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谢岩黎峰 本章:第288章

    稳中求贵的路子是升任最快的。入阁不容易,出阁却简单。来回倾轧,你争我打的,站对地方办对事,顶替一个位置不是问题。

    史官么,就不讲究什么升迁升任、清贵前程了。低调、内敛,不起眼,如无意外,会是非常平庸的一生。

    谢岩想回翰林院。兜兜转转还是翰林院,他喜欢看书修书,这个职位也确实够用了。

    能入翰林的都是很会读书的人,他在那里也能找到许多志同道合的人聊学问。前程浅了些,对他来说足矣。

    崔老先生点点头,“我想着也是这样。你到时就多找找你二哥,他挺喜欢你的。老大么,就不必去了。他为人奸猾一些。你跟他多打交道,我不放心。”

    谢岩抿唇,说了他上崔大哥家拿了很多书的事,崔老先生没改口。

    “这不算什么,他跟你逗着玩。你以后不用经常找他,过年过节拜访一二就行了。”

    这天,他难得在崔府留饭。饭后,崔老先生让他不用再来了。

    “你上任有日子,抓紧回乡吧,上京之时不用过来,没空见你。”

    谢岩给他磕头,又得了两只长命锁和两对小手镯。

    他眼泪都憋不住了,“我还没给你送过好礼……”

    崔老先生哈哈笑起来,“穷小子一个,不差你那点孝敬。”

    临近分别,他讲了个俏皮话,“你这张嘴,以后会得罪不少人,到外面别说是我教的。惹得起的,就是你二哥教的。惹不起的,就是你大哥教的。”

    谢岩应下了,说:“我去京城上任的时候,会从府城走,到时我带我夫郎和孩子过来看你。”

    崔老先生没应话。

    他今天回家晚了些,出了大门,还回头看了好一会儿。

    他大致能懂他师父的老年生活为什么会这么孤独,人登上过高峰,拥有过足够大的权力,往来便都是利益。他无心应付了。

    家族随之登高,不进则退。连小辈都没办法松懈,要在名利场里泡着。

    崔家两个儿子,和他父亲差不多年岁。孙辈也就跟他差不多大。

    年幼时,他师父尚可教导。长大以后,留在父辈身边,会比留在年迈的爷爷身边好。

    他想着想着,又一次哭了出来。

    师父让他别再上门了,他在返乡之前,保持着相同的习惯,每天要来上半天。

    门房不开门,他就在外候着。初夏的季节,算不上顶热,熬到中午,烈日当头,也很磨人。

    老人家心软,又放他进屋。看他又是骂,说他不听话。谢岩自然要顶嘴,跟他犟着争两句。

    在府城的日子,谢岩就在家里、崔府之间来回走,期间也上门去拜会过凌师兄,再是几位好友家。

    陆杨还没出月子,房里闷闷的,家里弄了冰盆,放在月亮门后面。离炕有些远,能给室内降降温,又不让他受凉。

    谢岩写的书信陆杨都看过了,许多画面都很简单,谢岩又给他讲说。

    他在很多画面上都会加个小小的陆杨,写上“带净之到此一游”。

    最热闹的场面是状元骑马游街时,街上的热闹能透过纸面传出来。乍一看是很多波浪在纸上翻滚,细看是拥挤成群的人。地上、楼上,还有人被抗在肩上,爬到了屋顶上。

    这些人都在往场内扔香囊手绢,还有花草和绣球。谢岩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根本没有收到,所有砸来的东西,都神奇分流,投往了榜眼和探花。

    他考完以后,自觉像行尸走肉,只是跟着流程走,高兴不起来,画在纸上的状元郎却是哈哈大笑的,嘴占了半个脑袋,眼睛只剩一条细缝。

    他穿着状元袍,戴着状元帽,帽侧簪花,手里捧着一个很花哨的绣球,绣球之上,坐着一个小小的陆杨。陆杨跟他穿着同样的衣袍。

    民间有以状元袍当喜服的习俗,这场面就跟成亲一样。

    整幅画潦草,就剩这颗绣球和陆杨精细刻画,成了画面的中心。

    状元郎随风飘飞的大袖子上写着一串小字:带净之到此一游。

    最严肃的地方,就是金殿之上。

    谢岩画了两幅小画。一幅是他殿试时,小小的陆杨趴在他的答卷上,侧目对人,充当镇纸。稍一分心,就会对上眼。

    一幅是被点为状元时,陆杨在他帽侧的簪花里探头。像一只花中精灵。

    事实上,上殿的时候,他们都没有佩戴簪花。

    陆杨喜欢小人镇纸,想要个状元郎的样子。

    谢岩答应给他弄一个。

    陆杨又看画,指着骑马游街那幅画问他:“你不是说那天不高兴吗?”

    实话最让人动心。

    谢岩说:“你不在,我只觉得吵。”

    所以那么热闹的场面,只是一些波浪线,像是热浪,要将人淹没。

    陆杨再看画,就懂了他为什么会有个绣球了。

    热浪会把人扑到地底,但球体会随之起伏,送他去谢岩那里。

    时隔很久,陆杨又用了往日的夸人方式。

    “阿岩,你哪天不读书了,去画画也是能挣大钱的。”

    谢岩要点实在的。他凑过去,侧着脸等陆杨亲。

    陆杨推推他的脸,没一会儿又笑,把他揽过来亲嘴。

    提到画,谢岩这阵子在家,除了陪陆杨,就在跟字画打交道。

    他考乡试时答应的两幅画已经装裱好,还有一幅是全家福,正在画。

    装裱好的画,交给他娘了。

    赵佩兰拿着两幅画卷,去隔壁屋找陈桂枝。

    她俩在堂屋就把画卷打开看。一幅是陈桂枝的单人画像,少了些生活感,多了些端庄仪态,是坐在交椅上的样子。

    这是一幅标准的肖像画,她坐姿端正,目视前方,唇角微微含笑。这样的画很容易画得呆板无神,陈桂枝最突出的性格需要动起来才好展示出来,但在这幅画里,她的泼辣略微内敛,有点不怒自威的味道。

    赵佩兰跟她说:“大户人家的老人都叫‘老太君’,下面儿孙成群,都指着她教养。你以后就该是这样的。”

    陈桂枝找陆柳拿了小铜镜,对着脸照照,又看看画上的人样,笑得合不拢嘴。

    “你家儿子好本事,这是怎么画的?怎么看起来像我又不像我的?”

    模样神态都是她,却比她端庄威仪。

    赵佩兰也是说大实话,“这就是照着你的样子画的,你要不长这个样子,他还画不出来!”

    哎呀!陈桂枝都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

    她们再展开另一幅画卷,这是她们俩的画。两个女人静立画中,背景是模糊的街巷,是两人说笑的神态。

    两人有一阵没说话,再看已是泪眼相对。

    赵佩兰抓着她的手,说:“哎,老姐姐,真是舍不得,哪天你家大峰到京城来,你一定要跟来。我好好招待你!”

    陈桂枝答应了,“不远了,不远了,京城也不远,我俩都有福气,孩子们有出息,还能到京城见见世面!”

    这两幅画,她们一起选地方挂起来。

    陆二保和王丰年从街上回来,大包小包的去看陆杨。

    来府城以后,他们手上一日比一日阔绰,要买什么不用抠搜的算着省着。

    他们怕陆杨难拿行李,又怕给了银子,心意不到位。犹豫再三还是买了东西。

    这阵子能吃吃、用用。以后年年都有信件往来,他们再做些衣裳鞋袜捎带过去。

    才过去一年,他们也有了成长变化。

    人到中年,再谈成长,他俩都挺不自在的。但确实,走出村里,看见更广阔的世界,去尝试了另一种可能,他们的心比以往豁达。

    去年的他们,想要留在村里,相依孤老,不拖累孩子,也不让孩子为难。

    今年的他们,做出了同样的选择,想要留在府城,不再去更远的地方。理由却不是拖累、为难,而是他们适合这里。

    他们能把话说开了。他们是内向性子,话也不多,留在府城,都常要两个孩子上门支应,跟他们说话。去了京城,他们又要重新适应。

    陆杨可能会为了他们再开个小食铺,让他们有事做,不憋闷。他们觉着不用。他们喜欢三水巷。

    他们相信,今年的陆杨,也不会认为这种选择是厚此薄彼,是留一个弃一个。

    他们说:“哪天你们得空了,回来瞧瞧。我们就在这里。哪天柳哥儿出息了,我们也出去见识见识,去看看你。”

    陆杨看着他们,笑得坦荡。

    “哎呀,又不是什么大事,看把你们紧张的,脑门都是汗。人往高处走嘛,以前从县里到府城,现在从府城去京里,我们先去探探路,以后你们来了就好安家。就像来府城时一样,不用这么难过,都会再见的。”

    再坦荡也要面对别离。三水巷的人家,逐一来访。

    干爹他们不走,会留在这里。罗家两位哥哥会跟着去京城,再陪一段路。

    陆杨把顺哥儿叫来问话,问他愿不愿意先去京城。

    刚成亲的顺哥儿,又做出了和待在山寨时一样的选择。他要留在家里。

    二哥不在,他们家就两个兄弟,下面有孩子,商号在扩大,家里也在添置产业,他要留下支应。

    时隔数月,顺哥儿习惯了房里多个人,完成了从小哥儿到小夫郎的转变。要问他喜不喜欢海有田,他说不上来。只觉得两人成亲好,海有田勤快,懂得多,各处都帮得上家里,他认为是合适的。

    陆杨说:“你能肯定他,接纳他做家人,是比喜欢更重要的事。”

    顺哥儿不懂,陆杨也没再多说。

    喜欢是一时的,会因为很多事情发生变化。家人却更加包容,可以一起同甘共苦。

    顺哥儿却还纠结:“可是我看你们会经常说喜欢说爱。”

    陆杨笑道:“夫夫俩之间不说喜欢啊爱啊,难道说你是我的家人,你是我的郎?”

    顺哥儿听着笑了,再不问了。

    陆杨还把贺青枣叫来说了说话,问贺青枣要不要跟他走。

    和他们在一起,安全一些。刘有理今年没应考,不知所踪。不知他会不会跑来祸害人,这里也太好找了,等他家人找来,把他抓回去嫁人,这可怎么办?

    贺青枣听到后一种可能,有些害怕。

    他问陆杨:“我只能去京城吗?”

    那里太远了,他也习惯了三水巷的生活。

    陆杨摇头,他可以留下。

    应对家人有很多种方式,比如他再次嫁人,有个门户撑腰,家人也拿他没办法。出嫁的人,家人管不了太多。

    又比如,他卖身做奴。已经不是自由身,家人要管他,就要先赎他。

    陆杨不希望他仓促嫁人,想要他稳妥些,仔细些。

    卖身也不是好选择,但他们认得牙行的人,可以操作一番。

    “让蔡管事给你写一张契据,一进一出,差价多少银子,我帮你给你了。你把身契捏自己手里。就当是你买下了你自己,以后你是自己的主人。有人来找事,你就说你的身契在我弟弟那里。没人找事,你就照常过日子。哪天遇上合适的人,你想嫁了,就把身契烧了,以良民的身份出嫁。

    “和离以后,你没家人在身后撑腰,往后的路难走一些,就多做打算。这样做麻烦了些,对你却有个保障。这年头,当爹娘的可以卖儿卖女,你不能给他们留着口子。”

    贺青枣记住了。他在陆杨这里哭得厉害,一开始就是陆杨搭理他,照应他,给他差事,让他能挣到钱。后来陆杨忙了,他到陆柳那儿干活,和陆杨往来少了些。但他始终记得陆杨对他的好。

    他说:“我在家里都没被这样对待过。”

    陆杨让他自强,“你厉害了,你可以对别人好。以后遇见可怜人,可以帮一把。”

    贺青枣连连点头。他盼着有那一天。

    贺青枣来过之后,谢岩就要返乡了。

    上任有期限,他等不及和陆杨一起回去,先到家筹备祭祖,改换门庭。等陆杨养好身子,他们在县里见。

    罗大勇陪同谢岩返乡,差不多前后脚的事,陆柳收到了一封来自山寨的信件。

    信是姚夫郎写的。蜜坊的生意很好,他们也被黎峰催烦了,家中事情有安排,今年麦收之后,他们一家就要搬来府城了。他很期待跟陆柳的见面,盼着能再做邻居。

    这件事让陆柳高兴了很久,一封短短的信件,来回翻看数遍,然后提笔写回信。在回信里,他大段大段的讲了三水巷的日常趣事,说了府城的日常生活都要做什么。

    在府城过日子,是跟山寨里不一样的充实,他们会有一些新的生活事件,比如学习、看店,还要去买菜,可以逛街、听书。也有更多熟悉的旧日常,比如三餐饮食、洒扫收拾、养娃养狗等等。

    他还在信件里写了他新添置的田产。他买了十五亩田地,其中五亩下等田,十亩良田。

    数目少了些,对他们家来说足够了。他请了两家佃户,这两户人家小哥儿小姐儿多,劳力不足,别人都说他只顾着发善心,不考虑实际,但他其实考虑了。

    良田要耕种,年年产出的粮食,交税过后,佃户分一些,他们收一些,日常吃喝就差不多够了。

    他在下等田盖了几间畜棚,还挖了鱼塘。鱼塘是花费最高的,不然他能再多买点良田,这样吃喝可以完全兼顾上。

    在他的庄子里,搭了鸡窝,养了兔子,鱼塘里放了鱼苗,也养了小鸭子。今年还没养猪,佃户家的人数不够。想等他们缓一缓再说。

    陆柳在信里写道:“五亩地,听起来少,种起来累,产不出多少粮食。这五亩劣田,我让人圈出来了,畜棚前都有大片的空地,可以让鸡和兔子在外活动,这样养得好。余下的,除了池塘,就是跑马的地方。”

    他非常期待姚夫郎和大强搬来府城,这样一来,大强可以跟黎峰一起去庄子上骑马射箭,玩个痛快。

    他也可以学,可以陪黎峰消遣解闷,但教人不尽兴,偶尔玩一玩便好,等他会骑马射箭,太慢了些。

    在大强没有来府城之前,就指着黎飞跟黎峰一块去玩了。

    写完这封回信,陆柳选个日子,带黎峰下乡,去看看他们的小庄子。

    这地方很小,但有海有田规划,选在了周边劣田众多的区域。以后庄子扩大方便。

    黎峰只知道家中添置了田产,到了地方,才知道这是一份怎样的田产。

    这里有足够宽阔的地方给他跑马,前方不远,就是官道,这里跑不够,还能上官道再走走。

    这里还有一片青色的麦田,只等着麦穗成熟,就能带来丰收的喜悦。

    目之可及的地方,盖着些畜棚。还有他点名要的磨坊。那些曾经放弃的东西,都以更好的方式回来了。

    黎峰带陆柳上马,他们骑马巡庄子。这是比脚步丈量更快的方式,显得庄子小小的。

    陆柳迎着风,靠在他怀里,整个人放松又自在,不怕掉下马,也不怕颠簸。二黄和威风跟在他们身侧,汪汪叫着,身如疾风,跑出一道残影,在阳光的照耀下,毛色光滑润泽。

    陆柳回头问黎峰:“我看别家的庄子都有取名字,我们家的庄子叫什么好?”

    黎峰说:“叫大柳庄。”

    陆柳笑得不行,哈哈哈的吃了一肚子的风。

    他厉害了,从小柳变成大柳了,还有庄子了!

    这样一来,庄子里还得挪栽一些柳树才好。

    这事好办,黎峰给他种。

    日子往前,陆杨出月子,给洪楚递了帖子,想去看看他。

    此时此刻,洪楚正在他父亲的书房里。

    去年起,洪楚就没有进过这间书房。

    他父亲比去年更加老迈,靠在椅背上,笑容却欣慰又释然。

    父子俩之间隔着一张书桌,桌上是一本族谱,翻到了写着洪楚名字的这一页。族谱旁边,笔墨都备好了。

    洪楚这半年干了很多大事,裁剪的人员上百,族亲族老的利益受损颇多。捏在他手里的铺面作坊,比留在洪家账上的还多。

    但他还是差一点,这些人也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他爹语调很轻,目光一直望着他。

    “你自小就倔,骂不听,打不怕,我们很多次把你拉回后院,你还是跑到前面跟着一帮小汉子一起读书。族中子弟多,个个不如你。这些年,你崭露头角,什么生意落你手里都明明白白。很多人不当回事,也有少部分人感到不安。

    “你十五岁时,有人试探着找我说亲,想先定下人家。我越是不松口,他们越是逼得紧。到你十九岁时,他们全没藏着,亏你稳得住,把皇商的采办单子办妥了。”

    洪楚没抬头,视线紧紧盯着族谱上的名字。那是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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