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阳光打在院子内,将二人间隔开来。
沈妙笑笑,仿佛没看见宋晚渝此刻的神色,她走上去执起宋晚渝的手:“表姐,是我失言了,待到我出嫁那日,还要请表姐喝杯酒。”
宋晚渝的手冰凉,她无数次执起沈妙的手,无数次牵过她的手。
可这一次,再不像往常般亲昵温暖。
宋晚渝松开了她的手,缓缓道:“希望妹妹,一切如愿。”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转角之时,拭去了脸颊边的泪花。
宋晚渝关门入内,她呆呆地坐在榻上,日斜西下,一日的晨光渐渐散去。
晚间,芳菲带来了最新的消息,说是三夫人应允了丞相府。
只是,这门婚事大概除了三房,府里没有一个人看得上。
国公夫人更是闭门不出,将来报喜的下人挡在门外,三房的女儿要如何嫁,她插不上嘴。
来日若是出了什么事,也别怪她作壁上观。
三夫人在她这吃了个闭门羹,又去了老夫人那。
可谁知,老夫人转头便告诉她明日要启程去皇庙念经,不理家中事。
三夫人知道她是在搪塞自已,讪讪一笑。
她知道自已这个婆母德高望重,如今也帮着国公夫人不待见,只能灰溜溜的回了自已的院子。
沈妙的婚事便这么不伦不类的定了下来。
宋晚渝揉了揉眉心,苦笑一声,她将压在箱子内的红菱锦和金丝银线取出。
执星路过,惊讶的叫了一声:“姑娘好好的怎么把它取出来了。”
宋晚渝摸了摸这匹上好的锦缎,布匹华润贵气,微微散发着红色的光芒。
宋晚渝抬眸,见执星手中捧着一匣子东西,好奇道:“这是什么?”
执星顿了一下:“国公夫人和徐小姐送过来的。”
什么都没说,只是送过来,以慰今日冤枉了她的委屈。
宋晚渝颔首:“搁那吧。”
她抱着布料坐在榻下,月光盈盈,将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芒。
她将布匹展开,细细打量着这块布,似乎是要思索如何裁剪它。
“姑娘这不是给三小姐准备的”
执星的话戛然而止,看向宋晚渝。
这匹布还是当日老夫人赏赐她的东西,一应的金银珠宝她都没有要,唯独要了这匹布料。
那时她便想着,沈妙的嫁龄已到,她作为表姐,也想为她尽一份心意。
国公府的姑娘出嫁自是有排面的,用不着她为沈妙裁制一匹归宁宴或是日常衣裳。
正好这块布不是大红,宋晚渝便想着做一件比较贵气的日常衣裳如此好的布料,给她也是用不上。
可如今,沈妙要嫁进丞相府做妾,这匹布料正好是用得上做嫁衣了。
宋晚渝淡淡地点了点头:“三夫人对妙儿不上心,虽然她是进丞相府,但三夫人也就是做做表面功夫,还有一个沈媛也到了岁数,三夫人为沈媛打算,也不会给妙儿很多。”
这匹布本就是留给沈妙的,那便物尽其用,了结了她们姐妹一番情谊吧。
宋晚渝垂头绣花,穿针走线之间,嫁衣的雏形便有了想法。
“吱呀”
沈确推门进来,见宋晚渝挑着针,一缕发丝垂在鬓边,将她一丝不苟的神情又染上了几分俏皮。
宋晚渝眼睛都不抬一下:“你来了?”
第113章
夜闯丞相府
宋晚渝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给执星使了个眼色,执星便会意,将东西都拿走,顺便将屋内的下人都清了下去。
沈确抬步坐到宋晚渝的对面,他的手理了理她鬓边散乱的发丝,神情被镀上了一丝温柔。
他修长的手指抵在她的下颌,轻轻上挑,让她直视着她。
他清楚地看见了她眉宇中带着的几分哀愁,这样的神色,倒是让他又想起了之前刚认识她时的小心翼翼,唯唯诺诺。
一年多来,她的保护色被他磨的几乎没有了,她用坚毅、柔弱和周全铸成了一个壳子,将自已锁在壳子里。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将她的性子变回原来的样子。
宋晚渝心中有事,白日里在厅上装的如何坚强,如何镇静,但此刻夜深人静,二人相视无言,她莫名的涌上了一股委屈之感。
沈确的手指轻轻地勾着她的下巴,刚好可以让她直视她,又不显得轻佻。
宋晚渝的嘴巴一扁,眼泪便花花的充盈在眼眶中。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宋晚渝的声音打颤,她看见沈确的眸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丝心疼之色,但转瞬即逝。
沈确的手一松,把手放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
“你真以为我禁足她仅仅是因为你?”
宋晚渝轻笑一声,情感和理智撕扯着她的神经,让她几度近乎崩溃。
那双泛红的眼眶里渐渐蓄满了泪水,一颗颗豆大的晶莹泪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翻滚着坠落下来。
过了一会,她又开始鸣咽,试图用手掩盖她的痛苦,她那时不时的缀泣变成持续不断的哭泣。
她眼睛紧闭着,用牙咬着自已的拳头,想竭力制止这没完没了的抽泣。
沈确的心中一抽,他叹了口气,只好捏着袖子替她拭去脸颊处湿润的泪痕。
他哄孩子似的道:“不过就是一只白眼狼,值得你为她这样伤心,嗯?”
宋晚渝红着眼睛抬眸,不是,不仅仅是这样。
她这一生如履薄冰,经历过背叛,也感受过温情。
寄人篱下的感觉不好受,所以对这个自已唯一的表妹,她一直都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她很感激沈妙,也很喜欢沈妙。
可她竟然,为了那样一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她。
宋晚渝的脑子突然一转,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她拉着沈确的袖子:“所以那日二小姐婚宴之上,是妙儿在我的酒中动了手脚”
沈确垂眸,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的眼睛和鼻子通红,脸颊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好像一个极易破碎的瓷娃娃。
沈确一向硬如臭石的心,在这一刻心软了,他不敢说出那个事实,只是沉默不语。
宋晚渝见他默认,苦笑一声,她捶了一把沈确的胸口。
突如其来,让沈确的身子一震。
沈确轻笑,从喉咙里发出闷闷的笑声,倒惹得宋晚渝有些恼了。
她瞪了他一眼:“你为何不早和我说?”
早点和她说,她也能早点有防备,也能不那么责怪他。
当日他以沈妙相威胁于她,说实话,她恨极了她。
可如今了解了真相,她的心仿佛空了一块,寂寥的,又无助的。
沈确挑了挑眉头:“这种事情,你不必知道。”
他的阿渝,是最纯洁,最重感情的,这些龌龊的事情她不必知道。
宋晚渝垂眸,低头看着自已鞋面上的花纹,沉默不语。
她怕她一抬头,便会看见他眼中溢出来的情愫。
他将她的脑袋贴在他的腰间,手向下捞,加重力道,把她抱到了腿上。
他的嗓音发哑,手指轻抚着她发红的眼角,语气似认真又似漫不经心:“你啊”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既是无奈又是心疼,让她的心尖猛的一颤。
自从宋晚渝同他说未成婚前不宜来往过密,沈确来玉露院便都是白日,也都是同她说一些查案的事情。
今日不一样。
晚秋的风拂过二人的脸颊,让她心痒痒的,身子一酥。
她几乎都能听到自已心脏在狂跳的声音,他的气息钻进衣服里,不讲道理的勾起酥麻,一路传遍全身。【点】
他手臂一收,将她拉进怀里,紧紧的禁锢。
温暖的呼吸顷刻间交缠她的,他轻轻地啮了口她的脖子。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颈脖,勾起的酥麻更让她着火般难压。
他伸出右手到眼前,想要握手,她拉住他的手站起,垫脚吻住他。
瞬时唇齿相碰,他下意识睁大了眼睛,一双丹凤眼迷离又魅惑,还带着一丝侵略性的强攻猛追。
她拽住他的领子,眼睛一闭,唇便追着吻了上去。
沈确又惊又喜,将她打横抱起回床。
床幔落下,女乃色变声颤,钗垂髻乱,漫眼而横波入鬓,梳低而半月临肩。
“停”
宋晚渝颤抖又无助的声音溢出来,扰乱了屋外的几只黄鹂。
一更天。
时刻关注宋晚渝的沈确以为她做噩梦,自然地倾身过来,以一个半拥抱的姿势虚虚地环抱住她,手轻柔地拍着她的胳膊。
片刻后,沈确的神色柔和了几分,确定她安稳的睡着了以后,才蹑手蹑脚的起身出门。
远山为沈确开门护他出行,沈确手上系着夜行风衣,把面具戴上,大步流星的往西走去。
黑夜中,丞相府的高墙耸立,庄严肃穆。
因是深夜了,府内漆黑一片,唯有几个灯笼高高的悬挂在屋檐下,有几个巡逻的小厮穿梭其间巡夜。
沈确身影如鬼魅般在屋顶上疾驰,他的目的地正是丞相府。
到达丞相府后,沈确趴在屋檐之上,朝下望去,借着微弱的月光,审视着四周。
沈确从后院的墙上跳下,身子刚好落在草丛之内,他身轻如燕,轻手轻脚的,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沈确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扫了几眼,便往西院去了。
沈确按照图纸的指示来到西院,找到了一间偏僻的小屋。
他推开门,屋内弥漫着尘土的气息。
他环顾四周,在屋子里摸索了好一会,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沈确靠在墙上,眼睛突然瞟到了一旁的墙壁上,发现墙壁前有一个破旧的瓷瓶,在这个许久无人使用的屋子里格格不入。
沈确上前动了动瓷瓶,把瓷瓶向左向右扭动。
突然,“吱呀”一声,墙壁上竟出现了一道暗门!
第114章
地处暗室
沈确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这是一个处在地下的暗室,四周弥漫着一股森冷之气。
四周墙壁由巨大的石块砌成,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地道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暗室的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走在上面会发出轻微的声响。
但两边的灰尘累的高高的,中间的过道却干净的不像样,似乎是有人常来走动。
沈确心中一凛,贴着墙壁往内走去。
又走了一小段路,沈确面前出现了一个亮而宽敞的小院子。
叫做院子也不太合适,只是因为这里很宽敞。
一眼便先看见最前面的大厅,大厅之内摆着花朵盆栽,将殿内装饰了一番。
只可惜,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之中,再多的绿意生机都显得格外的怪异。
大厅前是一个被装饰的奇怪的前院,没有天日阳光,不过透过镂空的天窗,倒是可以引进几分月光,也不知道那天窗通向哪里。
大厅之后便是一个寝殿,所有物品,应有尽有,极尽奢华大气。
方才通过狭窄的残旧小道,走到这里仿佛是来到了世外桃源一般。
只不过,这是一个地下的“桃源”。
沈确心里大概有了几分猜想,他将身子隐在暗处,从怀中拿出了一根筒状空心小管。
他将小管一边抵在墙面上,一边放在他的耳边。
隐约的呼吸声从里头传来,人不多,大约只有三四个人,且都是细细的呼吸声。
沈确心中了然,里面只有几个丫鬟伺候罢了。
他将早就准备好的迷药从袖子里拿出,袅袅细烟飘起,没一会,耳边的呼吸声更加粗重了。
沈确闪身进殿,却在进殿的瞬间,被一支簪子抵住了脖子。
“你是谁?”
一个稳重的女声响了起来,轻飘飘的落在沈确耳边。
沈确的眉头微皱,一个闪身,将女人的手一折,簪子应声落地。
陈一葶惊呼一声,眼神中带着警惕:“你是谁。”
沈确皱着的眉头一松,连忙将折着她的手臂放下。
眼前的人,长得与宋晚渝有五六分相似,年近四十的人却如同和三十岁出头的样子,足可以看出年轻之时是如何风姿绰约。
沈确背着手,微微摇头:“伯母,我是受阿渝所托前来找您。”
陈一葶收回了警惕的目光,眼神变得柔和了几分,随后又警觉起来。
她的眼神里透露着不敢相信,眼睛微眯,眼角散着几条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的眼角纹,这才符合了几分她的年纪。
“蛮蛮”
陈一葶似是呢喃又是飘渺,她怔怔的从喉咙里发出这两个字。
“蛮蛮?”
沈确回味着这两个字,面色平静地看向陈一葶,这也许是宋晚渝的小名,只是他实在不能把静若处子的宋晚渝和“蛮蛮”二字联系在一起。
“是蛮蛮她还好吗?”
陈一葶眼中含泪,身子一晃,险些要站不住。
沈确瞥了一眼一旁睡得正沉的几个丫鬟,压低声音道:“她,现在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