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华住持道。
“这样啊..”
沈明玉瞧着厢房外的大雨，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多谢住持，日后沈某必定常来供奉香火，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因果循环，永无休止啊...”
沉闷悠长的钟声里，普华住持的声音隐隐约约的落入沈明玉的耳朵里，她的身形微怔，回望雨幕里住持的身影，下一秒，转身踏上回家的路程。
————
蒋臣玉坐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听见门口传来清脆的咔哒声，回头，和沈明玉对上视线。
“我有话想跟你说。”
他拍拍身边的位置，说。
沈明玉对他不再存有半点恐惧，大大方方地坐到他身边，“我知道你并非本意，蒋臣玉，当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
“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早就释怀了。”
他笑得坦然，好像真的对往事释怀了。
“......”
沈明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这些天让你遭遇了那么多糟糕的事，我很抱歉。”
蒋臣玉看着她，恍惚间，她的脸慢慢与梦里李明玉的脸重合，一样的眉眼，唯独气质不同。
“没关系，因为我知道你也没办法阻止。”
沈明玉摆摆手。
“明玉。”
“嗯？”
“如果我消失了，你会想我吗？”
他低头凝睇着自己的脚尖，竟然有点害怕她的回答。
“会。”
意外的，沈明玉并没有说出另一个会让他感到心痛的答案。
“那就好...”
他突然将脑袋靠在她肩膀上，闭上眼，试探性地将双手穿进她的十指间，“你知道吗，普华住持说我们在百年前曾有过一段孽缘。”
“孽缘？”
她自然是相信普华住持的，好奇地问。
“嗯，百年前，你叫李明玉，是个富家千金，而我，是戏班子里的青衣，那时的我以女人的身份陪在你身边，很幸福很快乐，但后来...”
他停顿了下，继续道，“后来我嫉妒你和百年前的陈思远相爱，就使了个小手段让陈思远吃了点苦头，结果那时碰上了战争，你为了救他，双双殒命，而我也在悔恨中死了。”
听完他的话，沈明玉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头涌入强烈的酸意，这种感觉好像从灵魂深处涌现，令她呼吸都在轻颤。
“所以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很熟悉。”
蒋臣玉与她十指紧扣，贪婪地想要再在她身边多呆一会儿。
“明玉，在不久前我做了两个梦，一个是百年前的我们，一个是在二十多年前，你化名徐明玉救了我。”
他话题兀地一转，喃喃道。
沈明玉一愣，问，“真，真的吗？”
“是的，梦里我们陪伴着长大，像个女骑士保护着我不被别人欺负。”
“再后来呢，你在我即将被拖入深渊的时候，救了我，还把那些坏人送进了警察局。”
“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希望有人能来救我，可惜幻想总归不会成真...我很痛苦，不明白我为什么所有苦痛都降临在我身上...”
蒋臣玉躺在她腿上用脑袋蹭了蹭，继续道，“所以那个梦算是了结了我的心愿，梦里的你小小的，毫不畏惧那个人...”
他从鼻腔里喷出热气，抓紧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对不起，侵占了他的身体这么久，现在...我把他还给你。”
话音落下，虚掩的窗被风吹开，风卷着雨水挂进客厅，吹得窗帘起起落落。
‘明玉，你一定要记得我啊，我不想被你遗忘。’
沈明玉看到电视机旁几近消散的少年轮廓，眼眶一热，“我会的，我会记得你的。”
————
“亲爱的，我的那双熊猫袜子你放哪儿了？”
陈思远爽朗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到厨房里正在忙碌的沈明玉耳朵里。
“应该在柜子底下倒数的第二层抽屉里，你看看有没有。”
沈明玉系着围裙，右手握着菜刀切开一颗西红柿，红色的汁水蔓延，无名指上的戒指精巧漂亮，衬得五指细长。
“找到了，还是亲爱的记得请。”
陈思远笑哈哈地走到她身后，双臂从后绕到她前面，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很是显眼，“过等过两天忙完了工作就去拍婚纱照吧。”
“好啊。”
沈明玉把西红柿丢进锅里，突然想到有个重要的快递还在丰巢柜里，连忙推开身后粘人粘得不行的陈思远，说，“我去拿个快递，你看着锅里的汤汁别糊了。”
“行。”
他主动接过汤勺，目送她离开。
沈明玉小跑着来到楼下，扫码打开丰巢柜，正准备拿着快递回家，一只胖乎乎的橘猫也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尾巴高高地勾起，蹭着她的脚腕喵呜喵呜地叫着。
“诶呀，谁家的猫咪这么胖？”
她蹲下身，摸了两把猫咪，摸着摸着，想到那只她亲自取名养大的橘猫蛋黄，蒋臣玉的身影又出现在脑海里。
“你长得和它真的好像呢。”
她深吸一口气，见这只猫咪主动露出肚皮让她摸，软乎乎的触感不禁让人发笑，“你是小流浪还是有家的宝贝啊？”
橘猫打着舒服的呼噜，煤气罐儿似的身子扭得跟什么一样蹭得满身灰。
“蛋黄？蛋黄？”
少年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沈明玉抬眼看过去，头顶阳光有点刺眼，让快步靠近的少年的脸有些模糊不清。
“蛋黄，你怎么又偷跑出来了？”
少年在她面前停下来，无奈地叹口气。
“它是你的猫啊。”
沈明玉停不下来撸猫的动作，这只也叫蛋黄的猫手感实在太好了，肚皮软乎乎的，直叫人爱不释手。
“对。”
少年逆光而立，看不清长相。
“养得很好呢。”
沈明玉起身，少年弯腰将橘猫蛋黄抱进怀里，起身时，离两人不远处的地方有人在呼喊某个让她精神一震的名字。
“陈钰，蛋黄找到了没呀？”
名为陈钰的少年起身，精致帅气的面庞竟与蒋臣玉相差无几，眉眼昳丽漂亮，嘴唇红艳...尤其笑起来的样子，和他格外像。
“再见。”
他朝她笑笑，抱紧怀里的猫咪转身走远，清瘦高挑的身影渐渐融入阳光里，快步走向正等待他的父母身边。
“蒋臣玉...”
沈明玉回过神，仰望蓝天，感叹道，“你是不是真的迎来了新生呢？”
————
完结咯～还会有番外哦
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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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5
番外一（民国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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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黑化版）
（番外与正文无关）
宁远镇的初春时节下了场雨，细雨蒙蒙，雾气升腾，沈明玉撑着把油纸伞站在渡口，四处张望，等了会儿，雨幕里走来几个步履匆匆的人。
“大小姐，车就停在不远的地儿，老爷和夫人等了您许久。”
仆从接过她的手提箱，撑起油纸伞走向路边的福特车。
沈明玉坐进车里，从小洋装的口袋里抽出条丝帕，轻轻擦去身上的雨水，扭脸望向车窗外的风景，自言自语，“许久没有回来了。”
“是啊大小姐，老爷和夫人时常提起您。”
仆从搭了腔，笑呵呵的。
“我也很想他们。”
沈明玉笑笑，昂贵的轿车行驶在蜿蜒的路上，逼仄的车厢闷得人难受，她不得不摇下车窗留了个缝，清爽冰凉的风吹散不少闷在心口的难受。
“对了大小姐，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李（仆从）犹豫半天，从车内的后视镜对上沈明玉疑惑的眼神。
“是这样的，在您留洋的这些年，老爷和夫人觉得有些孤单，所以...所以...老爷和夫人领养了个小姑娘，名为沈成玉。”
车厢陷进古怪的气氛，沈明玉讶异地瞪大眼，磕磕巴巴道，“所，所以...我是有了个异父异母的...妹妹了？”
“是这样的大小姐。”
老李颔首。
“...我知道了。”
对于爹娘领养了个小姑娘作伴这件事，沈明玉也是稍稍感到震惊，但又很快恢复冷静，“李叔，去趟首饰铺子。”
“好的。”
见她面色平静，李叔当即调转车头，前往镇子上最有名的那家首饰铺子。
“李叔，我的这位妹妹模样气性如何？”
到了铺子，沈明玉站在首饰柜前一番挑选，询问身旁的李叔。
“二小姐模样生的极为美丽，气性温和喜静，倒是个极好的人。”
李叔思索了下，说。
“这样啊...”
沈明玉挑了个和田玉镯子，镯子的玉质清透，搁太阳底下看不见半点杂质，触感温润柔和，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掌柜的，就将这个镯子仔细包起来吧。”
既然李叔形容她这个妹妹气性温和喜静，那倒也适合和田玉的镯子，赠予她再适合不过。
付了钱后，沈明玉回到车上闭目养神，车子颠簸间，没多会儿便到了沈家宅邸。
她下了车，看着宅邸还如记忆里那般，嘴角微微上扬，理了理稍显凌乱的裙摆与颊边碎发，迈着期待的小步子踏进客厅。
“爹，。”
她呼唤了一声。
话音落地，沈老爷和沈夫人便匆匆下了楼，稍过一会儿，又一抹纤细身影出现在楼梯拐角，她年岁虽青涩，但那张脸可谓是长得出奇的漂亮，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似的，穿着竹青色的半袖旗袍，两根粗粗的麻花辫静静搭在胸前，素净的打扮更是衬得她那张脸美得妖艳异常。
沈明玉粗略打量了一番这个妹妹，与她四目相对时，她却低头露出个怯生生的小表情，那样子，活脱脱像是被谁欺负了似的，模样讨人怜惜。
“这些年在远洋留学可还习惯？”
沈夫人亲昵地握住她的手，问道。
“刚去时不大习惯，现如今好了很多。”
她笑着回应，余光瞥见沈成玉慢悠悠从楼上下来，在走近后，一股子清冽的气息不似其她闺阁儿女喜爱的馥郁，闻起来格外舒适。
等沈成玉走近，她才发觉她的身量比自己高出许多，清瘦高挑。
沈夫人和沈老爷见状，脸上堆出试探的笑，主动牵过沈成玉的手，笑道：“你也知爹娘年数大了，这偌大的宅子没了你后甚为空荡孤独，所以娘亲便...”
“娘，我不介意多个妹妹。”
沈明玉的话打消了沈氏夫妻的顾虑，她将来时买的和田玉镯子递给沈成玉，见她伸手接过，笑笑又说：“成玉妹妹，戴上瞧瞧吧，看看合不合适。”
沈成玉文言打开礼盒，从里头拿出镯子戴上，透色的玉镯格外衬她雪白的肤色，只是...
沈明玉见过许多女子手腕，大都纤细匀称，沈成玉的手腕倒是不同，腕骨处的骨头格外明显，倒是与男子的很像。
想到这点，她又忍不住抬眼打量沈成玉，刚一抬头迎上她的笑眼，一双勾魂夺舍的眼让她这个女子都差点被勾了魂。
“谢谢姐姐。”
她说。
沈明玉回过神，颇为尴尬地坐回位置继续与爹娘聊天。
沈成玉安静坐在一旁，反复摩挲腕间的玉镯没有参与进他们的闲侃。
之后的日子，两人相处得倒是融洽，并无旁人所说所想的那样不合，偶尔还会相伴出行，亲密得倒真像亲生姐妹。
————
宁远镇迎来燥热的夏季，沈家宅院里的槐树长得枝繁叶茂，纯白的花簇团团，阳光穿透叶间缝隙投落斑驳树影，微风吹拂，叶影摇曳，沈明玉手里拿着一把蚕丝团扇卧在树下躺椅上，椅身摇晃，怡然自得。
“姐姐，我来为你扇风吧。”
忽地，一截皓白细腕从后面伸过来，接过沈明玉手里的团扇，站在旁侧扇着风。
沈明玉睁开只眼，瞧见身边的沈成玉，笑着从果盘里摘了颗浸过冰水的葡萄送进嘴里，酸甜冰凉的果肉消退些许暑热，只不过剥开果皮后流出的汁水黏腻，糊在指尖也是难受得紧。
“我去接点水来。”
沈成玉自然发现了她糊在指尖的黏腻，转身去接了盆水，浸透帕子后蹲下身为她仔细擦去手上的汁水。
沈明玉本想自己来擦，但还没来得及，肩膀就被沈成玉按回去。
“你且躺着，我来就好。”
沈成玉小心将她的手托在掌心，冰凉的手帕仔细擦过每一处，从指根在到指尖，小心翼翼地像在呵护至宝。
“成玉，前几日易家的小少爷来找过我，问我说你可有心上人。”
沈明玉懒洋洋地开口询问。
沈成玉起身，听她提到易家那个纨绔少爷，眉心蹙起，言语掺上几丝不悦，“妹妹无论有没有心上人都不会看他一眼。”
听闻这话，沈明玉失笑出声，“这倒也是，毕竟易家少爷的行事作风委实糟糕，算了，大不了不再见他。”
沈成玉眉目舒展，又想到什么眉头再次蹙起，“听说这些日子陈家的大少爷总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