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绵也曾经看过，别说，白道士这手艺很不错，不过现在年轻人不喜欢这个，所以他所谓的摆摊不过是出来找人闲聊。

    大概是心境不一样了，白道士现在是个看起来很受人欢迎的老头。

    他毕竟也算个半吊子，对道门的很多东西都了解，这么多年下来，身上就是装也装出了几分仙气。

    有些小辈觉得他带着几分神秘感，就愿意和他说话，所以白道士在公园和小区人缘都不错。

    这次他找卫绵就是因为一个邻居家小孩。

    对方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刚刚高考完，不过考试时她正好生了一场病，即使成绩没出来也知道没考好。

    不知道对方自杀是不是因为这个。

    小姑娘也姓白，叫白听雪，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又和白道士算是本家，所以一老一少关系很不错。

    “听雪这丫头特别爱笑，性格也开朗，每次看见我们这些邻居都主动打招呼，谁手机弄不明白了都是她教我们的。”

    白道士说起白听雪就忍不住叹息，那么招人稀罕的小辈，小区里这些个老头老太太，一听说她自杀了都心疼得不行。

    这孩子招人疼，他们是真把她当成自家小辈的。

    谁能想到自己不过是出去旅游了一场，回来就听说那孩子自杀了。

    【第555章

    白听雪】

    “她天天早上在小区里背书，都是我们听不懂的英语，一看就是个爱学习的，难不成是高考失利让这孩子受打击了？”

    白道士忍不住猜测，但他之前曾经给那孩子看过手相，并不是个短命的啊。

    梁昊然也听明白了，白道士这是怀疑白听雪的死因，他想了想说道，“警察那边怎么说？”

    白道士无奈的一叹，“自杀。”

    他自己算得上半个道门中人，当然也明白有的是办法让人死的格外正常，却找不出半点痕迹来。

    所以警察说的自杀什么的，他根本不往心里去。

    可他不信没用，白听雪的爸爸相信，也在他们出具的死亡鉴定书上签字了，甚至尸体都已经送去火化。

    卫绵点点头，明白了白道士的意思，“你有那小姑娘的生辰八字吗？”

    “有！”

    白道士掏出一张纸，这是他之前给那孩子算命时记下的，只是他实力到底不行，没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卫绵拿到八字，看了一眼后就递给了梁昊然，他非常上道的低头排命盘。

    排命盘这事，白道士一直认为特别难，可现在就见那个年轻人掏出纸笔，刷刷刷写画起来，连个眉头都没皱一下。

    足以猜出这几年跟在卫绵身边，他到底是学会了不少，实力跟之前不能比了。

    要是他当初能有个这样的师父……

    没多会儿，梁昊然就算完了，“师父，她命中没有这一劫，原本能活到七十六岁的，应该寿终正寝。”

    卫绵点头，看到那八字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了，不过她刚刚掐算出了点不一样的。

    白听雪竟然被配了冥婚，而且就在十天前。

    刚刚白道士说，白听雪去世已经半个月了，可她却在十天前被人配了冥婚，这件事肯定是他家父母做的，别人也不容易弄到她的生辰八字和尸骨。

    “你手里有这小姑娘的近照吗？”她看向白道士。

    白道士摇头，“没有。”

    之后想了想，觉得白家没准就有，再不济也应该有白听雪的遗照，于是带着卫绵往自家小区去了。

    路上她和两人说了白听雪被配冥婚的事。

    白道士听了没什么反应，这样的事在他老家那边很常见，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去世了，家里人都要给配冥婚的。

    一方面是女孩子没结婚不能埋入祖坟，配了冥婚以后就可以埋到对方家祖坟去了，不至于随便埋在哪个乱坟岗。

    另一方面也算是给孩子在下面找个伴儿，一起上路不至于太孤单。

    很早以前就出过家里人不给配婚，去世的孩子回来闹到鸡犬不宁的事。

    后来还是找了懂行的人看才知道是因为没成家就死了，在下面一个人孤单，配完冥婚有了作伴的就好了。

    所以对于白父给白听雪配冥婚这件事，白道士是完全能接受的，也半点不觉得奇怪。

    梁昊然皱着眉，“这不是胡闹吗！”

    卫绵叹息一声，“这种事也不能笼统的说对错，各家的情况不一样，有些人配冥婚是男女双方自愿的，有情人终成眷属，有些是活着的家人为了一己私利强迫的，那样的做了鬼也不能摆脱家里控制，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白道士听完也沉默不语，确实是这个道理，他以前从没考虑过双方是不是愿意的问题。

    但如同卫绵说的那样，配冥婚也是要给女方钱的，也有可能一些人家是为了从女儿身上榨取最后那点价值。

    几人很快到了白道士家小区。

    此时小区里不知道谁家要结婚，一路上都看到被红纸盖着的井盖，一直到了白道士家楼下。

    他仍旧住在那个带小院子的一楼，而白听雪家就在二楼。

    这房子是白道士租的，他把楼道里的房门锁了，一般都是从小院单独开的门出入，不过几人既然要去白听雪家，肯定要从单元门走。

    等他们绕到后面单元门处，就发现上面也贴了喜字，原来结婚的竟然是和白道士同个单元的，楼下还有不少站着聊天的人，应该都是来参加婚礼的。

    楼道里也有人，此时也正三三两两的闲聊着，见到有人要上楼也只是稍微往旁边挪了挪。

    “……死了半个月，就给儿子娶媳妇，也不说错开点时间，多秽气！”

    一个嘴角带痣的女人翻着白眼说道。

    “谁说不是了，就那么迫不及待吗，好歹也是自己闺女，多等一段时间能死啊，哪怕过个半年谁也不能说什么，这才相差几天，还能有心情给儿子结婚，到底是不是亲妈！”

    另一个烫着泡面卷头的女人应和着，眼神还不时往楼上翻，说的是谁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

    “何止丧良心啊，你肯定不知道这后面有别的事呢，我跟你讲，白老二还给他们家听雪配了阴婚，收了十八万八的彩礼呢！”

    嘴角带痣女人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显然对白家的事很看不上。

    但因为涉及些封建迷信，还是小心的压低了声音，生怕被人听到。

    泡面卷女人一听，立即来了兴趣，她惊叹道，“十八万八！这比活人的价格还高呢！我小姑子结婚人家才给了十万彩礼，我婆婆乐得跟什么似的！”

    嘴角带痣女人嗤笑一声，“这你就不懂了，活人结婚还要准备婚房，甚至还要装修，婚礼也是一大笔，可他们这样的结婚，合葬到一副棺材里就行了，省事省钱，当然就要在别的方面多补偿些。”

    卫绵一走一过，已经把几人的对话全都听清楚了，心中不由得叹息，白听雪很有可能不是自愿配婚，而是出于利益，被家里人强制配的。

    三人一路穿过人群，很快到了白家门口，此时的房门大敞四开，新娘子已经被接了过来，此时正在改口叫爸妈呢！

    白道士没管自己是不是扫人家兴，直接站在了白家的客厅里，看着白父笑容满面的喝儿媳妇茶，完全没有失去女儿的半丝伤心。

    他一个外人都觉得心疼白听雪，可白父这个当爹的却没什么反应。

    白道士转头看向卫绵，想问问她的意见，却见卫绵在挨个盯着白家人看，甚至那个新娘子也没放过。

    【第556章

    换彩礼】

    此时的白家夫妻俩身上都笼罩着淡淡的阴气，说明近期肯定和阴物打过交道。

    但白家阴气最重的居然是白听雪的哥哥白聪，还有他的新婚妻子。

    按照两人身上阴煞的浓郁程度，不出半年，必然惨死。

    卫绵挪开视线，在屋里看了一圈，此时的白家因为白聪结婚收拾得很干净，到处都是红色的气球和贴纸摆件，一片喜气洋洋。

    客厅的茶几上只摆了三种水果，一些平时用的零碎东西都被收了起来，唯独电视柜上留了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家四口，除了今天见到的白家夫妻和白聪外，还有个大概十三四岁的姑娘，对着镜头笑得格外灿烂。

    这张照片是在几年前拍的，当时白听雪年纪还小，脸也没长开。

    但她眼神清正，笑容开朗，能看出是个正直善良的姑娘，这样的人生在白家，不得不叹一声歹竹出好笋。

    从白听雪的耳朵形状能看出，这姑娘性格倔强，恐怕并不如表面上看着那么温软可人。

    卫绵刚刚看了白家几人的面相，不论是白家夫妻还是白聪，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这其中甚至包括新娶进门的媳妇，要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白聪媳妇接过公婆给的红包，正要起身，忽然感到一股冷意袭来。

    这股冷意来得莫名其妙，直让她穿着露肩婚纱的肩膀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不受控制的抖了下。

    新娘猜测自己可能要感冒，打从来到白家她就感觉冷，就这会儿手脚还是冰凉的，整个人也有些头昏脑涨。

    然而此时，屋里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缓缓出现了一道影子。

    那是个脑袋扁了一大块的姑娘，她站在客厅里，双目一直盯着沙发上笑容满面的白家夫妻。

    是白听雪。

    她眼里的情绪极为复杂，看两人的眼神孺慕中夹杂着怨恨，那其中的挣扎就是卫绵这个外人都能感受得到。

    然而她挣扎了一段时间后，终究是把视线从他们身上挪开了，挪到了白聪夫妻身上。

    这时她眼神中孺慕不见，唯独留下刻骨的恨意，并且毫不遮掩的显露出来，如有实质。

    卫绵见状，不由得挑挑眉，在她看来，既然白听雪的冥婚是白家夫妻做主同意的，白听雪怨恨的人也应该是自家父母，现在看着短命的怎么会是白聪夫妻。

    她让梁昊然挡在前面，悄悄开启了天眼。

    白听雪是白家唯一的女孩，然而却不得白父白母的喜欢，两人更喜欢白聪一些，而生下白听雪，不过是为了一儿一女凑成一个“好”字。

    在白听雪从小到大的生活中，家里什么好东西都是要紧着白聪来的。

    父母的解释也很直白，因为家里条件不太好，不可能给两个孩子都买新的，小孩子捡哥哥姐姐的衣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所以在白听雪十三岁之前，属于自己的新衣服很少。

    别人家的兄妹俩，都是哥哥保护妹妹，但在白家则不是这样。

    白聪从小就喜欢欺负白听雪，拽她头发，打她嘴巴，拧她胳膊都是家常便饭，一开始白家父母还会呵斥两句，后面见白听雪没什么事，而且白聪下手也有分寸，就慢慢不管了。

    小孩子嘛，谁不是被哥哥姐姐欺负长大的呢，长大了就好了。

    白聪上大学以后不住在家里，对白听雪动手的机会就少了。

    少了，不是没有了。

    即使妹妹已经长成大姑娘了，白聪有什么看不惯的仍旧会出言辱骂，骂着骂着也会直接动手。

    白听雪跳楼的前一天晚上，两人曾经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吵，起因就是白聪的婚事。

    白聪交了个女朋友，并且最近在谈婚论嫁，那姑娘长得好看，所以家里要的彩礼数目也高，要十八万。

    最关键的是女方家说了，这十八万算是养钱，结婚时是要留在娘家的。

    白家父母都是普通工人，白聪自己也只是个打工的，现在的年轻人没几个能攒下钱，娶媳妇全都要靠着家里。

    然而这么多年，白父只给儿子攒出了一个小房子的首付款，对方想要十八万彩礼他是怎么都掏不出来了。

    白聪当然不愿意了，他好不容易能娶喜欢的姑娘，可父母手里没钱，这件事可能就要告吹了？

    他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小时候听父母念叨过的一句话，说当时再生个女儿就是为了给他换彩礼的。

    老家那边的村里很多相同情况，家里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等到了结婚的年纪，把女孩嫁出去换彩礼，换回来的彩礼给儿子娶媳妇。

    可以说妹妹的存在就是为了给哥哥换彩礼的，甚至有的人家都是直接换亲。

    白聪别的没记住，他只记住了一件事，白听雪的存在就是为了给他换彩礼钱。

    白聪那阵子就跟疯了一样，反正白听雪已经成年了，满了十八岁嫁人的有的是，凭什么她就要上学了。

    但这件事不好说给别人听，而且白听雪学习好，心心念念要上大学，如果正常发挥，高考肯定会上个不错的大学。

    这可不是白聪想要看见的，于是在她高考的前两天晚上，白聪都特别殷勤的给妹妹端牛奶喝。

    而这杯牛奶却是被加了料的，保证能让白听雪睡得跟死猪一样。

    等确定人睡着了，白聪再悄悄打开白听雪房间的空调，把温度调低，连着吹大半晚上，凌晨时候再关掉。

    这样做了两天后，白听雪果然发烧了，而这时也到了高考的时候，她拖着沉重的身体进入考场，因为感冒药的关系，整个人都特别困。

    理所应当的，白听雪发挥的并不好，和理想大学失之交臂。

    在确定她成绩考的不好后，白聪立刻给她安排相亲，并不断给父母灌输工作好不如嫁得好之类的理论。

    白家父母都是没什么见识的人，平时很多事都是需要他们这个大学生儿子来拿主意，所以现在听白聪这样说，莫名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在白家父母的默许下，白聪开始找人和白听雪相亲。

    因为想要的彩礼太多，他找的两个人岁数都不小，已经超过了三十岁。

    【第557章

    被治愈，被救赎】

    白听雪一开始不知道白聪有这个想法，即使之前提起她也没多想，可某天她回家时忽然发现家里多了个陌生男人。

    而且那男人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在打量什么货物一般，评估值不值那个价钱。

    她想直接回房间，却被白聪硬拽到了沙发上，和那个男人坐在对面。

    这下子那种犹如要把她身上衣服都扒光的眼神又出现了。

    她觉得分外不适，所以待了没多久就找借口离开了，一直到她回房间关了门，才隔绝开那男人有如实质的目光。

    白听雪当时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太放在心上，直到后来某天她忽然听到白父和白聪闲聊时说起那个男人。

    白聪说那人只肯出十万彩礼，不同意再加钱，所以他打算换另外一个探探口风。

    说要不是怕人过来找，恨不得把白听雪二嫁，那样得到的彩礼更多。

    白听雪大惊之下和白聪吵了一架，那是她第一次反抗自家哥哥，这让一直被顺从的白聪分外生气。

    一生气起来就容易口不择言，于是把生她就是为了给自己换彩礼这件事说了出来，让白听雪觉得五雷轰顶。

    她看向白父，想听到他说“不是这样”，然而那个已经被生活折磨到满脸沧桑的男人却垂下了眼帘，不愿意和她有任何眼神接触。

    这说明了什么白听雪一下就明白了，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成了笑话，

    这么多年的努力更是多余。

    白听雪想起从小受到的忽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谁会为一个注定要换给别人家的姑娘倾注感情。

    她忽然觉得心灰意冷，然后回到房间，独自一个人坐了整夜。

    白父和白母竟然没人想过来看她一眼，对父母的极度失望和掌控不了未来的无力感让她心里难过不已，甚至有一瞬间觉得活着都没了意义。

    于是在万念俱灰下，她选择了轻生。

    但因为家里是二楼，跳下去根本死不了，所以挑选了另一个相邻的高层小区。

    跳下去之前白听雪还在想着，白聪不是想用她换彩礼吗，那就让你拿尸体去换，看谁家能娶一个死了的人！

    一定要让你半毛钱都拿不到！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她死了五天后，白聪竟然真把她的尸体嫁出去了！

    他找人给自己配了阴婚，又或者可以称之为冥婚，就是两个死人之间的婚礼。

    对方是个车祸去世的年轻小伙子，当时卡车转弯，这人直接被刮到了车底下，半边身子都变成了肉泥。

    配冥婚的神婆是白听雪这个新嫂子给找的，白聪收了人家十八万八的彩礼，几乎刚一到手就给老丈人家送去了。

    有了这笔钱，老丈人终于同意把闺女嫁给他。

    现在白父满意了，儿子娶到心仪的姑娘，忽略贷款的话，基本等于有车有房一族。

    白聪满意了，大风刮来了十八万八，跟白捡的一样，可以付彩礼钱了。

    大概唯一一个不满意的就是白听雪了，她活着的时候被人利用，本以为死了能躲过，然而死了也不得消停