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与此同时，正在书房处理公务的苏蓦心口一痛，一股不安感萦绕在他的心头。
他立马叫来了贴身护卫肖齐。
少夫人那边怎么样了
肖齐下意识的以为他问的是杜柔，便回道：
少夫人今日的心情好了许多，现在正在陪老夫人说话。
苏蓦却只是目光凉凉的看向肖齐。
肖齐心下一惊。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主子问的是那位被赶去庄子的少夫人。
他犹豫了片刻才道：
将军，你那天说不允许任何人去过问少夫人的情况，属下就没有关注少夫人那边。
蠢货！
苏蓦将手中的毛笔狠狠的砸在了书案上。
本将军那么说自然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的。
你跟在本将军身边那么多年，竟然连本将军说的真话假话都分辨不出。
肖齐真的很想大呼一声冤枉。
毕竟那天苏蓦表现出来的完全不像是在做戏。
但他并不敢反驳苏蓦的话，只能说道：
是属下失职，属下这就去查看一下少夫人的情况。
说着，他便准备退下。
刚走到门口，苏蓦再次叫住了他：
你去的时候把大夫也带上，再去我的私库里找一些补品一并拿给芊芊。
你告诉芊芊，我当日之举实属无奈我，让她莫要怪我。
等过些时日母亲消气后，我一定亲自去接她回府。
肖齐走后，苏蓦也无心办公了。
这几日我不在府中，他总是无法真正静下心来。
其实他也不相信我是故意将那么小的孩子丢进池塘里。
他只以为是我和杜柔发生了争执，无意为之。
杜柔毕竟失去了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儿子。
哪怕是做做样子，他也不得不处置我。
不然别说杜柔了，就是老夫人那他都没法交代。
芊芊那么懂事，她一定会理解我的难处的。
大不了等她回府后，我再多补偿她一些，她一定就不会生气了。
苏蓦在心里着安慰着自己。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慌乱不已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就在这时，杜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阿蓦，我可以进来吗
苏蓦立刻收起了自己的思绪。
进来吧！
阿蓦，你这两日都没来看我，想来是公务繁忙，所以我今天特意熬了参汤给你送来。
听着杜柔娇弱的声音，头一次在心中生出了些许不耐。
嗯，辛苦了，放那吧。
杜柔将汤碗放在了书案上，又道：
阿蓦，你不是跟我说下个月初五是个好日子，我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蓦打断了：
浩儿才刚刚下葬，我们的婚事还是过些时日再说吧。
我这里还有公务要处理，你要是没其他事就先回去休息吧，我得空了就去看你。
杜柔眼底划过一道狠厉。
但她也不敢把苏蓦逼得太紧，只能不甘心的退了出去。
杜柔走后，苏蓦又在书房待了片刻才离开。
可是离开书房后，偌大的将军府他竟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我的离开好像带走了将军府的全部生气。
就连之前觉得温柔可人的沈柔对他而言好像也失去了吸引力。
可不去沈柔的院子，他真的无处可去了。
于是，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他独自一人去了沈柔的院子。
他刚准备敲门，就听见了屋里传来了对话声：
少夫人，您放心吧，庄子那边我都打点过了，没有人会去管那个贱人的死活的。
她伤的那么重，现在估计都已经断气了。
紧接着是杜柔阴毒的声音响起：
哼，为了将她赶出府，我可是连浩儿的命都搭进去了，我又怎么能让她再有回来的机会呢！
将军府只能有一个少夫人，那就是我杜柔。
你好好替本夫人做事，本夫人定不会亏待了你。
多谢少夫人抬举，只是可惜了大少爷。
有什么可惜的，他到底不是阿蓦的亲骨肉，有他在，阿蓦就不会全心全意接纳我。
他能用他的命为我谋来我想要的东西，也算是全了我和他母子情份。
6、
听着屋内主仆二人的谈话，门外的苏蓦只觉得浑身冰凉。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杜柔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原来平时看上去温柔善良的女人，真实面目竟然如此的恶毒可怖。
为了独占少夫人的位置，她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敢杀。
也是因为这个女人，让他伤害了他最爱的人。
他直接一脚踹开了面前的房门。
屋内的两人看到突然出现的苏蓦，全都大惊失色。
杜柔强压住心底的惊慌，强颜欢笑道；
阿……阿蓦，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你不是说还有公务要忙吗
她在心里祈祷苏蓦只是刚来，并没有听见她和丫鬟的对话。
但现实却完全不给她自欺欺人的机会。
只见苏蓦先将丫鬟一脚踹倒在地。
然后一把掐住杜柔的脖子，咬牙切齿道：
贱人，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算计本将军，害得我误会了芊芊！
杜柔拼命拍打扼住她脖子的手，艰难的说：
阿蓦，你误会了，我们刚刚只是在讨论城内最近很火的话本子……
贱人，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敢骗我。
说着，苏蓦加大了手中的力气。
就在杜柔以为她今天死定了的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了肖齐的声音：
将军，属下有要事禀报。
苏蓦这才将几乎快要断气的杜柔甩到了一边。
贱人，今日暂且饶过你。
等我把芊芊接回来，我便将你和你的贱婢交由她亲自处置。
说完，苏蓦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离开前，他特意派了人将屋里的两人严加看管起来。
重新回到了书房，苏蓦迫不及待的问道：
芊芊还好吗她是不是还在生气我的气
踌躇了片刻，肖齐这才开口：
将军，少夫人不见了！
苏蓦猛地转过身来，语调也拔高了几度：
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见了
肖齐低下了头，声音也不自觉小了许多：
属下已经派人找遍了整个庄子，都没有看到少夫人的踪影。
庄子里的管事也是一问三不知。
苏蓦直接转身一脚踹在了肖齐身上，怒吼道：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派人去找！
就算是将整个天朝翻过来，也必须将人给我找到。
还有庄子里那些人，他们既然认不清谁才是他们的主子，那就一个都别留了。
肖齐走后，苏蓦去了我的院子。
他发现院子里的陈设还和我在时一模一样。
就连院口的秋千依旧在随风摇晃着。
卧房里我的衣服和首饰更是一件都没少。
唯一不见的是我刚嫁给他时他亲手给我画的丹青。
那幅丹青一直被我挂在卧房最明显的地方。
如今原本挂丹青的地方却只有空空一片。
他怔怔地望着那个地方出神，这才意识到他好像有很多天都没来看过我了。
当初他可是打赢了我们部落的所有男子才把我带走的。
他也曾在佛祖面前许下心愿，希望我能陪他相伴到老。
可是，最近这段日子他都干了些什么啊！
苏蓦捂着胸口，无力地瘫倒在地。
他觉得自己的心口好像缺了很重要的一块。
对不起，芊芊，我知道错了。
难道就因为这些时日我忽视了你，你就狠下心一走了之了吗
那我们曾经的约定到底算什么芊芊，你好狠的心啊！
苏蓦喃喃自语着。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离开。
就像曾经的我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如此待我一样。
就在苏蓦疯了一样寻找我时，我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7、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再睁眼时，我的大脑只剩一片空白。
过了许久，我的思绪才慢慢回笼。
我昏迷时庄子里的婆子说的话还萦绕在我耳边：
少将军发话了，元氏谋害大少爷，罪该万死，所以任何人都不可以私自给元氏请大夫，违命者家法处置。
要是元氏撑不过去，自己死了，无需上报，直接丢去乱葬岗即可。
直接丢去乱葬岗吗
我捏紧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褥。
苏蓦，当初你救我一命，如今这条命我也还给你了。
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芊芊姐，你终于醒了！
一声惊呼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艰难的转过头，便看见了一个身穿鲜卑族服饰的女子站在我的床边。
我的双眼瞬间就亮了。
阿瑶
元瑶高兴的趴在我的床头对我说：
我是阿瑶，芊芊姐，你怎么会伤的这么重我们都快吓死了！
你都不知道，大壮哥把你抱回来的时候，你都快没有呼吸了，族医可救了你三天三天才把你救活呢！
你昏迷了整整三个月，当初把你带走的那个中原男子呢他不是跟族长保证过会好好待你的吗
不等我回答，房门被人推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正是元壮。
阿瑶，你芊芊姐才刚醒，你不要跟她说那么多话，让她好好休息。
元瑶对着元壮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转过头来对我说：
芊芊姐，那我先回去了，过几天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
元瑶走后，我看向元壮的方向，双眼蓦地就红了。
哥，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劝执意跟苏蓦离开的。
元壮冷哼了一声，语气中难免带上了几分责备：
这就是你千挑万选，甚至不惜和家里划清界限也要嫁的男人
如果不是我做梦梦见你出事，放心不下才去京城看看你，你就死在哪里了！
我父母早亡，元壮是我的义兄。
从见到苏蓦的第一眼开始，他就一直对他不满意。
他跟我说过不止一次苏蓦根本靠不住，甚至还将我关起来，不让我跟着苏蓦见面。
但那个时候的我在早就被所谓的情意蒙蔽了双眼。
为了能跟苏蓦离开，我跟元壮大吵了一架，甚至说出了不再认他做哥哥的话。
那句话一说出口我其实就后悔了。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元壮看向我时失望至极的眼神。
也正是因为这个眼神，让我觉得他应该永远都不会再理我了。
所以这五年里我从未回来看一看。
没想到，最后在关键时候将我救出虎穴的竟然是被我伤透心的元壮。
愧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眼泪更是控制不住的顺着眼角滑落，我只能不停的道歉。
对不起，哥，真的对不起。
元壮无奈的轻叹了口气，温柔的帮我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算了，不说这些了，总之回来就好。
别哭了，你好好把身体养好，其他的都不要再想了。
至于这个仇，我一定会找机会帮你报回来的。
我急忙开口：
哥，不要！
元壮原本有些好转的脸色再次阴沉了下来。
怎么他都这么对你了，你还是舍不得他吗
我摇摇头，解释道：
不是的，哥，他曾经也算是救过我一命，救命之恩我算是彻底还给他了。
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所以哥，你也不要再去找他了，就当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吧！
8、
我又休养了整整三个月身体才算是完全恢复。
但到底是伤的太严重，留下了病根，一到阴雨天，我的腰就酸痛的厉害。
回到族里也有将近半年的时间了。
一开始，我还有些忐忑，生怕族里的长辈会责怪我当初的任性。
可不管是曾经的玩伴，还是相熟的长辈们。
她们在见到我后都热情的跟我打招呼，绝口不提我当初离开族里的事，就好像我从没离开过一样。
元壮会想方设法为我弄来补身体的补品，元瑶一有空也会来找我玩。
在这里，并没有那么多规矩礼教束缚着我。
我也不用刻意去讨好谁，或者看谁的脸色生活。
更没有人每天在我的耳边给我立规矩。
我终于重新感受到了家的温馨。
每每想到这些，我都会格外唾弃当初执意要离开这里的自己。
元瑶问过我一次：
芊芊姐，你还会离开吗
我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永远都不会再离开这里了。
可就在我以为我和他之间永远都不会再有交集时，元瑶急匆匆从外面进来：
芊芊姐，出事了，你快出去看看吧，当年带你离开的那个男人带兵将我们族围了起来！
他说如果我们不把你还给他，他就灭了我们族。
听到这个消息，我和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
苏蓦是知道鲜卑族所在的地方的。
一开始我也曾担心他会找过来。
可是这大半年都过去了，他始终都没有出现，我也就渐渐放下了警惕。
我想他应该是真的厌弃了我，我的离开正好成全了他和杜柔。
但他现在闹这一出又所为何意呢
我立马起身跑了出去。
还没走到族里的入口处，我就听到了元壮的声音：
苏蓦，你差点将我妹妹害死，我没有找你，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你以为我们真的会怕你带来的这些兵吗识趣点赶紧给我滚，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苏蓦满是阴沉的声音传来：
元壮，把芊芊还给我，你私自带走芊芊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
元壮冷哼一声：
做梦！还给你我妹妹她还能有命活！
今天就算是我死了，你也休想见到我妹妹！
这是我跟芊芊之间的事，我会亲自跟她解释，我奉劝你一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元壮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被我打断了。
我冷冷的看着面前大半年不见的苏蓦。
他似乎黑了许多，也瘦了许多，双眼中更是布满了疲惫和憔悴，像是很久没好好睡过觉了。
但这些跟我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
苏少将军，你来干什么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吧！
见到我出来，苏蓦立刻下马朝我走来。
芊芊，你怎么能一声不响的离开呢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是不是元壮故意将你带走的，我就知道他一直看我不顺眼，想要将你从我的身边抢走！
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之前是我错怪你了，你气也气了，闹也闹了，现在跟我回去吧！
说着，他伸手就要来抓我。
好在元壮抢先一步挡在了我面前。
我躲在元壮身后，语气漠然：
跟你回去做妾吗
苏蓦，我们鲜卑族的女子誓死不为妾，所以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跟你回去的。
如果杜柔一个人满足不了你的话，你大可以多纳几房美妾，好为你们将军府开枝散叶，想来老夫人应该会很高兴的。
对上我冰冷的眼神，苏蓦有些怔愣。
他记忆中的元芊芊从不会这样和他说话。
芊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原来不会对我这么冷漠的！
我有些不耐烦地开口：
苏少将军带着亲兵跋山涉水找过来，不会就为了和我说这些废话吧
苏蓦摇了摇头，他语气真诚的对我说：
芊芊，我是来和你道歉的。
浩儿的死都是杜柔那个贱人涉及的，为的就是离间我们的感情。
杜柔竟然敢这么伤害你，我已经把她折磨疯了。
我之所以现在才来接你，是因为我临时接到了皇上安排给我的任务，忙完后我就立刻动身来找你了。
对不起，芊芊，我不该不相信你的，是我错了，所以我特意来接你回去，只有你才配做我的少夫人。
说完，他抬起头，看向我的眼神中满是笃定。
笃定我会原谅他，笃定我会跟他走。
可我却嗤笑一声：
苏蓦，伤害我最深的难道不是你吗
9、
苏蓦，是你命人将夏秋活活打死，也是你让人把我丢到庄子里去的，更是你不让大夫来为我诊治，想让我活活疼死。
怎么你以为你将这一切全都推到杜柔身上，你就是无辜的吗
我面无表情，眼神冰冷：
苏蓦他迫切的想要跟我解释：
芊芊，不是这样的！
我让人重重惩罚你，把你送走其实是为了保护你，当时的情况要是让母亲知道了，她一定会要了你的命的。
我没有不让大夫去看你，庄子里的那些刁奴都被杜柔收买了，我根本不知道她们会那样对你。
我再次冷笑了一声：
好一个不知道，你以为你的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抵消你带给我的伤害吗
苏蓦，你这个少将军真让我觉得不耻。
苏蓦愣住了。
他从小养尊处优，受人追捧，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尤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见我油盐不进，他有些恼羞成：
元芊芊，我都已经和你道歉了，还亲自来跟你接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
我走到苏蓦面前，直接一巴掌扇到他脸上。
我只想告诉你，从前那个爱你如命，你随便招招手就往上贴的元芊芊已经被你亲手打死了！
现在的我，对你已经没有了半分爱意！
如果非要说我对你还有什么的话，那也只剩下厌恶和排斥了。
苏蓦被我的话逼得一步步后退。
他恍然意识到，我眼中的爱意早就不知道在何时熄灭了。
他这才像是慌了一般，反复向我道歉：
对不起......芊芊，我真的不是故意这么对你的，我也是被杜柔那个贱人给骗了。
你不是答应过我，会永远陪在我身边的吗
我看着他满眼是泪，心底泛不起一丝波澜。
苏蓦，别做出如此委屈的模样，看了让人恶心。
你我之间，最先背叛我们之间誓言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在你将杜柔带回府的那刻开始，你就应该知道我不会再继续爱你了。
当初我们大婚的时候，因为老夫人不同意，你没有将我们的婚书送去官府备案，所以你我之间甚至连和离书都不用。
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那就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苏蓦脸色苍白，嘴唇张合几次，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接下来几天，苏蓦不死心的依旧在族门口徘徊了好几天，
但我在没有出去见他一面。
我不知道他最后是什么时候走的。
他只是在离开前，让人将曾经那枚我给杜柔的平安符送回给了我。
我淡淡的瞥了平安符一眼，顺手就将其丢进了火堆里。
不管是人还是东西。
脏了我都不会再要了。
前尘都已经成了往事，接下来又是全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