木地还礼,叩头谢恩。
皇后也只是简单地宽慰褚翊几句。
便提起宫内事务繁忙,就匆匆离开了。
这半日,褚翊也算见证了世间的人情冷暖。
他眼底的恨意,也更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